世界上有一种人发火的时候最让人心惊胆颤,那就是老好人。
德伦虽然不算完全符合老好人的定义,但平常待人接物的时候大家也都没有从他身上感到什么不适,相反,很多来过希卡城的佣兵都对德伦的好脾气大加赞赏。
就算是阿列克也不得不承认,每次将永恒教会自己的事情委托给佣兵协会时,看着德伦不太情愿却也不会拒绝的样子,心里还是有些愧疚的。
长年累月的积累,再加上德伦本身的脾性,导致了眼下这一幕。
德伦像是一头被夺走了孩子的母熊,怒火滔天的从永恒教会神殿的正门笔直闯入。
几个不认识他的教士看他这副恨不得找两个人团成团来上两脚的样子,瑟缩地躲到一旁。
站在神殿最前方正主持着晨诵的神父咋舌停下口中的祈祷,怯懦地往一旁让开,露出身后通往侧门的通道。
德伦红着眼,鼻腔微微扩张,很是失望地看了这位神父一眼,然后穿过通道,奋力一脚踢开侧门,留下一声冷哼消失在后园。
神父从兜里揣出一块手帕,颤颤巍巍的擦了擦头顶上冒出来的冷汗。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方才这位从来没在公共场合和任何人红过脸的德伦会长,是准备直接一脚把他踢下去让他狠狠的出糗。
虽然不知道这位到底出了什么毛病,但神父显然不准备成为躺枪人,果断让开了位置,所以才得到了一个“失望”的眼神。
一个永恒信徒凑到神父的面前,磕磕巴巴地问道:“大人,刚才那位是?”
“别管这些和你们没关系的事,”神父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皱着眉头将围过来凑热闹的信徒赶了回去,“继续祈祷吧,知道与否都与你们无关。”
虔诚的祷告声在神父的带领下再次飘荡在神殿的上空,但是所有人都听得出来其中的空洞和乏味。
毕竟他们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在这一句句的祷告中了。
后园当中都是些地位比较高的信徒,或多或少都见过德伦一两面,就算是没见过的也很快就从同伴的嘴里了解到这位的身份。
有不少人都向着德伦行礼,就冲佣兵协会的背景,永恒教会也得保持最基本的礼貌。
但是这位风评极好的德伦会长今天显然不准备浪费时间在这些表面功夫上,冷着脸飞快地穿过后园,向着大主教的住处闯去。
不敢拦也不敢问,但信徒们的脚步还是带着好奇和八卦的意味远远吊在德伦的身后。
还没走到阿列克的住所,一个守在后园的信徒就靠了过来,伸出手将德伦拦了下来。
德伦立刻就眯起了眼睛,恨不得要吃人一样瞪着他:“你
要拦我!”
“当然不敢,”守卫背后渗出点点冷汗,面上还得装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但是您这样强闯,不合规矩。”
“规矩?”德伦难以置信的指着自己的鼻尖,冷笑一声,“我和阿列克都以朋友身份论处,你敢和他说规矩吗?”
守卫脸色顿时一僵,愣在了原地。
一个信徒似乎是这个守卫的熟人,陪笑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站在他身边辩解道:
“我们也不是要拦您,主要是您要找的人也不会二十四小时站在某个地方等您,是吧。
我这朋友就是想要问问您找谁,到时候好方便带您去啊。
您是阿列克大人的朋友,这点我们都知道。不至于拦您,主要还是怕您浪费时间。”
此人一番话说的一旁的守卫就差跪在地上叫大佬,德伦也不好一直冷着脸。
瞅了瞅这小子,年纪轻轻但也算是一表人才。说话也算是成熟老道。
“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加入我们佣兵协会?”
旁观的人群都傻了眼,看看德伦又看看这位信徒,满脑子糊涂。
感情这位风风火火,所有人都怕他今天来是准备和永恒教会闹个不死不休的。
结果是来撬墙角的?还是当面撬?!
那人嘴角抽抽,摆出一个难看的微笑:“这事还是下次有机会再谈吧,您今天来总不至于是冲着我来的吧。我可没这脸面。”
“不愿意就不愿意,说个话歪七扭八的,”德伦低声吐槽一句,然后叫嚣道,“我是来找你们阿列克大主教的,让他给我出来!”
“果然,要不是我们问问,您绝对找不到人。”
年轻信徒笑笑,然后伸手指向阿列克住处的右侧,一闪暗黄色的古铜大门。
“一大清早,阿列克大主教就带着神裔大人去训练场了。”
德伦深深地看了这家伙一眼,然后默默地朝着古铜色大门走去,都快要走到门前了,他又不死心地回过头,“真就不考虑一下?”
“下次,下次有机会我们再聊。”
年轻信徒的笑容极为勉强,按照德伦往常的经验,摆出这种表情的人心里往往已经在问候一些和自己关系密切的亲属了。
叹息一声,德伦推开大门,沿着通往地下的阶梯消失在黑暗中。
永恒教会大多数的教士都是超凡者,为了能够帮助他们掌控各类法术,几乎所有的永恒教会神殿都会设立这样一个地下空间,用来给教徒随意施法。
不过今天显然是没有人敢和一位大主教外加一位神裔抢场地的,以至于整个地下训练场无比的空旷。
德伦沿着墙壁上嵌着的荧光宝石慢慢向下,同时脸上还时不时的扭动一下,嘴里嘟囔着一些
难以理解的话:
“我好不容易和我相恋八年的夫人相恋了,可新婚之夜却发现她没有落红。
她说她是练舞的时候破了,我也就信了。
后来她怀孕了,六个月早产,却生下了一个足斤的孩子。
她说是孩子天赋异禀,我也就信了。
这孩子出生后说的第一个词,居然是向永恒祷告。
她说是意外,我还是信了。
可她居然带着阿列克跑到我家里来鬼混!”
说着说着,德伦闭上了双眼,情不自禁的握紧了拳头,双手微微颤抖。
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他此刻有多么的愤怒。
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俨然就是一个被妻子背叛,黄毛就在眼前而难以控制自己的苦主。
他一步步踩这楼梯发出震天响声,恨不得把整个地下训练场都给震塌,然后将地下室里的阿列克都给活埋了似的。
真的,如果不是他一辈子都在打光棍,tm的没准就信了!
阿列克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位不速之客,带着劳丽娜从训练场的深处走了出来,疑惑地看着德伦,不解道:“你这是得了什么毛病!?”
“阿列克!”德伦一声悲嚎,冲上前就扯住了阿列克披肩上的领子,将脸靠到离他不到五公分的距离,气急败坏,“你准备怎么谢罪!”
阿列克先是一愣,然后默默推开德伦的手,往后退了两步,沉声道:“协会的损失,很惨重吗?”
“你知道我现在有多恨你吗!你知道我现在有多想和你同归于尽吗!”
“难道是全灭了?!”阿列克讶然。
“那是我一生的爱啊!”
此话一出,阿列克都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了,劳丽娜却反而眼神一亮。
她有种来自本能的预感,这两位之间恐怕有着某种极其精彩的恩怨情仇,而且还是三角形的那种。
可是大主教是孑然一身啊,莫非是单相思?
我爱你,可你爱他。而他偏偏是我最好的朋友,为了成全自己的友谊,他选择退出这场可悲的恋情。多年以后,你我他都以垂垂老矣,可当我们相见的那一天,才发觉心中炽热的爱情之火从未熄灭,一场跨越半生的单相思,即将迎来无畏的追求。
天哪,多么让人悲叹的爱情啊!
面对着劳丽娜充满八卦意味的双眼,还有阿列克像是看到什么脏东西的眼神,德伦眼角都开始抽搐起来。
为了能够真的愤怒起来,他似乎有点太入戏了。
咳嗽两声,德伦故作镇静的反问道:“身为佣兵协会的会长,我对未来的骨干们充满慈爱有什么问题吗?!”
“我感觉你刚才的爱显然说的不是慈爱,但是算了。说说吧,任务的损失到底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