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封南絮跟苏佩仪的吃瓜对象,唐小娘此刻正在胡锦沅的屋里。
苏佩仪说的没错,胡锦沅确实投了三回井。虽说没有出事儿,可眼下刚开春,又是倒春寒的时候,她被冰凉的井水泡了三回,怎么可能不把自己折腾病了。
发了一整天的烧,唐小娘守在她床边半步也不敢离开,终于在入夜后,盼来她退烧清醒。
“阿娘,你让我死了吧!”胡锦沅睁开眼眸,两行眼泪簌簌滑下来,声音也带着沙哑。
她人也清减许多,脸色白的像纸一般,透着一股沉沉的死气,丝毫看不到往日的张扬跟跋扈。
“你说的什么胡话,别想那么多,一切有阿娘呢。沅儿你别怕,阿娘在,阿娘会护着你的。”看到胡锦沅如此,唐小娘心如刀绞,跟着落下眼泪。
“我不死,还有什么指望?我还能有什么指望?”胡锦沅的情绪濒临奔溃的边缘,朝着唐小娘大吼大叫。
“名声毁了,又出了天大的丑。我活不下去,我真的活不下去了!我只要看到人,我仿佛就看到他们在嘲笑我。阿娘,我活不下去了,与其生不如死还不如死了干净!”
“会好的,孩子,会好起来的。”唐小娘俯身上前,将胡锦沅抱在怀里,声音里满满的心疼。
直到胡锦沅哭累了睡过去,唐小娘才敢离开她的房间。
唐小娘小心翼翼的走到门口,正要开口叮嘱院里的下人两句,脖颈处猛地一阵剧痛,两眼一黑人倒了下去。
等到她醒过来,眼前是一间陌生的房间,在床边的八仙桌旁正坐着一个男子。
八仙桌上点着油灯,男子的面容被灯光清晰的倒映入唐小娘的眸底,她觉得异常熟悉,却又不敢相信。
“你,你是……”唐小娘轻轻捂住自己的唇,惊诧的语不成句。
来人察觉到动静,缓缓偏过头,站起身,“唐小娘醒了,一别多年,小娘竟是认不得在下了?”
“张……张澍哥哥?”唐小娘缓缓启唇念出来人名字,眼泪随着过往,一并涌出眼眶。
张澍,原是唐小娘亲娘张大娘子的远房亲戚,父母双亡后,辗转投靠到唐家。
张大娘子见他可怜,就把他留在身边,给儿子唐源当书童。谁知道,张澍本是陪着唐源进书院的,结果书读得比唐源好。他八岁考了童生,十二岁中了秀才。
唐家世代经商,家里不缺财帛,社会地位却不高。
因此唐小娘的父亲把目光落到张澍身上,有意招他为婿,供他读书科举。日后他若能入仕谋个一官半职,也好帮扶唐家一把。
唐小娘知道家里的意思,两人又是青梅竹马,朝夕相处中彼此倾心。
不曾想,张澍考上秀才后就屡次不中,从此停滞不前。
唐家没了耐心等,就将唐小娘嫁给胡永世做妾,张澍也被赶出唐家,没了下落。
“不敢当,鄙人身份低微,当不得小娘的一句哥哥。还请小娘称呼小人,张三骞。”张澍冷冷一笑,看着唐小娘启唇吐出一句。
唐小娘骤然面如土色,“你,你是土匪张三骞?”
打胡锦沅出事后,唐小娘没少听胡永世提起过张三骞这个名字,说是土匪头子。
之前唐家跟鸡鸣山的大当家是有往来,不过唐小娘是女流之辈,又是外嫁女。所以家里的事情,她知之甚少,只是知道家里给鸡鸣山的土匪交了保护费,其他的一概不知。
眼下张澍说他就是张三骞,着实给她一记惊吓。
“你糊涂呀,好好的正道不走,竟是落草为寇!”唐小娘狠狠骂他两句,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下来。
“我知道,当年的事情你恨我。可我有什么法子?你屡次不中,我身为女儿,如何能不听父亲的话?再说了,我与你之间……说到底,我不欠你什么。”
“呵呵,你们唐家欠我的还少吗?”张三骞朝着唐小娘缓步靠近,眸光一寸一寸冷下来。
“当初你们唐家把我赶走,逼得我走投无路只能落草。说到底我是你们唐家养大的,我也没找你们报仇。后来你哥派人求到鸡鸣山,我还求我大哥放过你们唐家。”
“这些年,我们鸡鸣山为你们唐家做的事情不少吧?苏家的商队你们让我们动了几次手脚,你们心里没数吗?”
“你们唐家这些年蒸蒸日上,势如破竹。若没有我们暗中相助,你们唐家现在还是当年那个卖布的小商贩。”
“你们倒是好呀,借苏佩仪来引我们入局,后脚又把汉阳军招来想置我们于死地。你们唐家,玩的好一手忘恩负义!”
“苏佩仪的事情不是我们做的,是有人谋害我们。被你们抓走的,是我的女儿。”听到他提起这茬,唐小娘也怒了,声音拉高几分。
“我女儿都要毁在你们手上了,我再怎么蠢,也不会拿我女儿的命去害你们吧!”
“那是你们造孽太多,被自家人给坑了。人是你们送过来,这事儿你怪不到我们头上。但是汉阳军是你们唐家人招来的吧,说明你们早就想对付我了,只不过你们没料到苏佩仪被掉包。”
张澍的声音也逐渐加重,压过了唐小娘的气势。
“不是的,我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我哥肯定不会借机害你的。”唐小娘被张澍的狠厉镇住,赶忙解释起来。
“你觉得你自己信吗?你们唐家有多少把柄在我们手上,只怕你们老早就想对付我们了吧。这回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你们还不赶紧借官府的手?”张澍根本不信唐小娘的话,反驳了她。
唐小娘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不停的摇头。
张澍又道:“今夜我把你带过来,是让你带句话给你哥,他儿子在我手上,让他好好听我的话。”
“你说什么?”此话一出,唐小娘脸上血色尽失。
“元哥儿在你手上,那我的海儿呢,他也在你手上?”
“没错。”张澍给了唐小娘一个肯定的回答。
“你儿子也在我手上,你若是想你的儿子平安,记得好好劝你哥。”
“张澍,你不能伤害海儿,不然你会后悔的。”唐小娘慌了,声音里带着颤抖。
张澍不以为然,“什么后悔不后悔的,不就是一个县令的儿子呢。县令我们都杀过,何况一个小小的县令之子。”
“他,他是你的儿子!”唐小娘被张澍吓得乱了分寸,顾不得其他,脱口而出。
“当年嫁入胡家前,我就已经有了身孕,是你的。我舍不得打掉他,便使了手段,瞒过了胡永世。海儿,他是你的儿子。”
“你说什么?”这回,轮到张澍震惊了。
“你说的可是是真的?”
“你不是说海儿在你手里么,你若是不信,大可去滴血认亲呀!”唐小娘抹了一把眼泪,信誓旦旦的朝张澍大吼。
张澍怔了一会儿,低低的笑出声来,“我的儿子,哈哈哈哈,没想到,我居然有儿子!”
欢喜过后,张澍恢复如常,“既然如此,那我跟你们唐家的关系,可就更加亲密。看在儿子的份上,我不为难你。这封信你拿着,回去后交给你哥。”
“你想要干什么?”唐小娘警钟大响,满脸谨慎的看着张澍。
张澍扬了扬眉,唇边扯开一抹淡笑,“男人的事情,女人不必问那么多,你只管将这封信给你哥就是。他看完之后,会明白的。”
说完,他直接把信塞到唐小娘手中,并将悄悄的将唐小娘送回县衙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