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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当了回老李家的爹

    朱骋听到了自己激烈的心跳声。

    他知道徐简说的都是真话。

    徐简挑拨离间时是什么口气,朱骋先前听过了。

    那种嘲弄、讽刺,明明白白就把看笑话写在了脸上,让人恨不能跳起来打他两拳头。

    但现在,徐简的脸上没有那些。

    朱骋甚至从中看出了些许同病相怜一般的怜悯。

    是的。

    徐简也是那个被亲生父亲放弃的儿子。

    因此,见他同样被放弃了,徐简原本看热闹的心态就变了。

    就是这样没错。

    朱骋与自己说着。

    徐简和单慎都转过身来看着他。

    朱骋没有回避他们的视线,一眨不眨地,嘴上道:“父亲和那断子绝孙的东西早有往来。”

    徐简沉默着,淡淡挪开了眼。

    单慎分析着朱骋突然松口的缘由。

    他素来擅长解读人心,又与徐简合作了几天,很快就琢磨过来了。

    “朱四老爷,”单慎上前一步,压着声儿道,“那毕竟是您的亲生父亲,还有一众兄弟,您总归是没救了,他们能不能有一丝机会就看您的供词了,您可想好了再说。”

    表面劝解,实则浇油。

    朱骋若是冷静时候,大抵能分辨几分。

    可他现在已经失了思考,满脑袋都是“被放弃”一词,再听单慎这劝解的话,心头怒火烧得几乎要从眼睛里喷出来。

    凭什么?

    凭什么!

    “从头至尾,我都是替父亲办事,他自己不出面了,让我替他与那太监往来,”朱骋咬着牙,道,“结果呢?

    我不得不对于氏下毒手,我唯一的女儿与我离心,我们父女都不知道吵过几回,现在她知道她母亲是中毒,她能不恨我吗?

    你们先前说她拿剪子捅婆子?我要是在外头,她恨不得拿剪子来捅我!

    那外室是王内侍安排的,儿子也不是我的。

    我能接受,我都能接受!

    谁让李汨的儿子管我叫爹呢?我朱骋也当了回老李家的爹!

    可到头来我剩下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连父亲都没有了……”

    情绪太过激动,朱骋重重捶着身下床板,又用力抓了抓发顶。

    此刻,最适合问话。

    单慎忙问道:“四老爷知道那儿子是李汨的?他生母是谁?”

    “我也不怕你们笑话,我已经够是个笑话了,”朱骋哈哈一笑,很是凄惨样子,“得了阿绽之后,我有一回喝多了跟人打起来,伤着了。

    大夫说了,男人嘛还能当个男人,但也没可能再当爹了。

    我就这么一个空壳花架子,那臭婆娘能替我生个什么儿子!

    那儿子是死太监抱回来让好好养着的,我后来问他,他说是李汨的种,生母不详。”

    “那王内侍如今在哪里?”单慎又问。

    “我不晓得,”朱骋说完,见单慎皱眉,他又补了一句,“真不晓得,我连那等私事都告诉你了,我还会替那断子绝孙的东西隐瞒?”

    单慎干巴巴笑了笑。

    骂人就骂人,朱骋怎么还把他自己骂在里头?

    想是这么想,讲当然不能讲。

    朱骋好不容易肯交代问题了,万一把他惹毛了再当个锯嘴葫芦,那就麻烦了。

    “那您原先怎么与他联系?”单慎问道。

    “前几年,他在城南樱桃胡同有间屋子,从去年年初起,他就不住那儿了,”朱骋道,“他没有吐露自己的行踪,就来了两次六果胡同。”

    “你们都沟通些什么?李汨的事情?”

    朱骋摇了摇头:“我就是个跑腿的,具体事宜,他与我父亲靠书信交流,反正看完就烧。

    我只晓得,那太监很关心朝堂变化。

    今年初,他来六果胡同露了个脸,看了孩子状况,又问了些琐事。

    夏天时再来,就让我找人买老实巷。

    买就买呗,我找了李元发他们,结果没有竞争过荆大饱。

    单大人,你听听这事儿,那死太监信任我吗?

    他要信得过我,他早点把金砖的事儿说了,春天老实巷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的时候,把地一挖不就成了?

    再迟些也行,我再砸点银钱也得把老实巷买下来,巷子在我手里,李元发想怎么挖就怎么挖。

    死太监愣是不说,直到荆大饱按手印了才说金砖,我能怎么办?

    不就弄成这么个结果了吗?”

    单慎面露同情之色。

    徐简一直没有插话,认真听朱骋自白。

    只这一段,确实与郡主让汪嬷嬷去六果胡同里打听来的对得上。

    年初、前月的夏天,有人两回见到一老汉寻去外室家里,那老汉是王内侍。

    “荆大饱按了手印后、王内侍才说金砖?”徐简问,“他那时候又去六果胡同了?”

    朱骋一愣,下意识想回避,转念想到自己正在老实交代,他便道:“没有,我走大街上,他使了个乞儿当传话的,让我去边上茶楼雅间。

    我进去了,那婆娘也在,死太监当着我俩的面说了金砖,说什么也要去挖出来。

    哪知道会是禁书,还被高安逮个正着!”

    单慎问:“王内侍与英国公往来的信都烧了,您手上还有证据吗?”

    朱骋泄气了。

    “没有,”他苦苦一笑,“那是我父亲,我能想到要防他一手吗?我全心全意跑腿办事,他却……”

    单慎拍了拍朱骋的肩膀。

    朱骋道:“这些都是真话,没把单大人当傻子。”

    徐简与单慎从厢房出来。

    单慎双手抱在胸前,道:“我听着应是真话,交代是交代了,证物却拿不出,尤其是不晓得那王内侍的下落……”

    徐简建议着:“王娘子提过柳安镇,朱骋又说樱桃胡同,这两处都得翻翻契书。”

    单慎赞同。

    徐简又道:“我刚也没诓朱骋,英国公真要割席,他可能会在朱骋的书房里安排些东西,可以去看看。”

    说走就走。

    一行人到英国公府外头,这里的氛围已经与清早过来时大不同了。

    御林板正地守在大门外,见徐简到了,领头的行了一礼。

    朱驰来迎。

    明知状况很不乐观,面对衙门来人,他也只能放稳态度。

    “父亲在卧房,”朱驰道,“他从宫里回来就倒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