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望仙镇仅仅一江之隔的神仙镇,此刻却是灯火阑珊,那条杨柳巷更是寂静无人,显得有些莫名的萧索,已不复当年的热闹繁华。
一栋竹楼在夜色下,显得有些莫名的苍凉,书生白鹭站在这栋竹楼前,脸上露出追忆的神色。
竹楼前的那两颗桃树,依旧盛开着粉红色的桃花,月色下,竟显得有一种勃勃生机,与周围的萧条极为不符。
当年,他正是在这座竹楼前,桃树下,整整用了十年时间,把整座风凌天下的所有儒、释、道三家典籍以及天下带有“剑”字之书籍,用那支蕴含走蛟真灵的笔,修补好整座风凌天下的剑意。
如今故地重游,书生白鹭多了些莫名的感慨。
依稀记得,当年那个老态龙钟的女儿沐瑶,就这般在两颗桃树之间,搭了一个吊床,虽然嘴巴上损着他,但是却是真真切切的陪了他十年。
当那天,百年开花不结果的桃树突然在一夜之间挂满了累累果实,当他最后一个“剑”字落下,整座风凌天下,剑气满乾坤。
当老态龙钟的沐瑶在瞬间褪尽所有老态,恢复了年轻貌美。
当沐瑶驾驭着一条横梁般粗壮的剑气与剑意,在整座风凌天下遨游,好似布泽苍生。
十年如一日,虽最终不能挽回妖族圣女的梁月儿的命,但他书生白鹭,却给了这座风凌天下一片生机。
那一年神仙镇,半座江湖在一夜之间自殒。
烟花巷的朱记酒坊老朱掌柜,那个曾以平生巅峰一剑斩掉整座大岭王朝三成国运的狠人。
那个整整坑杀大贞王朝八十万降卒的镇北大将军,从此蛮夷不敢入我大岭国门半步的铁匠铺赵杀降。
还有…
还有那个杀猪也杀人的杀猪匠。
还有那个侯记果铺的侯傲。
等等,都死了,在整座风凌天下剑气满乾坤之时,他们选择在同一天死去。
只是…
同在那一年的神仙镇。
赵小虎再入金刚境。
苏小红再入陆地剑仙境界。
萧长河再入天人境。
不仅如此,整座风凌天下,年轻一辈修士,皆如雨后春笋一般一茬茬的冒了出来,可谓生机勃勃。
旧的江湖已经老去,而新的江湖,焕发着生机,他书生白鹭,是新江湖的恩人,也是旧江湖的罪人。
他给了这座风凌天下修士一个最好的时代。
“唉,也不知我当年所作所为,究竟是对是错…”书生白鹭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呵呵,又当又立,说的就是你这种人,满嘴仁义道德,实际上满肚子男盗女娼!”没心没肺的杜长生躺在阁楼二楼睡大觉,当看到书生白鹭做作叹气,不仅出言讥讽,可谓杀人又诛心。
“嗨你这老东西,圣上把你发配给我当奴才,你就是这般整天冷嘲热讽不干正事的?快,给你白爷倒杯茶。”书生白鹭抬头看向二楼,开口说道。
“腾…”
老车夫杜长生突然站了起来,目光眺望着远方,下一刻,他气机猛然散发出去,似与这座天下相连。
但闻那苍穹之上,有一道声音,清晰的传入他的耳中。
“我人族修士,剑痴阿四,今日剑开天门,要仔细瞧一瞧!”…
老车夫瞬间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道:“这我可就不困了哈。”
“怎么了?”书生白鹭有些疑惑。
“大场面,你师伯剑痴阿四,要剑开天门,这个热闹,可得凑,走也!”
说时,杜长生已经离开竹楼,整个人跃上云海之间,踏云而行,仙风道骨。
书生白鹭一怔,立刻反应过来,只见他凌空一挥手,灵气汇聚而来。
书生白鹭跃上半空,执笔作画,正是画中游意境,片刻凝聚出一朵白云,亦驾云而去。
同一时刻。
逍遥山道教祖庭,年轻掌教李山水,几乎在同一时间,驾驭着一辆巨大的仙舟,冲出逍遥山。
真武山,松阳道长几乎在同时冲出。
天机阁,诸葛正野站在山巅,目光投入云海之间,亦有些心潮澎湃。
几乎在剑痴阿四道出那句剑开天门之后,整座风凌天下,但凡道法高深之辈,亦感应到了,一时间,天下震动。
青云剑宗数柄大剑凝聚成阵,剑芒悬于云海之间,剑气浓烈,若有仙人胆敢露头,就要他有来无回。
“阿四,放手去做!”云海之间,宁之节的声音传来,却是千里传音之法。
此刻,衣袍随风飘荡,迎风而立的剑痴阿四,再次朗声道:“我有一剑,即开天门,也斩仙人,破!”
他于云海之间,朝天斩出一剑。
起初仅有半点剑芒,片刻后陡然暴涨,如同一条剑气长虹。
再下一刻,如流星划过整个天际,照亮了整座风凌天下。
一剑光寒十九洲!
一人,一剑!
衣袂飘飘,立于云海之上,苍穹之巅,剑光照耀之下,倒映出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
“他娘的,这字一剑很带感,风采尤胜老子当年呀!”这一刻,杜长生已经来到这一处天地苍穹之下。
下一刻,书生白鹭亦驾云而来。
“师伯,我来助你…”书生白鹭朝那苍穹之上唤道。
陆陆续续,逍遥山道教祖庭李山水,真武山松阳道长,天机阁诸葛正野,以及诸多闻声而来的山上修士,密密麻麻,皆立于天地之间,心驰神往。
剑痴阿四低头一看,如天神临凡,俯视苍生,他开口道:“尔等镇守人间,待我看一看,这藏头露尾的仙人,究竟长个什么样子!”
如流星划过的剑芒,在此刻似在天际撕裂了一个口子,隐隐有虚空炸裂的声音似穿金裂石,震得人耳膜生疼。
更有不少修为一般的修士,无法再立于这片天地之间,如饺子下锅,纷纷跌落人间。
有金光从那天幕之中掉落而下,蕴含着一股凛冽的杀机。
“我去也…”
剑痴阿四低喝一声,冲入云霄,他以剑开道,一剑拍飞一道天际金光,最后甚至脚踏金光,连环踩踏而去。
人间修士持剑登天而行,有天道法则和疑似仙人道则冲击而下。
那被一剑斩裂的缝隙,那道天门,已经在慢慢的合拢。
剑痴阿四运转灵力,步步登天,似感觉身躯被某种道则挤压,好似要炸裂一般,甚至,他明显感觉到,整座虚空,在此刻都有些扭曲了。
越往上,那种泰山压顶的感觉,就越强烈,甚至,他执剑的手,已经渗出丝丝血迹。
他的脸,被某种道则挤压的变形,浑身骨骼,在此刻好似快要断裂一般。
那金光,一道道拍在他的脸上。
那道则,挤压着他的身躯。
天道!
人力有时而尽,而人,又怎能逆天而行?
某一刻,剑痴阿四道心紊乱,似在拷问自己。
“砰…”
却是这个刹那,一道金光就拍在了他的身躯之上,顿时皮开肉绽,血洒人间。
但剧烈的疼痛,又令他瞬间清醒。
“我辈修士,何惜一战,何惧一战?修行本就逆天而行,死又何惧?一朝闻道,一夕死而足矣!”
这般想着,他身躯在此刻似发出道道圣光,破裂的血肉,竟也开始愈合,那压在自己身上的压力,亦似轻松了不少。
怕什么?
既上天幕,自当入天门。
天际那道裂缝,将要关上,只余一道淡淡的光晕。
“来不及了,既到此处,断不可后退。”阿四身躯突然化作一道流光般,在那天门即将关上的刹那,伸手拉住。
下一刻,他的身躯,从那门缝之中,穿了过去。
此刻,整座天下,再无一丝光芒,人间一片黑暗!
……
穿入那道天门,剑痴阿四只觉得浑身一轻,所有压力在瞬间全部消散。
一道强烈的光芒,刺激得他睁不开眼。
似乎,没有想象中的满天星辰,脚踩的,依旧是坚实的大地,只是,似乎很热,就好像在火上烤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热气退去,有丝丝清凉入体。
剑痴阿四尝试着睁开眼。
那光,似也不再强烈。
也不知过了多久,剑痴阿四感觉,那光,似柔和了起来,然后,他睁开了眼。
入眼,是一条长河。
滚滚河水激荡。
天际不见太阳,也不见诸天星辰,但是,却有光,柔和的光,暖洋洋的,照在身上,很舒服。
“咦,竟然这么快,就适应了时间长河中的‘域’,果然不愧是能剑开天门的天才剑修,可是,修士,你会失望的。”
突然,有一道声音传来,这声音,很平静,也无风雨也无晴。
“谁…谁在说话?”剑痴阿四四顾,手中剑拿在手中,来到这未知的‘域’,一切都是未知,似乎,只有手中剑,才能令他心安。
“我不就在你的眼前吗?好好的一个人,竟然眼睛不好使,可惜,可惜…”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剑痴阿四,只觉得就在耳边,他抬头看向那滚滚的河流,突然,那河岸边,似有一个人,看不清面貌,亦有些模糊,好似在钓鱼。
阿四环顾四周,四周光秃秃一片,没有青山,没有植被,就连土地,都是一片赤色。
“你究竟是谁?”剑痴阿四再次对那岸边垂钓之人发问。
“我?”那钓鱼人似乎怔了一下,而后似乎又有些自嘲,道:“我不过…不过是个岸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