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子很清楚,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聪明人。
他虽是阐教门人,可却从不会因门户之别而低估截教弟子的心智。
可他万万没想到,截教会这如此行事。
这十绝阵已破六阵,损了五位天君一个圣母,余下四阵分别是化血阵、烈焰阵、红水阵、红砂阵。
王变已然看出了阐教的破阵思路,无非是先抓垫背的来损大阵煞气,玉虚十二金仙随后入阵,当然无往不利。
既然阐教不讲武德,他们截教也可以耍赖皮啊!
寒冰阵破后不久,玉虚门人萧臻赶赴至此。
可惜金光圣母已然身死,他本该入此阵中,如今只能委屈他走一遭化血阵了。
此阵阵主乃是孙良,他亲眼目睹董全、袁角身死,悲愤交加,本欲开阵迎敌。
奈何王变保持着十足的理智,愣是没让他去送死。
“你这是何意?我等兄妹十人,素来休戚与共,今日损了三友,怎可善罢甘休?”
孙良目眦尽裂,悲痛到无以复加。
“你若要开阵倒也未尝不可,只是需瞧清楚,非是十二金仙叫阵,不得应战。”
王变双眸隐现寒光,他心中又何尝不恨。
“这又是为何?”
孙良闻言怒气稍缓,可依旧没窥破其中端倪。
“你若要为兄妹报仇,只管照做便是了。”
王变言罢,转瞬回了红水阵中。
萧臻生的面若敷粉,唇似丹朱,他戴着竹冠,穿着麻鞋,提着宝剑,浅笑着来到阵前。
“孙良道友,请开阵一叙。”
“尔等无名之辈,休来吾阵中送死。”
孙良得了叮嘱,又见来人是個生面孔,当然不愿意开阵。
萧臻闻言大怒,他当即催动宝剑,顷刻间斩了五六次,可化血阵分毫未损。
他闹腾了半天,化血阵内半点响动也无,只能灰溜溜地回到芦篷下。
云中子见状暗道不妙,于是命弟子前去叫阵。
阐教三代门人中,若论修为神通,当以杨戬为首,可要说嘴皮子功夫,哪吒才是魁首。
哪吒在灵鹫山随李靖守灵七日,正好返回西岐,让他去叫阵可谓是专业对口。
这小子整日在灵鹫山守着那副棺椁,早就憋坏了,于是蹬着风火轮,手持火尖枪就往阵前去了。
“孙良,听说你兄弟死了?”
此言一出,阐截二教门人都惊了。
这攻击性太强了些,三界之内怕是无有几人能够无视。
孙良本就悲痛,闻言怎能忍受,他当即攥住太阿剑,欲要开阵。
“莫上了他的恶当!”
王变坐在高台之上,双眸古井无波,如是传音道。
“听闻你妹子也死了?”
哪吒继续施展神通,丝毫不留情面。
他对凡人和善,可对于仙道之辈,尤其是对敌人,根本不知何谓礼节。
“竖子无礼,怎敢辱我兄妹!”
孙良面色通红,怒不可遏,他不顾劝阻,开了阵门。
哪吒也不含糊,当即催动风火轮,入了大阵。
云中子与太乙真人对视一眼,都有些发懵,这可不在他们的计划之中。
这化血阵本该由太乙真人来破,如今哪吒率先入阵,倒也合情合理。
可问题在于,散人(冤大头)乔坤尚未至西岐,萧臻也未入阵,此阵煞气未损,威力奇大。
哪吒出世至今,尚未吃过什么苦头,他见师长破阵势如破竹,因此并未将化血阵当回事。
只见此阵之内,黑砂肆虐,颇为凶恶。
哪咤当即催动三头六臂的神通,混天绫陡然展开,护住周身,乾坤圈陡然砸下。
孙良缓缓挥剑,黑砂凝聚,将乾坤圈笼住,发出呲呲之声。
“大胆贼道,怎敢损我法宝!”
哪吒大怒,于是攥住火尖枪,似彗星袭月,瞬息而去。
孙良冷笑一声,他身形一动,抓了一斗黑砂撒下。
哪吒有三头六臂,将金砖、混天绫、阴阳剑一齐施展,可那黑砂无孔不入,终究触碰到了道体。
虽说八九玄功玄妙,可他终究未练至小成,此番遭遇灾劫,怎能幸免。
“痛煞我也!”
哪吒只觉手臂与脖颈一阵刺痛,似万蚁噬咬,又如百爪挠心,肌肤寸寸龟裂。
若换作无有金刚之身的仙人,此刻早已化作脓血了。
“好贼子,你辱我兄妹,今日便为他六人陪葬吧!”
孙良哈哈大笑,又撒了一把黑砂。
哪吒自知境况不妙,于是施展法宝,往阵外撤去了。
只见那黑砂随风而动,如同蝗灾袭来。
哪吒见避无可避,只能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往外冲。
“休伤我师弟!”
雷震子施展定海珠,现出五色毫光,护住周身,随即再度挥袖,祭出二十一面宝镜。
这是金光圣母遗物,乃金光阵根本,颇为玄妙。
雷震子祭出此宝,现出日精月华,凝成炽热阴寒两道光束,往化血阵照去。
哪吒闻此音讯,如听仙乐,连忙循声出阵。
“上榜去吧!”
孙良面容狰狞,攥住太阿剑,狠狠斩下。
叮。
孙良只觉虎口震颤,似斩在神铁上一般。
“多谢天君!”
哪吒借力而逃,可黑砂依旧落了下来。
他背上衣衫已然熔化,臂膀与脖颈处遍布伤痕,屁股蛋子变成了两坨黑肉,唯有后心完好无损。
云中子曾炼六副功德宝甲,分别赠给了杨家兄妹、殷氏兄弟、以及雷震子和哪吒这对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孙良见哪吒要逃,怎肯善罢甘休,他操持太阿剑,欲要出阵去追。
“你若再追,可真就仙圣难救了。”
王变叹了口气,再度传音。
孙良瞅了瞅那两个金刚不坏的小崽子,他低下头,手掌依旧震颤。
“你小子,莫非是活腻歪了?”
雷震子收了宝镜,继续用定海珠护住周身,一脚踹在了某人裸露的黑腚上。
“呜呜呜,我去灵鹫山前,你一口一个师弟叫的亲热,不过七日不见,怎的换了称呼?”
哪吒自知理亏,当即挤了挤眼睛,愣是挤出两滴眼泪来。
嗯,然后他就晕了过去。
雷震子望着满身沾着黑砂的师弟,搂也不是,不搂也不是,只能用黄金棍将他担着,就此回了芦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