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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 44 章

    大冬天的天冷,户部大堂的门虚掩着挡着风,十二阿哥、十四阿哥、带着十九阿哥的动作没有人注意到,更是心神都被里面的争执吸引了,也没有人朝门外看。

    都盯着太子看。

    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不能直视“君”的礼仪了,打定主意要弄清楚,是不是太子和大郡王也从户部借了银子,还是一个五十万两!一个六十万两!

    八贝勒、九阿哥、十三阿哥盯着太子看:太子居然也“借”了银子!

    大郡王也盯着太子看,要看看太子怎么应对,自己再怎么应对。

    此时的太子,那真是怒了。

    太子经过王鸿绪的提醒,便也记起来了,他两年前在通州买的一个园子,可不是花了四十多万两银子!可这园子是他的心爱,花了几万两银子修缮好还没住一次,如何割舍掉卖掉?太子万万没想到自己都忘记的事情,被当众揭破,更没想到户部催账竟敢催到自己身上,不由地大怒。但他到底是素有风度涵养,更知道这样的情况下绝对不能否认,当下满脸通红地站起来,说道:“好……好……我起头儿,先还这五十万两银子!老八、老九、老十三,你们接着议,我还要去给皇祖母请安。”

    潇洒就听到这么一句,就没有人说话了,接着就是脚步声,老旧的户部大厅门“吱呀”一声,太子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和他大眼瞪小眼。

    潇洒迷糊地瞪大眼睛。接收到两个哥哥强烈暗示的眼神,表示自己不说话,只小耳朵一动一动地听着大厅里的动静,此刻看着太子,更是懵懂:二哥也缺银子哦?可是师父说皇上是财神爷天底下最富有的人?

    小孩子的目光太过直白,黑白分明的,水洗葡萄一般的晶莹剔透要人不敢直视,尤其那长长卷翘的眼睫毛刷在小俊脸蛋上,好似会说话一般,大写的“穷”·太子秒懂十九弟的语言,恨不得没有看懂!

    尤其这一伙鬼鬼祟祟的人!

    其中还有两个糟心弟弟!

    十二阿哥和十四阿哥带着十九弟秒转身,一起规规矩矩地给太子行礼:“见过太子殿下!”声势浩大,声音里那股子“我们刚来,我们什么也没听到”的意味扑面而来,太子气得一张周正的脸紫涨紫涨!

    太子的胸膛剧烈起伏,那气得——十四阿哥还抱着十九弟不好行礼刚好抬头看到,恨不得自己今天没带眼睛来。

    潇洒在十四哥的怀里被抱着,那视线就面对户部大门了,看不到太子他们了,就好奇着急地一扭头,小手拍拍十四阿哥的肩膀:“十四哥,我要下来。”

    十四阿哥哪里敢放他下来?十四阿哥随时做好抱着十九弟跑路的准备!

    太子:“!!”

    太子那气得胸膛剧烈起伏,粗声问道:“你们来做什么!”

    沉默。

    这个时候说他们来找八贝勒、九阿哥、十三阿哥一起去四贝勒家里喝酒,那不是硬生生地太子血淋淋的伤口上撒盐巴?

    可是这里有个小孩子啊,潇洒张口就要回答,不防十二阿哥一把捂住他的嘴巴。

    潇洒用目光问十二哥:“还不能说话哦?”

    亲十二哥真要哭了,十四阿哥也要哭了。十九弟养的越来越胖,穿的更圆乎乎的胖,十四阿哥两个胳膊伸直了才能抱住,那可不就没有手去阻止十九弟说话吗?

    幸亏有十二哥!

    十四阿哥和护卫们都心有戚戚焉,都觉得今天十二阿哥的反应超常的满分。十二阿哥给十九弟一个肯定的眼神,腿肚子打战,却是自觉作为哥哥,还是鼓起勇气面对太子的死亡视线。

    太子的目光简直要吃人了!

    这两个弟弟是专门带着十九弟来看他的笑话不成!

    十二阿哥急得话猛地出口:“是来找哥哥们钓鱼的!”

    “大冬天的钓鱼!”太子的脸和声音和西北风一样的冰冷,和屋檐上的冰凌子,屋顶的雪花一样的冷。

    十二阿哥的胆气一弱,强撑着回答:“是钓鱼,不是……我们钓鱼,给哥哥们送来……”

    太子那怒气直接都不掩饰,太子做了三十多年的太子,不管在皇上和兄弟们面前如何的真性情,在外的时候那真是一身大清储君风度尽显,可今儿太子实在是气糊涂了,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鱼那!”

    太子的话音一落,大郡王的声音响起:“既然我们的太子殿下要还钱,本王也还钱,十二弟~十四弟~你们好雅兴,大雪一停就去钓鱼?”

    十二阿哥的额头都要冒汗了,赶紧地,示意抬着鱼桶的护卫们上前来:“太子殿下,大哥,真是去钓鱼。我们哥仨在海子挖冰窟窿钓鱼的,真的,现在海子里还有好多人学我们钓鱼,到处是小帐篷。”

    太子一听,不知道怎么的,更气!

    大郡王的心情更糟糕!

    此时大厅里的人也都注意到外面的动静了,一开始众人面对太子拂袖而去的背影面面相觑,又因为王鸿绪一点不害怕,还悠哉地坐下,伸手弹去邻座满人尚书烟锅子飘来的烟灰,而心惊。就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一起看向大郡王的时候,门开了,正面面对门的人都看到门口的动静。

    其他人都不敢说话。八贝勒、九阿哥、十三阿哥看着护卫们用一种慷慨赴死的心情,抬着鱼桶上前,那鱼桶里活蹦乱跳的大小鱼儿挤挤挨挨的,在这大冬天那真是难得的好物儿!一颗着急担忧的心泛起波澜:十九弟果然念着八哥/九哥/十三哥,吃个鱼也想着给送来!

    十三阿哥胸腔火热,瞅着十四弟要逃命的样子,十九弟被捂着嘴巴瞪着眼睛“可怜巴巴”的样子,那就忍不住了:“太子殿下,大哥,那诗词上不都说‘独钓寒江雪’?这个天气十二哥、十四弟带着十九弟去玩钓鱼正好,你们两个护卫,先送几条鱼到户部小厨房,烧一碗鱼汤我们都暖暖身子。”

    “奴才们遵命。”这些护卫都是八旗子弟或者包衣中的精英,一听十三阿哥的命令,赶紧答应下来。有两个护卫抬着一个鱼桶朝小厨房走去。

    八贝勒对着户部的同僚们笑道:“今儿我们都有口福了,大家都喝一碗鱼汤再回家。”

    “那可不?能吃到我们十九阿哥钓的鱼那真是难得。”九阿哥笑着。户部满人尚书穆和伦吸一口烟袋锅子,吐出来几个火星子,笑得满脸褶子菊花开放:“臣等今儿沾光,跟着三位阿哥爷有了口福。”小老头儿冲着十九阿哥笑得眼睛都看不见:“臣等谢十二爷、十四爷、十九爷。”

    “不谢,不谢……哈哈……”十二阿哥真撑不住了,太子那眼神要杀人,大郡王的眼神要拔刀,十四阿哥倔强的性子此刻也开始害怕起来,那双脚不听自己使唤地朝后退。

    十二阿哥喊一嗓子:“我们还要去给其他哥哥家里送鱼,再会哈!”拉着十四阿哥转头就跑。转眼间,一群人跑得不见了,只有小孩子十九阿哥懵懂的大眼睛好奇的面容,还留在众人的面前似得。

    太子运气运气,裹着一身火焰怒冲冲地离开。

    大郡王冷哼一声,杀气腾腾地看一眼十三阿哥,随着太子离开。

    众人瞧着这两位爷以及太监下人们杀机弥漫的背影,一起运气深呼吸,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

    十三阿哥瞄了众人一样,一眯眼笑了笑,摸着下巴猜测道:“他们这是从兵部来的?要去工部找五哥和七哥?”

    却是孙主事接了话,面容很是期待地:“八爷、九爷、十三爷,臣等也在户部凑一碗鱼汤喝,可行?”

    “这感情好。”八贝勒先笑道:“那一桶鱼有十多条,鱼汤管够。”

    九阿哥心思多,刚刚十九弟明显有话说,十二阿哥和十四阿哥所有人都不敢要十九弟说出来,九阿哥小眼睛一转:“我跟去看看,你们多喝一份鱼汤。”说着话,人就转身去了自己的值班房穿上端罩雪地靴等等大衣裳。

    众人齐齐对九阿哥的话愣神,也在琢磨刚刚十九阿哥没说出来的话,八贝勒和一伙人笑:“先进屋子里暖一暖,这天冷的,不穿大衣服真不敢出来。”

    “确实如此。”居然是王鸿绪接话,笑意吟吟的,“诸位同僚,我听说工部有人在做十九阿哥玩的积木游戏,不若我们去找几幅来玩着,正好等着鱼汤出来。”

    “这主意好。高旭,”十三阿哥吩咐自己的小厮,“你带着人去一趟工部,拿两箱子方块来。”

    八贝勒也吩咐自己身边的小厮笑道:“你也走一趟,去和福晋要一把辣子来,冬天里喝着热乎乎才够味道。”

    众人都笑,都说这辣子是好物儿,一开春就普及开来,多种……气氛很是融洽。

    户部外的大街上,因天冷,街上没有几个行人,一街两行合抱粗的大槐树,光秃秃的树枝伸展着,雪花挂在上面,给人一种幽静深远的感觉。十九阿哥一行人一通飞跑,在街头用了一碗热乎乎的杏仁茶,才是有力气说话。

    这个时候已近晚食时间,小贩挑担卖杏仁茶和豆腐浆,两头各备一口大铁锅。下面生煤炉,上面置一筒形圆锅,外面用竹皮包扎隔热,又镶上有花纹的黄铜皮,很是清洁美观,使人一见就有好感。潇洒小道士和小贩夸夸:“干净哦,好看哦。”

    小贩摸出来一颗糖给小公子,听了乐呵呵地笑:“小公子,我们这四九城的小贩,都要将家伙用具收拾干净了好看了才敢出摊。”又问:“小公子,喝这茶,好喝吗?”

    “好喝。谢谢叔叔的糖。”潇洒眼睛亮亮的,一副老饕评价美食的范儿:“杏仁茶是锅里现熬的,又热又稠,里面还有一点桂花。江南没有的味道哦。”

    小摊贩笑,众人都笑。十二阿哥摸摸弟弟的脑袋:“因为杏仁出在北方,而杏仁茶里提味的是那少数几颗苦杏仁。”

    潇洒一副“懂了”地点着小脑袋,众人都是放松地笑。十四阿哥因着刚刚的事情,很是抱歉地和十九弟说道:“今儿不能去四哥家了,我们要将这几桶鱼送给其他哥哥,每一个哥哥家里,最后是二哥家,好不好?”

    “好哦。”

    小道士很是稳得住,哥哥们不说,他也不问,乖乖巧巧的模样,看得哥哥们和侍卫们都是心里暖烘烘的,又是心疼。

    九阿哥找来的时候,恰好他们歇息够了起身要去工部,九阿哥给了杏仁茶的钱,从十四阿哥怀里接过来胖弟弟,和他们笑呵呵地问着钓鱼的具体玩法儿,只字不提刚刚的事情。

    对面一个院子里伴着琴声,传来一段歌词:

    公鸡头,母鸡头,抓住一头说一头。要搅搅得烂烂的,要说说得酸酸的,要扯扯得宽宽的。天上望,满天星。屋里望,点的灯。墙上望,挂的弓。弓上望,落的鹰……

    户部和吏部的人玩着积木拼图,喝着鱼汤,鱼汤里还有畅春园里种的小辣椒,**辣的,暖心暖胃通体舒畅。兵部里头自然也是。四贝勒满以为三个弟弟去一趟户部,晚上就一起回家一起用鱼汤,哪知道户部会发生那般事情。

    他也顾不上喝鱼汤了,先派人去宫里请太子出宫,自己骑着两轮车直奔大郡王家里。

    大郡王刚到家进了大门,一见到冰山弟弟那张脸就从漆黑变成煤炭本身。

    “你来送钱的?”大郡王就这一句话,跟谁都欠他几百万似得。

    “大哥,你的六十万两银子花哪里去了?”四贝勒皱眉,“大哥你带兵打仗在外,按道理不应该缺银子花。大哥你先还钱,银子不凑手需要多少兄弟们帮你。”

    大郡王冷哼一声:“是不是考虑太子殿下在宫里你不好直接进去,下了帖子要太子出宫去你家?”

    “……大哥,弟弟们也是关心哥哥们。”四贝勒习惯了大郡王的说话方式,并没有什么情绪,“大哥,这事情闹开了,银子是必然要还的。弟弟估计,明儿汗阿玛就会问起来。”

    听到这话,大郡王那火气就压不住,直冲四贝勒而来:“今儿午膳后我进宫,见到老八老九老十三、礼部的人一起,和汗阿玛说过年的银子费用,老十三就邀请我来户部坐坐,你说,是不是你给老十三出的主意要坑我?”

    大郡王越说越气,眼看就要对四贝勒动手:“老十三没有那个胆气,更不敢算计太子。太子今儿来户部就是看看户部官员,代表皇上来劝告一番大过年的不要催债……”说到这里,大郡王举起来拳头,凶狠地威胁四贝勒:“你说,是不是你们商量好了,要闹大事情?兄弟中就你脾气最拧巴眼里不容沙子!”

    四贝勒眼见大郡王这模样,也生气:“大哥,你们借银子的事情我都不知道,我怎么算计太子和你?”

    大郡王一愣:“难道真的是巧合?还是王鸿绪今天吃了豹子胆?”

    四贝勒也觉得今天的事情太过于巧合,可你要说这是算计好的,又不大可能,谁能想到今儿太子和大郡王会一起去户部?

    思及孙主事和王鸿绪,四贝勒面容一冷:“孙主事的事情,大哥或者应该给一个说法。孙主事是一个好官。至于王鸿绪,大哥你应该问八弟。”

    大郡王那拳头就维持不住了。

    王鸿绪一开始和八贝勒的关系好,应该算是大郡王一方的人。但是大郡王也有道理:“这半年来发生太多事情,你不知道?”现在臣工们对于站队哪个皇子的事情都重新考虑,除了各家皇子们的铁杆外,都在观望,尤其汉家大臣们。

    无他,十九阿哥出现了啊。

    可是说到这里,四贝勒直接生气了:“大哥,你认为此事和十九弟有关?大哥你是不是糊涂了?”

    “我……”大郡王理亏,拳头放下来,干巴巴地解释:“我不是说这事情和十九弟有关,我是说,现在王鸿绪和老八,估计也就一个面子情了,这伙人本来就是油盐不进的骨头硬着又油滑着,现在……”连太子都要不跟了,都变成保皇党或者保护十九阿哥了。

    “你自己有眼,你看不到?”大郡王一瞪眼。

    “弟弟看到。”四贝勒也不示弱:“可是大哥,皇上是皇上,太子殿下本就是太子殿下,皇上是君,太子殿下是半君,臣工们这样做哪里不对?”至于十九弟,人有亲疏远近,他们大都和千年汪家有着各种各样的姻亲关系,亲近十九阿哥不是正常?十九阿哥只是一个孩子,又不用顾忌什么站队问题,多好?

    大郡王一噎。

    “大哥手上没有银子,你先借大哥一点,大哥再凑一凑,尽量在年前还上。”

    四贝勒一噎:他真不知道太子和大郡王怎么会缺银子缺成这样!

    “我会要福晋送银子来,大哥你要抓紧点,这事情不能拖延。”四贝勒留下一句话,不放心地骑车离开。

    大郡王说对了,四贝勒就是顾虑他今晚上要和太子长谈,担心自己进宫不方便,派人去请太子要太子出宫。太子正在毓庆宫发火,听到四贝勒请他出宫,急需要有人说话的他当下就骑车出了宫。

    四福晋派人去给大郡王送去五万两银子,又派人给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各送去五万两银子,面对家里归零的账本轻轻叹气,亲自去小厨房看看今晚的晚食,十九弟一行人刚送来的大鱼宰杀情况,嘱咐一番,心里还是不安生。

    四贝勒和太子在书房里,喝着鱼汤,吃着炖鱼、红烧鱼、煎鱼……的全鱼宴,三杯酒下肚话题打开,四贝勒很容易地劝说太子答应卖了园子:园子的事情已经爆出来,不能留了。太子欠钱的事情爆出来了,太子不还钱,大郡王也不还钱,宗室老臣们更不还钱,这催债的事情就黄了,等之前还钱的臣工们闹起来,比之前没催债的时候还糟糕!重点:今天户部的事情瞒不过皇上,太子抓紧想想怎么应对皇上会有的暴怒,拿出来积极改正的态度才是正理。

    太子胸闷,喝着**辣的鱼汤,心口也是辣辣地疼。喝醉的太子晚上住在四贝勒府上,一夜里怎么也睡不着:所有的道理他都懂,可他就恨这些人凡事都盯着他!王鸿绪不就是仗着大郡王和八贝勒的势,才敢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肆地不留余地,毫无人臣之礼?而自己夹在皇上和群臣之间,是君是臣,也不是君不是臣的,但凡稍有不是就被放大一百倍,皇上训斥,群臣失望,大郡王那一伙人还会群起而攻之。

    太子在被子里翻个身,恨恨地想着:我这个虚名儿太子当得,实在是无趣。

    一夜里翻来覆去的,光听着更夫打更的声音怎么也睡不着,好不容易等到自鸣钟响了五下,太子睡眼惺忪地勉强爬起来,胡乱洗漱了,见四贝勒前来请安,满是红血丝的眼睛睁开,轻轻一叹:“我要赶早去给皇上请安。你抓紧时间去见老十三,告诉他我们昨晚的议事,从孤这里起,不管是谁凡是欠银子的一个不饶,到一月底清完,看那些杂种们怎么说!”说着话,他早膳也不吃,带着毓庆宫侍卫太监骑车一路进宫,得知皇上还没起,去毓庆宫里眯了一会眼睛,赶紧又来乾清宫等着。

    此时天边露出一抹鱼肚白,皇宫里头,各宫的太监管事们都在指挥着小太监在清扫庭院。有的擦窗户,有的熄灭屋檐下的宫灯。乾清宫里也是,领头的宫人是梁九功的干儿子。太子进来偏殿暖阁里,皇上盘坐在炕上。下边阿灵阿、马齐、张廷玉依次站着,再下边有一个跪着的官员正在回话,他默默打千儿行礼,站在一边。

    “拨了十万石粮食去赈灾,只有两万石进了灾民的口……”皇上没有理会太子,那张龙脸阴沉沉的,面对三个值早班的南书房大臣叹气道:“贪墨之风如此横行,百姓何以为生?还有半个月就是过年了。”

    阿灵阿、马齐、张廷玉说了什么,太子听到,又没有听到,早膳没吃,肚子里此刻饿得慌,好似专门要他感受一下灾民的饥饿一般。

    今年的冬天很冷,一般不下雪的南方也下来大雪,苏北一带不少房屋都叫大雪压塌了,庄稼也冻坏了,偏偏还大雪封路,好不容易运进去的粮食,居然被一层层贪污的,只剩下两万石,这大过年的,老百姓的这个年该怎么过?

    皇上吩咐今天的早朝免了,叫来相关的官员专心处理这个事,墙上的鎏金珐琅小鸭子自鸣钟一下一下地走着,太子就感觉他的肚子更饿,耳朵不听使唤,鼻子闻着香炉里的龙涎香,身体轻飘飘的好似要升仙一般。

    乾清门门口,赶早来上朝的一波官员们有的进来参与议事,有的回去衙门,有的回家……王鸿绪和许嘉俊一个眼神,简单如常地寒暄两句话,抬脚跟着小太监进去乾清宫。

    孙主事是一个主事,日常和许嘉俊这位工部主事也有点交情,笑着问道:“不知许主事可有借银子?”

    许嘉俊笑容儒雅清隽:“当然有借。”

    他们身边另外一个主事听了,无奈地笑:“我也借了。许主事你是不用愁还银子的事情,可否请你帮个忙?我这里有一副唐伯虎的画,八折给你。”

    孙主事指着他笑道:“你这银子花哪里去了?”

    “哎哎,男人嘛。”这位主事又是得意又是后悔的样子,许嘉俊笑着答应道:“我要先看画儿。晚上我在留仙居请客,诸位同僚谁来帮忙鉴赏一二?”

    “我还能坑你不成?”那位主事不乐意,但其他的同僚们有的答应去赴宴,有的笑话这位主事:“你不就会坑我们?你买字画的眼光真不行!”

    众人闹着,工部尚书阿山和李喻之对视一眼,笑了笑就离开。一行人慢悠悠地踱步出宫,林御史找个机会,凑到李喻之身边,笑着问道:“听闻李尚书精通金石考古,我刚得了一枚西汉碑版,李尚书可有兴趣一观?”

    李尚书笑骂道:“厚脸皮的小子,这是要换银子了,才想到我不是?”

    众人都笑,林御史脸皮厚,这段时间各家因为还银子的事情,变卖古董字画园子铺子的,那真是什么笑话都有,他这点事情不是事。

    太子和大郡王昨天在户部的事情私底下传开来,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不敢提一个字,各家顾着各家忙着擦屁股的时候,不少平时不好见面相交的官员们都趁着这个机会交流交流。

    汪翰林虽然赋闲在家,但他家学渊源,人品贵重,于鉴赏方面格外值得信赖,很多人下帖子邀请他去参加宴会。

    汪夫人去看望许夫人,两个人交谈一番,回来后汪夫人找到汪翰林,将目前的情势告诉他,汪翰林就明白了,许嘉俊和几个人安排的事情,因为太子和大郡王一起去户部,闹得比预期中大的多多,好似老天爷专门帮忙似得。

    他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为夫今天要进宫一趟去看看阿哥,夫人有需要一起带上的吗?”

    汪夫人乐了:“可巧了,昨儿许家两位姑娘送来两套衣服鞋子,我这里也有衣服和吃食,还有一些玩具。爷什么时候进宫?我再去检查一遍衣服,有几样吃食需要现做。”

    “不着急,夫人慢慢准备。为夫带着孩子们去海子钓鱼去。”

    “等等,我给你准备大衣服,大冷的天,你这个岁数了不是年轻人。”

    “……有劳夫人。”

    汪翰林去钓鱼,眼见很多一早来护地方的人,都是四九城有名的钓鱼爱好者,都说十九阿哥发明的这个玩法真好,冬天钓鱼才是真爱钓鱼的人,没错儿!

    汪翰林迎着太阳笑了笑。

    潇洒小道士一觉醒来,太阳老高了,红红的太阳光落在昨天的雪人上,金灿灿的璀璨。他从窗户里朝外看,自觉自己和这太阳、雪花一般好看,美美地在床上翻个身睡个开心的回笼觉。

    到他屁股晒着太阳爬起来洗漱穿衣,用完早膳,已经是大上午。听到宫人说汪翰林进宫了,当下就很是欢喜。

    “三舅舅~”小道士窝在舅舅的怀里,眼睛眯眯着,宛若一只懒懒的小猫崽儿。

    汪翰林抱着小外甥掂掂分量,欢喜道:“阿哥长了一点点。”

    “潇洒长高高。”小道士很开心,对比师兄和三舅舅的身高,问道:“潇洒长高哦?”

    “阿哥将来一定长高高。”小外甥的骨骼随了妹妹,修长型的,又是男孩子,将来这身高一定高,身形一定好看。汪翰林抱着他蹲下来,将带来的东西一样样地说清楚。“这是南京寄来的服饰配饰和一些玩具,这是南京腌菜腊肉干菜,这是阿哥的许家姐姐给做的衣服,这是你三舅母和表姐给做的衣服……”

    自从舅甥两个正式见面,汪夫人就不停地给送东西,吃的,用的,穿的,玩的……小道士如今身上的服饰物件,几乎都是亲人们给做的。但这还是第一次,收到南京寄来的东西。

    潇洒望着三舅舅的目光带着询问。

    汪翰林笑道:“阿哥的外祖母眼睛花了,不能做针线了,这是阿哥的大舅母、二舅母、表姐表嫂们给做的。这字帖,是阿哥的外祖父准备的。我们阿哥要开始书法启蒙了哦。”

    潇洒一眨眼,看着这些物事,伸手摸摸字帖,好似感受到那独属于南京的冬天的湿冷空气。

    眼睛里蓄满泪水,小道士的脑袋窝到舅舅的肩膀上,不吱声。

    汪翰林心里酸痛,抱着孩子默默地给他顺着后背。

    “外祖父想潇洒哦。外祖母也想潇洒哦?”

    “都想阿哥。舅舅将阿哥的画像给他们寄去,他们看着都很欢喜。”

    “画像”两个字,要小道士愣住。好一会儿,闷闷地说:“三舅舅,我见到娘亲了,皇上有画像。”

    汪翰林沉默。

    小道士吸吸鼻子,忍着没有哭:“潇洒拼了娘亲。三舅舅你来看。”

    “好,三舅舅去看看。”

    舅甥两个去了书房,潇洒拿出来积木拼的人像给三舅舅看,眼里有泪,却是骄傲又显摆:“娘亲美啊。潇洒长得像娘亲。”

    汪翰林看着小孩子拼出来的“母子念书”,“母子吃糖葫芦”……抱着小孩子,静默无言。

    “阿哥长的很像阿哥的母亲,和阿哥的母亲小的时候一模一样。舅舅不是不给阿哥看画像,……”汪翰林无法和孩子说,他要等皇上走出这一步,他才能跟下去。“舅舅也想阿哥的娘亲,阿哥的娘亲过得很好,但她有事情无法亲自照顾阿哥,她很想阿哥。舅舅那里有阿哥的娘亲长大的画像,南京还有阿哥的娘亲小时候的画像,阿哥都会看到。”

    小道士眨眨眼睛,要哭不哭的要人看着心碎。

    “舅舅,……她真的想我吗?”

    “想。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疼阿哥的人。她知道阿哥身边有师父,有师兄,有很多很多亲人照顾,还知道阿哥长的这样好,她很开心。”

    潇洒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张大嘴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要学书法,我要去南京,哇哇——我要去南京——哇哇——”

    小孩子哇哇地哭着,想娘亲,想见娘亲的娘亲,想见娘亲的父亲……汪翰林抱着他,听着他的哭声,感受到小孩子身体哭得身体也在颤抖,狠狠地闭上眼睛。

    汪翰林等小孩子将昨天积压一天的伤心都哭出来,给他擦眼泪,抱着他哄着:“舅舅教阿哥学书法好不好?”

    “好。”奶气的声音里还带有哭意。汪翰林强忍住笑道:“阿哥要好好练习书法哦,人都说字如其人’,阿哥长得这么好看,字儿也一定要好看哦。”

    潇洒:“……她的字也好看?”

    “好看,一手小楷字在江南人人称道。”

    “潇洒会好好练习大字的!”小道士眼里含着眼泪,握紧小拳头,说誓言一般。

    好像想起来什么,望着三舅舅又说一句:“比皇上的字好看!”

    阿哥就是有眼光!对皇家人的字只欣赏四贝勒的汪翰林,用他毕生的定力忍住表情没变化,重重地鼓励道:“阿哥有志气,好,我们先开始学习笔画和书法起源。”

    “好!”

    小道士一挥胳膊,拿出他一岁开始听书学习的劲头,热情饱满地跟着三舅舅学习书法起源和笔画!

    皇上得知汪翰林在给十九阿哥书法启蒙,重点还是汉唐魏晋的王羲之、欧阳珣、颜真卿等人的大楷字,很是生气:皇上喜欢明朝董其昌的书法,不喜欢大唐书法。

    但是皇上今天真的是没有时间亲自来抓人。小道士很孝顺,每次他的姨姨舅母给他送来东西,他都会给皇太后和皇上送一份,此刻皇上打开一个小小的腌菜坛子,鼻端全是南京人最喜欢的雪里蕻腌菜的味道,深呼吸深呼吸,看在南京的老夫人的份上,忍了。

    皇上今儿没有午休,领着大臣们简单地用着八菜一汤,搭配这个肉沫雪里蕻小炒菜,吃的满口香。皇上笑道:“宫里御厨的手艺做的腌菜,宫外头的人都喜欢吃。可这外头的人不知道,宫里头的人都喜欢吃外头的一口味儿。”

    李光地笑道:“皇上,南京汪家的手艺,不是外头一般能吃到的。”

    张廷玉也笑:“昨天错过十九阿哥的鱼汤,今天跟着皇上有了口福。”

    马齐一眯眼:“皇上,这冬天钓鱼,真是乐趣,臣今早出门的时候,见到街坊邻居们好几个都去海子钓鱼。”

    昨天和皇太后、十九阿哥一起用了鱼汤的皇上乐呵呵地笑:“小孩子喜欢吃鱼,要吃海鱼大虾,冬天也要吃鲜鱼……为了一口吃的,净折腾。海子里挖的冰窟窿,都注意着位置没有?”

    鄂伦岱道:“都注意着,礼部派人去圈了位置,杜绝滑冰的人过去。”

    皇上点点头,看一眼太子食不知味的样子,还是不想搭理。

    太子:“……”又饿又困的太子的脾气也上来了,也不想搭理皇上了,夹过来一大筷子肉沫雪里蕻奋力用饭。嗯,南京汪家的独家秘方,果然香得很。

    要说这个世界上,能和皇上闹起来的人,太子绝对算一个。潇洒小道士和皇上闹,那是他的心里,皇上是皇上,他不怕皇上,也就没有顾忌。可是太子和皇上闹,那是因为他的心里,皇上是父亲,作为一个被皇上全心宠爱着长大的太子,太子闹起来脾气,还就不认错了!

    皇上一看太子这个架势,也动了真怒,但皇上到底顾着太子的脸面,忍了。

    一天的议事结束,太子默默行礼就回去毓庆宫休息,留给皇上一个背影。皇上还是只能忍了。到晚上的时候,皇上劈头盖脸地训了一顿大郡王,大郡王就不敢和皇上拧巴,乖乖地跪下来认错,万分诚恳地表达他的忏悔之情。

    “汗阿玛,儿臣错了。儿臣的女儿多啊,儿臣就想着多给她们一些嫁妆傍身。汗阿玛,儿臣错了。汗阿玛,您别生气。”

    皇上那一听更气:“你去户部借银子,给朕的孙女当嫁妆!”皇上气得恨不得一脚踢过去:“你要朕的孙女们怎么花那个银子!”

    大郡王不服气,梗着脖子喊:“汗阿玛,那臣工们都去借银子,儿臣是您的儿子,这大清国都是您老人家的,儿臣怎么不能去借银子?”

    皇上:“!”那真是一脚踹出去!毫不留情的!

    皇上狠狠地训了一顿大郡王,大郡王心里害怕,但大郡王有了弟弟们支持的三十万两银子,不到十天就还上六十万两,跑到太子面前阴阳怪气的一顿嘲笑:“太子殿下,这大清国的人都看着那,都等着你还银子哦。”

    太子冷冷地看他一眼,到太子这个地位,真不喜欢谁,那真不用掩饰,太子不等大郡王反应过来,转身就走,背影英俊尊贵。

    大郡王气得脸孔扭曲变形!

    被刺激到的大郡王恨恨地想着:皇上就是偏心太子。需要发泄的大郡王干脆拉着军队里的同袍也去海子钓鱼。

    太子和皇上闹起来的事儿,前朝的官员们都知道。可他们想劝和一二也不敢,因为他们更知道,有关于太子的任何事情,都是皇上的雷区,千万不能在雷区蹦跶,谁都当自己不知道,都装的很像很像。

    当然,这个事情还波及到后宫,不说惠妃娘娘支持了大郡王十万两银子,四福晋担心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也要给大郡王送银子,却又没有银子,提前送银子过去。

    十三阿哥两口子和四贝勒四福晋亲近习惯了,一起过来道谢,还蹭了一顿饭,晚上四福晋留十三福晋说话,四贝勒留十三阿哥说话,感情又亲近一步。

    十四阿哥就不同了:四哥居然给我送银子!十四阿哥掐一下自己的脸,疼的他“嗷”的一声叫出来,才是确认银票是真的。可他怎么也不信四哥能给他送银子。

    十四福晋说:“这是四哥四嫂的心意,我们一起去给四哥四嫂道个谢。”

    十四阿哥看着银票,好似要看出来一朵花来,却是倔强地喊道:“爷缺这五万两银子不成?这估计又是四哥补贴十三哥,顺带上爷,爷稀罕不成?爷不去道谢!”

    说起来,十四阿哥有德妃娘娘的补贴,那日子过的确实不缺银子,比十三阿哥富裕多了。可是这不管怎么说,五万两银票是实打实的啊。十四福晋生气地喊:“那四哥四嫂怎么不给其他人送银子?兄弟多着那,就顺带上您十四爷?爷您不缺这银子,我缺。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收到哥哥嫂嫂给的银子,我开心!我高兴!”

    十四福晋抢过来银票,扭头就放到自己的私房钱小匣子里。

    十四阿哥傻眼。

    那是五万两银子啊!

    可他不能和自家福晋抢回来啊!

    可他还要给大郡王送银子不是?

    十四阿哥无奈,出来寝室去账房数一数自己的现银,只有三万两,其他的银子都要他拿去和九阿哥做生意去了,都没收回来。他爱面子,也不想去和九阿哥要,只能进宫去找德妃娘娘。

    德妃娘娘正是和惠妃结盟,斗争宜妃的时候,自然答应,还问他:“昨儿我问十三阿哥缺银子不?他说不缺,十三阿哥不缺,你怎么缺银子?”

    “我……”十四阿哥不想说四哥给他和十三阿哥银子的事情,憋出来一句:“我的银子给九哥拿去做生意了。”

    德妃娘娘拿银票的手停下来,立马脸色也拉下来:我和宜妃斗,你去跟宜妃的儿子做生意!

    十四阿哥傻眼。

    被亲娘训了一顿,还没有收到银子的十四阿哥,再见到九阿哥,那火气就蹭蹭的:“拿银子来!”九阿哥此时也生气那:“暂时没有银子,帮十弟十万两,又给五哥五万两,没有现银子!”

    “宜妃娘娘也没有银子?五哥要你帮忙?”十四阿哥以为九阿哥故意的。

    “别提了。我刚被我额涅训了一顿,说我居然帮助大哥。”

    十四阿哥:“……”

    九阿哥:“……”

    得嘞,哥俩都是里外不是人的人。互相同情的兄弟两个,只能偷偷摸摸地拿出来几件古董去变卖了,给大郡王送银子。

    太子和皇上闹起来的事情,谁也不敢插言。

    什么小心思都收起来,祈求老天爷保佑他们过一个安生年。

    许嘉俊和汪翰林放了心。汪翰林得知是王鸿绪出的手,和许嘉俊说起来王鸿绪修书中的事情,很是担心:“他怎么会……”他最近在翰林院混的很不好,几乎是人人厌弃,不报复我就不错了,还能合作?

    但见许嘉俊微微一笑:“他之前和八贝勒走的近,这次他以为,是太子的人在打击他。”

    汪翰林:“……”扶额笑。

    有关户部催款的事情,太子和四贝勒商议的决定,十三阿哥和八贝勒、九阿哥合计过后,觉得太过严苛,毕竟有一些清官是真需要银子,才来户部借银子的,不能一概而论。

    八贝勒和九阿哥,十三阿哥找到四贝勒再次合计过后,户部的催债大事暂停,先将那些真需要银子支援的清官们找出来,准备单独处理。

    前朝官员们眼见如此,误以为他们憋着大招,更是小心谨慎地保持安静。

    皇上忙着过年的祭祀宴请等等,又因为太子和他闹起来,也没有心思去管其他事情。

    后宫里头,因为大郡王还钱的这个事,四大妃一直闹到皇太后的面前,潇洒自然也就知道了。

    他给大郡王送银票,大郡王说他是小孩子,给退了回来。他给太子送银票,太子也说他的银子自己攒好,也给送了回来。

    潇洒问皇太后:“祖母,大哥二哥都不要潇洒的银子。”

    皇太后还在生气:“他们还有点面皮。潇洒乖,自己的银子自己收好,谁也不给,知道吗?”

    “给祖母哦?”小道士不明白,祖母也不给?

    皇太后“噗嗤”笑了,抱着小孩子好一阵亲香:“祖母不要潇洒的银子,祖母有银子。将来啊,祖母的这些东西,都给你五哥和你。”

    “谢谢祖母。”潇洒很开心:“祖母,潇洒的东西也给祖母。祖母,今天我们吃梅花糕哦。舅舅带进宫的。”

    “好,吃梅花糕。”

    梅花糕因其形如梅花而出名,绵软的口感,浓缩的甜香味,老少皆宜,可以说是吃过一次便会回味无穷。宫里也有做,但南京的豆沙梅花糕,豆沙细腻又不是很甜,外皮薄且脆,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皇太后和潇洒小道士用着梅花糕,用完午膳,这几天沉迷书画的小道士,自觉地回来端本宫准备和三舅舅学习,宫人刘二进来说:“阿哥,太子殿下不舒坦,叫了太医。”

    潇洒顿时瞪大眼睛。

    “不舒坦哦?”

    他还不知道宫里人说话的方式,“不舒坦”,那就是病了,“叫了太医”,那就是病的不能瞒着了。

    潇然道长这天下午在宫里,进来书房,和汪翰林一个对视,接过来王嬷嬷手里的大衣服给小孩子套上,口中嘱咐道:“师弟去看看太子殿下,今天不要出宫玩了。”

    “好哦。”

    汪翰林需要和潇然道长谈一谈,但这是宫里,实在不能冒险,当即说道:“我和阿哥一起去看看太子。”

    “舅舅也去。”小道士更开心。

    汪翰林抱着小外甥,几步路到了毓庆宫的正殿,一进来寝室就闻到一股子浓浓的汤药味,床前有伺候的宫人,毓庆宫的几个小阿哥都在,都急哭了却又不敢哭的样子。

    汪翰林给太子和小阿哥们请安,几个小阿哥给十九叔请安。行礼完毕,潇洒趴在床前看着脸色蜡黄蜡黄的太子,小小的惊讶,问弘晳大侄子:“二哥病病哦?”

    太子发着烧,刚吃了药脑袋昏沉沉的犯困,听到他的声音当即眉心一皱:“你们都出去,十九弟出去,我这是风寒,不要传给你们,快出去。”

    潇洒听他语气没有力气,顿时心疼:“二哥痛痛哦。潇洒给你呼呼哦。”鼓着腮帮子给太子吹啊吹。

    太子心里难受,挣扎着睁开眼睛,阻止道:“快出去屋子回去。”

    弘晳忍住眼泪上前一步抱住十九叔,退后几步,距离太子远一点,哭道:“十九叔,阿玛很高兴你来看他,侄子送你回去,好不好?”

    潇洒一眨眼,望着太子说道:“药汁子苦苦二哥不怕,潇洒要找皇上来看二哥哦。”

    屋子里的人都愣住。

    小道士对人的情绪很敏感,在一次给皇太后请安的时候见到皇上和太子,就知道皇上和太子在互相生气了。但他师兄说不要管,他也没问。可是现在二哥生病了啊,自己生病的时候,就想要师父师兄等人都在身边,太子生病一定想要皇上。

    可是太子听了这话就着急,担心十九弟去找皇上挨皇上的训斥:“十九弟不要去。”

    弘晳也着急。弘晳担心这样去请皇上,皇上会说太子故意生病拿乔那。弘晳劝阻道:“十九叔,阿玛只是身体不舒服,不用告诉皇上。要皇上担心。”

    汪翰林从弘晳手里接过来小外甥,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对太子说道:“太子殿下请安心养身体,我们先回去,明天再来看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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