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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小修

    许嘉俊是皇上准备重用的亲信之一,也是皇上这几年重点培养的人才之一。

    出身于富商家庭,祖父在前朝捐个官,父亲在大清做一个小官,到了他成功改换门庭被士族接受。他人也聪明,年纪轻轻中了进士进翰林院,到地方上任,再回京,轮转六部,一步步地,眼看着要成为户部的侍郎官,真正的踏上天梯。

    参他的人很多,眼红的、有仇的……当然也有贪污的问题。作为一个官员,怎么可能干干净净的一点不贪?水至清则无鱼,有才能,有忠心,面对大事能在银子面前把持住自己,这就是要用的官。

    当然,有个前提是,不能贪污过大,不能过了线。

    皇上看完这份供词,沉默不语。

    八贝勒沉声说道:“汗阿玛,儿臣知道,这份供词只能说明此事和许嘉俊有关系,可能他是被蒙蔽的,可能这只是下面的人讨好他,他自己并不知道。

    但儿臣认为,应该对他展开调查。另外,在伙食中造假,以次充好,甚至用面疙瘩代替每天必有的肉食,儿臣认为不是小事。”

    九阿哥对此愤怒不平:“汗阿玛,许嘉俊小舅子小妾的娘家兄弟的结义兄弟,这么远的关系都能拿到供应伙食的油水差事,可见他的家人亲友都可能参与其中,甚至可能不止这一件事。

    儿子知道许嘉俊做事严谨,能办事。但他,可能不想管,或者纵容家人亲友的行为。”

    “朕也知道,许嘉俊为人很傲气,傲的过了。”皇上放下这份供词,站起来出来御案,“户部的情况很复杂,你们,你们的四哥,不可能永远亲自盯着。大清的官员任用,是永远的难题。

    八贝勒和九阿哥不说话。

    皇上看一眼,难得的教导一回。

    “古往今来,有能力办事,还能克制住不贪的官员,太少太少。一个人本能里向往的想要的,首先是有权有势,其次是有钱,再次是长的美的男色女色,最后是血脉传人衣钵传人。

    这是人性。做人做事,都不能试探,更不能去挑战人性。身为皇子,对别人有期待,对官员要求高,这是大忌讳。”

    “儿臣谨记汗阿玛教诲。”八贝勒和九阿哥说着恭敬的话,心里明白自己操之过急了,面上却还是不甘心。

    九阿哥鼓起勇气问道:“可是汗阿玛,如果许嘉俊过了贪污的线了那?如果这次的大桥倒塌事件,就是因为他的贪污引起?”

    八贝勒另有担忧:“汗阿玛,许嘉俊的为人太洒脱,洒脱的过分。不像做官的人,都不像正常人。儿臣知道他有钱,他聪明有能力,可他的能力如果不用在正地儿,就是祸国映民。

    户部左侍郎是户部尚书的替补,这个位子至关重要,儿臣恳请汗阿玛再等等。”

    皇上沉思一会儿,坐到茶几上用茶,顺便看他们两眼。

    看得他们吓得要站不稳了,放下茶盏淡淡地开口:“大桥倒塌的事情这才出来两天,你们就找来这份证据,事先知道?”

    八贝勒和九阿哥默默地跪下。

    八贝勒不敢隐瞒:“知道。儿臣和九弟,十九弟商议。十九弟和潇然道长都说,他们进京的时候路过通州,看见那大桥,确定是危桥。儿臣就想着,与其天天担心哪天塌了,不如自己去炸了。只是儿臣还没来得及行动,……”

    “!!!”皇上运气再运气。黑着脸继续问:“桥两头的检修牌子,是你们竖的?”

    “回汗阿玛。是我们竖的。我们担心出现人命,就竖了两个牌子。”九阿哥抹抹额头的汗水,又说,“儿臣知罪,知道事情没有上报,而是自己行动。”

    皇上冷哼一声:“八十万两银子且不说,还有那么多的民工,一朝塌了,老百姓会怎么看?史书会怎么写?”

    两个皇子阿哥都不敢不吱声,他们真不认为一个塌桥事件会上历史书,但也知道皇上喜好名声的程度。

    就见皇上一只手敲着茶几,皇上闭眼思考一会儿,缓缓吐出来一句:“传言下去,就说是朝廷秘密炸的。因为检修不合格。朝廷碍于面子没说。”

    两位皇子阿哥:“……儿臣遵旨。”

    “许嘉俊的事情,朕给你们一个月时间。这次的事情,你们知情不报,也阻止了可能会出现的百姓伤亡,将功折罪。不能有下次。”皇上板着脸威严出来。

    “儿臣谢汗阿玛。”哥俩心里害怕,却也精神一震,一起谢恩。“汗阿玛请放心,儿臣一定不辜负汗阿玛所托。”

    皇上挥挥手要他们都退下。

    修桥铺路本是善事,善事做的不好就有反效果。大桥坍塌了,百姓疑问,甚至是质问。

    大桥是朝廷故意炸的,炸之前还竖牌子不要人走,老百姓都是体谅的。善良的老百姓都说皇上被贪官蒙蔽了,皇上念着老百姓那,宁可炸桥重造,也不要老百姓走。

    这样就将舆论引导回来了。

    皇上因为三个不省心的儿子皱眉叹气。

    满朝文武也因为这个传言挺直了腰杆:这不是老天爷处罚朝廷不做事,这是朝廷在纠正错误。

    没有人再去追究那大桥为什么坍塌,也没人问那八十万两银子的事情。都默契地商量着,怎么再造一座大桥造福百姓,都是好官。

    皇上听着宫人汇报下面的议论声,用了一杯茶,一蝶点心,皇上看看时辰,估摸着熊孩子要从宫外头回来,慢悠悠地踱步出来乾清宫,果然在金水桥上抓住玩得乐不思蜀的熊孩子。

    皇上示意宫人们都退下,抱着熊孩子脸一沉:“大桥倒塌的事情,是怎么回事?”皇上坚决不信这是“意外”。

    果然!潇洒闻言,想起这个事情,眉飞色舞地快乐:“是潇洒的朋友们哦。那桥马上要塌了,动动下面的地基,就塌了哦。”

    当这是搭积木那!皇上怒:“八十万两银子!朝野议论纷纷,百姓惊慌,都以为是老天爷发怒,还说是朝廷偷工减料惹怒老天爷,汗阿玛的面子里子都没有了!”

    “我去告诉他们,是我弄塌的。”潇洒很仗义,安慰着皇上:“皇上不怕。我帮皇上再造一座桥,保证一千年也不塌。”

    皇上冷笑:“朕还要谢谢你小子?为什么不要你八哥和九哥炸桥,自己弄塌?”

    “八哥和九哥去炸桥会被查出来的哦,潇洒悄悄帮助八哥和九哥。”

    “!!!”

    “皇上不要担心哦,潇洒保证工部的人都查不出来哦。”

    “朕谢谢你哦。”皇上咬牙切齿的,“这次朕已经吩咐下去说是朝廷炸的,下次有这样的事情,提前和汗阿玛说,记得?”

    “皇上要帮忙?”潇洒表示他的不信任。

    皇上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帮忙!”

    “好哦。谢谢皇上。”潇洒眼睛亮亮的,“皇上,苏州还有一个大桥哦,也要坍塌了。师兄告诉那个知府,那个知府要打师兄板子。”

    “……还有吗?”

    “还有哦,潇洒不告诉皇上。进京的时候师兄看到了,告诉那些当官的,当官的都要打师兄板子。”

    皇上头疼。

    “朕知道了。会派人核实这些当官的。今天又去庄王家里了?”

    “去了哦。庄王伯伯要留潇洒住一晚,潇洒记得晚上要泡药浴哦,潇洒很乖哦。”

    皇上一噎。

    皇上沉着脸问:“‘武力是法,大海是家’那些是怎么回事?大清即使派战舰出海,也不能学那些欧洲人打打杀杀的。”

    潇洒眼睛一瞪:“出海就是要打架,谁打赢听谁的。潇洒打赢小伙伴们,小伙伴们都听潇洒的!”

    皇上:“……”

    皇上到底是笑了出来:“说得对。朕的十九阿哥就是聪明。可也要学会,不打蛮架,要有策略。打架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式,更不是目的。不能被力量控制自己。”

    “知道。知道。”

    小孩子摇头晃脑的,皇上忍不住又想笑。

    这个世界上所有最根本的问题,都是用武力解决的。可是这些年长的皇子阿哥们都叫四书五经读傻了脑袋。皇上抱着十九阿哥,一起陪着皇太后用膳,又多用了半碗饭。

    晚饭散步,天色黑下来,潇洒去泡药浴,皇上和皇太后说话。皇太后很担心:“庄王,是要过继小十九?”

    “庄王兄没有子嗣,几个兄弟都在争夺。过继一个皇子阿哥是必然,但不是十九。”

    “阿弥陀佛。那我就放心了。”皇太后抬头擦擦眼泪,“小十九长在民间,本来就和皇家人的感情疏远着,再一过继,那就真远了。我啊,总想着,小十九将来凭着自己也能有一顶铁帽子。”

    皇上忍不住笑出来:“就他那熊孩子样?”皇上说着话,自己也忍不住骄傲。“庄王兄昨儿和儿臣委婉地透漏心事。儿臣也知道庄王兄怕其他的皇子阿哥撑不起来庄王府,这人选,难。”

    “还有公主们的出嫁事宜。”皇上叹气:“皇额涅,儿臣要再次重用八旗人,蒙古那边也要动一动。十三格格的亲事定了下来,十四格格……”

    “还是要嫁一个公主去科尔沁。”皇太后思虑着娘家、夫家,到底是两边都放不下,“我知道皇上难办,汉家,这次也嫁一个公主。只这人选,要好好地选。”

    “儿臣明白。”

    皇上和皇太后商议皇子公主们的亲事。皇子们、王公大臣们在大桥坍塌事故中一回神,都奇怪皇上任由庄王和十九阿哥交往,都纳闷是不是要过继,都觉得这事儿不可能且带有可能。

    ——十九阿哥如此有福气的孩子,皇上舍得?还是皇上怕将来新帝登基容不下十九阿哥?

    不得不说,这想法非常合情合理又富有逻辑。

    太子觉得,自己简直要冤枉死了,可这“没影子”的事情,他还不能去辩白一二,这不是越辩白越黑吗?太子在他的毓庆宫喝闷酒。

    自觉很有希望成为新帝的大郡王,也在家里喝酒,就琢磨,到底自己哪里做得不到位,要皇上如此不放心?

    无量天尊。幸好没人敢叫十九阿哥知道。第二天下午,户部里,八贝勒、九阿哥、十三阿哥干完一天的活计,互看一眼,一起重重咳嗽。

    ——汗阿玛这担心太对了,不管太子还是大哥登基,这一登基,就要立太子,就算新帝能容得下,那新太子能容得下?

    看看现在的老王爷们被皇上打压的,就是铁帽子王,那也渐渐远离朝政中心,泯然众人。

    挥挥手要小厮们都退下,关上门,九阿哥的大黑脸又黑了一层:“这能怪的了我们……”日常和太子对着干?太子这还没登基那,眼里就没有兄弟们,不对,打小就是“半君’,对着其他兄弟一不顺心就抽鞭子。

    八贝勒瞅着十三阿哥笑的斯文儒雅:“我们的太子殿下,打小就一个‘四弟’能进他的眼,十三弟你跟着四哥长大,……”你是不知道我们是怎么长大的!

    十三阿哥摇头:“八哥,九哥,弟弟都知道。太子殿下,其实人很好。”

    “噗嗤”“噗嗤”两个哥哥一起笑,都觉得十三阿哥发癔症了,说梦话那。

    “你啊,被四哥护着长大也是幸福。八哥不和你说这个了,上次的户部事情,十三弟守在户部,挖出来二百万两银子,哥哥也佩服。这次的工部事情,十三弟怎么看?”

    十三阿哥起身给两位哥哥倒杯茶,眼睛一眯:“这事情,好查也难查。工部的官员们轻易不会配合,工匠们更不敢得罪官员们。

    目前我们手里的证据,对于许嘉俊几乎是无关痛痒。弟弟倒是另外有一个事情要提醒哥哥们,工部的汉人尚书,出身南京。”

    “宫里正在修缮的端本宫?”九阿哥猛地反应过来,就说太子一开始怎么会和十九弟闹起来。

    八贝勒一愣,微笑,另有思考:“工部的汉人尚书李喻之,出身江南大家李家旁系,平素为人最是温和。为官三十年不声不响的,不站贪官不站清流,除了汗阿玛亲自交代的事情,日常最擅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们要去找他,估计他倒不会阻拦我们行事。”

    九阿哥还没反应过来,笑道:“那老狐狸,能为了十九弟出头,也是难得。”

    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都不说话。九阿哥不搭理他们,掏出来怀表看看时间,起身去里间,用温水冲个澡换身衣服,意气风发地出发,去工部。

    工部里,九阿哥和满汉尚书打完哈哈,笑眯眯的:“爷来找许嘉俊喝酒,两位尚书,放人吗?”

    满人尚书憨厚地笑:“放人。九阿哥尽管灌酒。”

    汉人尚书李喻之瞅着九阿哥笑容里的杀气,莫名地心里就是一突:果然这皇家容不下我们的十九阿哥,这大郡王还没登基那,现在就忍不住要对我们的十九阿哥动手了?

    这个时候,工部的满汉尚书们,都不大知道许嘉俊的真实情况,都以为:许嘉俊日常和九阿哥没有来往,还因为十九阿哥喜欢放大镜、测谎仪、自动车车等等物事,一直表示出对十九阿哥的大力支持,是不是惹了九阿哥的眼?

    满人尚书阿山心疼十九阿哥:“九爷,我们十九阿哥最是友爱兄弟……”

    九阿哥没听懂:“爷知道十九弟的好,你们就羡慕吧。”

    阿山:“……”

    汉人尚书李喻之发现九阿哥抬脚就要去找许嘉俊,拉着他到一个僻静地儿,眼巴巴地问道:“九阿哥,十九阿哥?”

    九阿哥一愣,大约明白是十九弟要被过继的事情,抬手拍拍他的肩膀:“你这老头倒是有情义。爷就告诉你吧,那是不可能的。汗阿玛宠十九弟得紧。”皇上不会舍得过继十九弟的。

    李喻之放下一半的心,可还是不放心。无他,庄王没有儿子,那皇家必然抓住机会过继一个儿子顺便收拢庄王一系的军权。万一这些皇子们一起合伙,就欺负十九阿哥怎么办?

    “九阿哥,许嘉俊这人有点毛病,傲气着,但没有大错儿。您老悠着点儿。……”李喻之尚书欲言又止。

    “你这老头尽管放心,爷可不是灌酒的人。”九阿哥很有义气地拍拍他的肩膀。

    九阿哥和许嘉俊去了一家酒楼,这酒楼就是九阿哥吩咐一个门人开的,装修的很有九阿哥的风格,富丽堂皇的,亮瞎人眼,连那贵重的玻璃都有一小块,据说不少有钱人来吃饭,就为了在大堂里照照小镜子。

    许嘉俊来到后,也去照了照墙上的小镜子,还在镜子前站了一会儿,引得一个大堂的人都侧目停驻。

    九阿哥默念:“老孔雀发骚。”待两个人进来独立的小院子房间,九阿哥笑道:“你家里没有玻璃?”

    “九爷,我想去照一照,就去照了。”许嘉俊说着话坐下来,给九阿哥倒茶,动作行云流水,优雅清润,搭配在他的一张俊气的面堂上,那真是比院子里的荷花、玫瑰还活色生香。

    九阿哥品着茶,笑道:“‘若美应为罪,该判汝无期。’”

    许嘉俊一愣,随即哈哈哈大笑,笑声洒脱爽气,还有着正经科举之人的斯文气。

    “九爷,其实我更佩服您发胖的勇气。”

    “那是,爷已经达到了要看内在的气质。”

    许嘉俊笑着点头又摇头:“世人都说,许某人长得好,家里有钱,又聪明,是天之骄子,其实啊,许某也是吃着五谷杂粮长大的大俗人,人都想去照一照,我也想~~”

    “想”后带着北京城人说话特有的小尾音,他的声音也是美的,洒脱的,那是一种只有在秋天的山林中才有的清爽感,风流、自然,要人知道他的傲气,他的坏气,却又讨厌不起来。

    身形修长,皮肤白皙。秀眉犹如远峰,眼睛亮如朗星,鼻子挺如刀锋,面庞瘦削又棱角分明,无论那个角度看都是完美无缺。却又绝不是那种小白脸娘娘腔的,也不是那种攻击性强凶猛的——而是处于完美的平衡上,带有迷人的阳刚感,又有如沐春风的温柔。

    就连那双眼睛,这都四十有五的人了,还是干净的,秀气的。岁月的皱纹也只给他多了一份成熟的魅力,不曾夺走他一丝俊气。

    九阿哥心想:八哥说得对,这人洒脱的真不像是正常人。

    店小二来倒茶,看着这位“老头子”的笑容,还能看愣了眼。

    九阿哥嘲笑:“你看你,不过爷以前羡慕你,现在可不羡慕你了。等爷的十九弟长大,一定会是这四九城,满大清的第一美男子。”

    “那是,当然。”许嘉俊浅浅地笑着,眼前又是当年那张被赞为“江南第一美人”的芙蓉面,汪家的小小姐。他闭了闭眼,再睁开,微眯起的眼眸里多了一丝欢喜,“十九阿哥,必然是好的。只可惜,吾等见不到十九阿哥。”

    “他人小,比爷这做哥哥的还忙。爷这两天也没见到他。”九阿哥乐呵呵地笑,“说起来,还要好好谢谢你。那自动的两轮车,还是你大力配合爷,才能这样顺利地研究,那些人都不知道在想什么,研究一个两轮车,他们也能给按一个‘打扰自然,扰乱人伦’的罪名。”

    “这都是下官应该做的。”许嘉俊笑着,居然有几分真心。看得九阿哥啧啧称奇。

    一道道菜上来,美酒开坛,许嘉俊起身给两个人倒酒,大约三个刻时,两个人就从陌生人变成知己好友。

    许嘉俊主动说道:“九爷今天来找下官,可是有关于,下官那小舅子家小妾的娘家兄弟的结义兄弟的事情?”

    九阿哥猛地咳嗽出来,手里的酒杯都撒了。他拿手帕擦擦脸,擦擦手,气恼地笑:“我说许主事,你说话不要猛不丁吓唬人成不?”

    九阿哥一点也不愧疚,也不惊慌,更不意外。

    但见九阿哥转身,盯着他的眼睛,火大地看着他。

    “你敢说,你不知道这个事情?你敢说,大桥坍塌,和你没有关系?许主事,我们虽然一直没有来往,但你的名声爷早有耳闻。你是个真汉子,爷喜欢。

    可这一是一,二是二,你是怎么狠下心,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你家里要缺钱,你告诉爷,爷自己不吃饭,也给你银子花!”

    九阿哥猛地一锤桌子,一桌子的菜碟“叮当叮当”响。

    “九爷,大桥的事情,我知道。”许嘉俊抬手理理菜碟,面对九阿哥的愤怒也是声音缓缓的,“造桥的设计图纸一开始就是不对的,我是外行,发现那桥越造越危险的时候,已经晚了。

    谁也不敢担着这个责任,通州连通运河的大桥,皇上几次询问,光是户部批复的就是八十万两银子,只能继续造下去。”

    “钱那,我拿了,工部有关系的人都拿了。铜商、石材商……都送了银子来,见者有份。这都是常规银子。我那小舅子家小妾的娘家兄弟的结义兄弟,我事后才知道,是我小舅子利用我的关系找到工部的一个主事办的。

    许嘉俊苦笑:“他宠着那个小妾,小妾念着娘家,恨不得将一个家都搬到娘家去,偏偏一家子都是没有本事的奸猾之人……”

    “所以,你是无辜的?”九阿哥好似听到笑话。

    “八爷在刑部大牢送走杨文渊,九爷也要在刑部大牢送走许某吗?”许嘉俊好似在说笑话。

    九阿哥冷笑,眼里都是刀子:“许主事,你也别和爷装。你当年在南京一个穷地方做县令,发现朝廷直接和日本购买铜的人粗糙不懂行,跑上跑下找到十位能做事的商人,你还亲自跑进京,为了方便全程自己掏银子,上下打点,终是见到了当时的宰相索额图,要朝廷同意任命商人从日本采购铜。许主事,爷佩服你的胆识才能。可这不是爷最欣赏你的地方。”

    九阿哥说着话,拍着桌子咬着牙,红了眼睛。

    “十个商人都感动地给你磕头,一起送给你五十万两银子,你直接把人撵出去,让小厮挡了一个多月的驾。最后那十个商人,一咬牙一跺脚给你在的县捐了三座学院,高薪请来大家任教。

    一个县的孩子都能去进学,你离开的时候全县的百姓都给你磕头,现在那县里还有你的生祠,天天给你上香。许主事,你摸着你的良心问,你变了吗?”

    九阿哥怒吼出来,“这个大桥,你要庆幸,它直接坍塌了,它要不塌了,爷就能挖出来你们之间所有的污垢!”

    许嘉俊良久无言,一声叹气:“九爷,大桥的事情,没有出人命,传出去那般风声,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九阿哥猛地站起来,用一种陌生的目光看着他:“许主事你敢说,你问心无愧?你们收了铜商、石材商……的银子,这些奸商为了利润就翻倍地偷工减料,你一句设计图纸不对就过去了?”

    许嘉俊终于露出今天一个不一样的表情,严肃,认真。

    “那九爷要如何?”

    “爷会严查到底的。”

    “要小偷去我家偷银子?”

    “你想多了。你家小偷都不稀罕去。”

    “杨文渊的事情,许某不知道九爷参与多少。”许嘉俊没有试探出来九阿哥的态度,眯着眼睛说道:“许某信九阿哥,因为这不是九阿哥能想到的方法。”

    九阿哥那脸真黑了。被小瞧的九阿哥一撸袖子,发狠道:“爷怎么就想不到?爷今晚就派人去摸你那小舅子小妾的闺房。”

    许嘉俊笑了,从怀里摸出来一叠银票,直视九阿哥的眼睛回答:“九爷,我认为我们不拿银子,商人们也一样翻倍地偷工减料。”

    “这是一百万两。我那小舅子不光宠着小妾,他更宠自己。他利用我的关系,和那些商人伸了手。那小妾的娘家兄弟在乡里汇同结义兄弟们一起欺压百姓,已经被我下了大牢。”

    九阿哥好似第一次认识他一般。

    许嘉俊脸上的笑容多了一抹真挚。

    “九爷一片赤子心,许某佩服。可这官场非比寻常。九爷,您一直做着点生意避开官场,也挺好。”

    “爷谢谢你啊。”九阿哥盯着桌子上的一叠子银票,看一眼许主事,一弯腰抓着银票塞荷包里,笑容灿烂,大白眼闪亮。

    “许主事啊,你也别说爷故意针对你,你这马上要升一级,爷要不跟着其他人一起针对你,爷不是太突出了吗?不过,”九阿哥笑着,“许主事的家人,可要管好了哦。”

    九阿哥飘飘然离去,不带走一片云彩,怀揣着一百万两银票。

    许嘉俊望着晃动的水晶帘子,摇头失笑。

    九阿哥出去包厢们,又回头喊一嗓子:“许主事记得买单呀。”他也坦然地笑着:“九爷您放心。”

    老狐狸,爷是银子能收买的?九阿哥狠狠地骂着。

    九阿哥你看,你也不能拒绝得了银子。许嘉俊淡淡地笑着。

    所以,是铜的事情引人注意了吗?还是大郡王要逼着皇上过继十九阿哥,从工部动手?许嘉俊留下一块银子离开酒楼,慢慢思考着。

    第三天的早朝上,皇上端坐龙椅,脑袋里还是九阿哥送来的一百万两银票,面无表情。群臣议论纷纷。

    许嘉俊在队伍中间站出来,高举朝笏:“启奏皇上,有关于朝廷和日本购买洋铜之事,因为日本方面不断收拢铜出口,朝廷的商人渐渐收不到铜,每年还按照之前的份额从户部和内务府领银子,这账目就成死账。进口洋铜之事也需要另想办法。”

    他这一站出来,工部的其他几个官员都站出来。

    “启奏皇上,铜之一事关系重大,大清不产铜,仅有的几个铜矿都在云南省,运输困难,成本高昂。大清从其他地方进口洋铜是必须,日本不出口,我们需要另想办法。”

    “启奏皇上,那十位商人收不到洋铜,欠下内务府和工部洋铜五十六万斤,铸币司急需要铜,另外出高价从民间收集铜,不断要求云南加大开矿量,此乃饮鸩止渴之法。”

    “……”

    甚至户部的几个官员,考虑许嘉俊马上是户部的侍郎官了,也都站出来支持。

    当然,还是有一些真心着急朝廷缺铜一事的。

    李光地陈奏道:“皇上,铜之一事,臣等认为,应该和日本一方沟通,问清楚原因。与此同时,和其他产铜国家尽快取得联系。”

    皇上点头。还是没有开口。

    八贝勒站出来:“汗阿玛,儿臣有话说。这商人协助朝廷买铜,当初乃是许主事担保的,许嘉俊在工部,对这件事知道的也是最详细,为什么至今才上报上来?

    商人欠铜五十六万斤,工部不光不说话,还在云南加大购买,利益趋势之下云南地方官为了加大开采量,不知道怎么样苛刻督促矿工,如此这般……儿臣认为,许主事应该拿出来一个说法。”

    八贝勒表情沉重,对云南可能出现的乱象着急。

    九阿哥却也站出来:“汗阿玛,儿臣认为,这不应该归于许主事的责任。一事论一事。许主事当时提出商人采购的提议,是对的。官方的人买铜,不光不懂行,还容易拖延推诿。商人买铜后情况大好,这都是许主事的功劳。”

    八贝勒怒:“九弟,你认为,商人没有责任吗?”

    “商人当然有责任。首先补上欠的铜,认罚认打。”九阿哥一点不含糊,“但此事和许主事无关,是日本一方不买铜。再说了,八哥,工部的人又不是许主事一个?许主事还只是一个主事。”

    !!!

    工部汉人尚书李喻之麻利站出来:“皇上,八贝勒,九阿哥,这事情,臣知道。日本方面据说是铜矿枯竭,每年控制出口量减少三百万斤。

    不光是铸币司缺铜,地方各大造办处都缺铜。臣要那十个商人尽可能地和日本方沟通,但至今没有回复。

    至于为何一直不上报不制止,因为臣等一直在想办法。虽然日本铜减少,至少还有一些。还是要商人采购。”

    八贝勒微笑:“李大人,前几天大桥坍塌,这又缺铜,工部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们该知道不知道的吗?”

    “不敢,不敢。”尚书李喻之擦着额头的汗,诺诺不敢言。

    “八哥你问他,你不会自己去查?”九阿哥护着工部的人,“那大桥,这买铜的事情,都不是工部的人能控制的。工部的人也想将事情办好。难道,这铜还能不进口了吗?”

    “我知道大清急缺铜,能进口一点是一点才是正理。但事情要说出来。而不是瞒不住了,再爆出来。”八贝勒据理力争,词严义正:“汗阿玛,儿臣认为,这两件事,工部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应该问责到个人,而不是一个‘法不责众’就糊弄过去。”

    “八哥你拧巴什么那你?”九阿哥着急了,一副恨不得堵上八贝勒嘴巴的模样。“八哥你是不是早上没吃饭饿晕了?”

    八贝勒:“……”

    皇上:“……”

    群臣:“……”

    太子实在受不住这两个糟心弟弟的假模假样,冷眼看过来。

    大郡王弄不清两个弟弟演的什么戏,着急:许嘉俊马上要做户部侍郎,还是这个岁数,以后妥妥的相位,你俩别给我得罪喽?!

    三郡王看戏。

    四贝勒站出来:“汗阿玛,儿臣认为,铜之一事要办,也不能太着急,以防乱中出错。现在尚可从民间收集铜,问题还不是太严重,派人去处理这件事是正理。

    至于工部的责任,也不能说没有。该问责,应该问责。”

    皇上点头:“老四言之有理。阿山、李喻之,这事情,你们要处理好。”

    “臣遵旨。”

    阿山还好一些。李尚书心头突突跳,声音都打颤:皇上要打压工部?工部里头汉官多,这和十九阿哥要不要被过继,有关系吗?

    “皇上,大清距离日本遥远,每次光听着江浙两省官员回复,总归不是办法。臣请去一趟日本。”居然是许嘉俊。“皇上,这事情臣有责任,和工部其他人无关,臣愿意戴罪立功,去一趟日本。”

    九阿哥心神一震:要跑?九阿哥对着许嘉俊小眼睛里露星光:“许主事果然好样的……”

    八贝勒打断他的话:“汗阿玛,儿臣有不同意见。此事许主事去日本不是急需,有许主事主持,处理好商人的事情,才是急需。”一转身看向四贝勒:“四哥你在休息,你来上朝做什么?莫不是来帮谁?”

    八贝勒咄咄逼人:“正追责任的时候,四哥提出来铜的事情。叫弟弟不得不多想。”

    “四哥就是来帮忙的又怎么样?”九阿哥任性着,“这事情明摆着,追责任有用吗?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商人也不想欠铜,工部也想要铜,都不是故意的。”

    “你!”

    “你!”

    兄弟两个斗鸡眼。

    几个警觉性高的灵性的人都在心里打转转:这对皇家铁兄弟又要闹什么?

    特意来帮忙·四贝勒眉眼不变:“八弟,九弟,这个事情,我们私下讨论。汗阿玛,儿臣认为,许主事不需要去日本。大清不需要朝日本派人。商人都从日本买不来铜,再怎么沟通都是于事无补。一是从其他国家买铜,一是赶紧派人去云南查看铜矿事宜。”

    云南乃大清边省,再穷再远也是军事重地。万一地方官为了加大采铜量逼着旷工赶工,出现旷工闹事,就会危机大清边疆安全。

    皇上的脸上有了一丝表情,明晃晃的怒火。

    今天的早朝一直上到午朝还没结束,在京的五个商人也被提溜到乾清门,皇上亲自询问铜进口的事情。到中午了,大家伙都饿的肚子“咕咕”叫,尤其早饭没吃的一些个,可皇上就是不给送饭,一口水也没有。

    到下午,有的人都要站不住了,事情终于要折腾清楚了。又出来大事了!

    通州来报,附近的老百姓主动帮助官兵打捞残桥,忙乎的热火朝天,发现造桥的钢材厚度明显不对,群情激奋,老百姓一起闹着,要皇上处罚不法商人。

    保定府上报,有一个大客栈塌了。老百姓都说,之前就有不少人察觉那客栈不安全,但没人理会。县令还抓了几个说话声音最大的打板子。因为那客栈老板是谁谁家的亲戚。老百姓因为通州大桥坍塌的事情,都很愤怒,都说是贪官奸商同流合污。

    浙江宁波港口附近的地方有个主桥塌了,附近来往的船只不小心撞上去了,就直接给撞塌了。这是撞豆腐那?!看日期,这是四天前的事情,八百里加急。因为宁波港是大清主要港口之一,地方官紧急求救朝廷派工匠去修桥。

    ………

    皇上气啊。

    这绝对是熊孩子做的!

    皇上看一眼下面明显心虚的八贝勒和九阿哥,运气运气再运气。

    工部的人都跪下来请罪:“臣等该死,皇上,都是臣等的失误,皇上您保重龙体。”

    皇上龙颜震怒,寒声道:“工部的人都记一个大过。刑部、都察院、大理寺,可在?”

    “臣在。”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一起出列,都知道,皇上这次要狠查工部的官商勾结,最担心的是,自家的人有没有牵扯在里面的。

    皇上面沉如水,这是动了真火。

    大臣们跪了一地,都不敢吱声。

    十九阿哥飞着一个食盒来乾清门,一进来就开心地大喊着:“皇上,祖母要我给你送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