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他有!”颧骨突起的疯癫男子伸着脖子大喊道:“就在他身上!我们之前约好了要一起回据点去等高大人的!”
按照袁秋宁的说法,这槟果虽有一定的成瘾性,但不至于让人变得如此癫狂。
许为眼前这个颧骨突起的疯癫男子应该是本身就有些呆痴,另外观其歪斜扭曲的牙口和腌臜脏乱的口腔确实也是常年服用槟果所导致。
故而许为才成竹于胸地拿出来几颗槟果试他,倒不曾想这一试试出了这么好的效果。
眼看颧骨突起的疯癫男子招了,旁边那野兽般眼神的男人又急又气,“该死的你这个疯子!当初就不该心软把你带出来!”
许为再次拿着槟果从疯癫男子的鼻尖晃过,后者一边张嘴流着口水一边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声,“给我吃一颗……给我吃一颗……”
“那么说说他们口中的唐公子是谁?”许为掰开了槟果用手指轻轻将其按压,继续钓着疯癫男子的眼神和他滴滴答答的口水。
那疯癫男子倒也不是完全痴傻,瞪着许为吼了一声道:“先给我!”
日头渐西,淡黄色的阳光愈发向着赤红色由浅变深,归客赌坊也在哀嚎和血腥味里缓缓昏暗了下来。
夕阳的昏昧暮光慢慢移向许为,将他一半侧脸照得如女子般温婉红润,而至于未照到那一半侧脸则看起来七分冰冷、三分邪气,许为对着疯癫男子和善一笑道:“这就是最后一个问题了,问完我绝不会再多问一句,答不答随你。”
许为语气很温和,疯癫男子用手指不停抠着椅子扶手,嘴里终究是期期艾艾地答道:“唐公子就是唐欢……他是曹州大财主孟海公的义子……全家把他当亲儿子……轻功和飞石功夫是他义母马赛飞的绝学。”
“这样啊……”许为自然是不认识孟海公的,但听疯癫男子这么说后还是默默点了点头道。
谢柏安闻言,倒是在旁白不屑一顾地说了句“居然是那小子”。
“我说完了,现在该把果子给我了吧?”疯癫男子望着许为的眼神和说话语气都近乎乞求。
“问你的问题问完了。”许为答着疯癫男子的话,却没有把手里的果子给他,反是转向另外三个早早老实交代的人道:“你们说说昨晚是怎么折磨那两个小姑娘的?”
除了坐在第八张位子上那个被隐山卫抓回来的胡茬脸大汉看起来一头雾水外,另外两个坐在第五、第六张椅子上的男子则明显震了一震。
坐在第六张椅子上的招供了的健壮男子是被许为以横刀划伤了双目的那个,他应该并非流刑犯出身的面具人,而是和之前在宜修坊那武人一样是身穿着玄甲的那一批。
不过看起来他丝毫没有之前那群玄甲青年人视死如归的骨气,听许为问到此事,连忙将一切的责任都推到了土屋内的其他人身上:“我本来就只是想找个乐子的,谁知道他们都跟疯了的野狗一般什么手段都往那俩姑娘身上招呼,尤其是那个疯子,他下手之狠毒癫狂我以前真的闻所未闻。”
“哈哈哈,你应该是身穿漆黑玄甲的那一批面具人吧?怎么其他人都去照顾和送别那个得了风寒病的兄弟,就你留在土屋里找乐子啊。”许为言语中讥讽之意丝毫不收敛,“本以为你们是来自哪支厉害的部队,现在看来军纪也不严明啊,该不会就是那个什么孟海公的人吧。”
“孟海公是个什么东西,敢与我们主公相提并论!”被许为砍瞎双眼的目盲青年忽然来了血性怒吼道:“我是鬼迷心窍负了兄弟,但我绝不会负主公!”
许为知道他们这些玄甲青年有自尽的习惯,所以在这目盲青年打算咬舌自尽之前,再次卸了他的下巴,对着司马玉戡道:“这个人就交给你了,那种漆黑玄甲你也看过了,绝非普通人可制作,怕是你们朝堂里的问题了。”
“我已经说完了!快把果子给我!”疯癫的男子正在用尽浑身力量挣扎,他朝着许为的方向大吼,但许为压根没有看他,而是还在跟另一个从土屋里抓到的坐在第五张座位上的面具人确认着那晚发生的事情。
等到第五张座位上的男子抖抖嗖嗖将一切都说完了以后,许为才缓缓转身走到疯癫男子面前,作势要将槟果塞进杀人如麻还狠狠虐待了两名少女的男子嘴里。
不过就在那疯子兴奋地张口去咬的瞬间,许为忽然又缩回了手,他未被阳光照着的那张阴沉的脸忽然轻盈一笑,用戏谑的语气规劝道:“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是戒了吧。”
说罢,在疯癫男子响彻天际的哀嚎嘶鸣声中,许为一把将手中的两颗槟果扔向远处的天窗,疯癫男子只能眼睁睁地望着槟果消失在天窗外,眼角几乎瞪出了血。
“把这三个都放了。”许为对着身边几个隐山卫的人说道。
“什么,放了?”隐山卫之人皱着眉头,回首去问谢柏安的意思。
谢柏安今次也很配合地说道:“嗯,就按许公子说的做,放他们离开归客赌坊吧。”
于是乎,连着坐在第四张座位上的疯子,以及第五张座位上主动交代的年轻人还有第八张座位上的胡茬大汉,都被几刀切断了麻绳。
年轻人和胡茬大汉望了望赌坊内睥睨着他们的一众人,如捡了条命一样先是缩着脖子缓缓向前,而后一溜烟跑出了大门被打开的赌坊。
而第四张座位上的疯子被放开后,先是张牙舞爪地要来杀许为,结果被许为一句“再不去捡就要被别人捡走喽”给唬住,连滚带爬兴奋地朝赌坊大门跑去。
许为不知道这坐在第四张椅子上的疯子到底能不能吃到心心念念的槟果,但他觉得应该是吃不到了。
毕竟无论是许为还是谢柏安都已经说过了,只是答应放三人活着离开归客赌坊,至于赌坊外面会怎么样,也就和刚才的承诺无关了。
毕竟金蛇卫少了两个体恤下属的好头目,而隐山卫死去的兄弟更是不计其数,无论站在哪一方的立场上,这逃跑的三个面具人都不可能会有一丁点儿活路,需要考虑的无非是死的方法和死的位置罢了。
“问得也差不多了,就剩下这小子了。”谢柏安走近目光依旧凶狠如野兽的男子摇了摇头道:“看着也是个没脑子的畜生啊,要不还是等秋宁回来用药算了。”
袁秋宁手上当然有能够让人吐真的迷幻药,可她的药只有她自己会调配,如今她也正好不住在永通坊里。
因为之前答应过花魁沈钰儿要保住她那情郎方见夏的命和双腿,袁秋宁现下已经搬到了方家的一处宅邸间去居住,为了保护她的安全,手持中原十刀之一“神爪大鹏”的柳嫣也跟随着一同前往。
“袁秋宁此刻有要事在身,恐怕不方便离开,不如还是由我来试试吧。”许为转而看着野兽般目光的男子道:“说说吧,你将画着你们据点的地图放哪了?”
“哼,你觉得我会告诉你们吗?”男子盯着许为笑道:“爷爷我可不会像那几个呆子一样那么好骗,你们压根就没打算放我们生路吧?”
“那是自然。”许为拍了拍男子的脸道,“你们杀人、折磨人的时候,怕是也没想让人活吧,我就不明白了,但凡你们消停些我们可能压根就找不到你们,结果你们居然还敢把动静闹得这么大。”
“哼,做恶事的人又怎么可能只做一件恶事,人的堕落何来底线可言。我就说过嘛,他们这种重刑犯人,想让他们安分守己那是不可能的,做过坏事的人就会一直做下去,很难憋住的。”谢柏安在一旁絮絮叨叨着。
“说那么多废话作甚,赶紧给爷爷我来上一刀,让爷爷舒服舒服。”男子言语依旧张狂。
“你不怕死?”许为低头看着座椅上的男子问道。
“爷爷我当然不怕,谁会怕你们这些小白脸,爷爷我杀过的人比你们搞过的姑娘都多,怕个球。”
“那你怕什么?”
“爷爷我什么都不怕!”男子大声吼道。
“那你为什么不咬舌自尽呢?我可是已经放开你很久了。”许为搬了张凳子坐在男子面前道,“你知道我们不敢杀你,毕竟现在只有你手上有地图了。”
见男子不说话,许为继续说道:“不过既然你现在不自尽,那么过一会可别后悔了。”
说罢许为将布帛塞进了男子嘴里,随后下令道:“给我把他松绑,然后按着他把衣服全脱了。”
男子似乎不知道许为要干什么,野兽般的大眼珠子死死盯着许为。
不一会男子就被扒得一干二净,许为用棍子打断了他的一条腿后命隐山卫将他丢出了归客赌坊。
于是在永通坊人流密集的傍晚,两个隐山卫一个打着明亮的灯笼跟在一瘸一拐的男子身后,另一个走在最前面,走两步就重重敲一下手中的铜锣。
两人仿佛在引着所有人过来看,走在中间的赤裸男子嘴里塞着布帛,双手被死死绑住,只是向前走了约莫二十米后就坐倒在地再也没法往前动一步。
不多时来来往往看热闹的人就将男子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火光与人影,指点声嘲笑声晃得男子睁不开眼,那是他这辈子从未经受过,也从未想过自己会经受的屈辱,他从小到大从欺凌到殴打再到杀戮,永远都是他在折磨别人,此刻却一下子跌进了被羞辱的无尽地狱,而且想死都死不了。
原本嚣张的男子此时眼睛里已然没了野兽般的光芒,他用力缩向墙角,试图侧过身子掩盖自己的羞处,但很快又被周围的好事之徒给扒拉了回来。
是的,永通坊里人来人往,三教九流什么样子的人都有,一盏茶的时间后就已经又好几个眼神不对的男人开始对这个被绑着任君宰割的男子动手动脚。
野兽般眼神的男子哪里受得了在这么多人的围观下被几个男人如此对待,这比要了他的命都难受,他被塞着布帛的嘴里用力嗷嗷喊着,但就像他曾经欺凌他人的时候一样,此时的他叫的越响,动手的男人和周围的看客就叫的越兴奋。
“喂。”突然出现的许为拍了拍男子的肩膀道:“如何?现在打算说了吗,愿意说的话就点点头。”
野兽般眼神的男子此刻狠狠瞪着许为,几个男人对他的浑身上下其手让他无比反胃,周围人的目光如火把一样灼烧着男子的全身。
正如林中法则一样,野兽终究是怕火的,男子虽然依旧很凶却浑身在发抖。
见对方还不表态,许为乐悠悠地说道:“你要是再不说,我可就不让人拦着那些想占你便宜的男人了,你该不会也有龙阳之癖吧,还喜欢当街被人看着?你可别指望官府会管这里,真管不了。”
最终,曾经在第三张座位上对着一众人大放厥词的男子再也不敢用野兽般凶悍的眼神去看许为,只是缩着身子不停地点着头。
“行,我让人拿笔墨来。”许为看着眼前失了神的男子冷冷道:“之前说了那么多狂妄的话,你现在还是别张嘴了,太吵也太难听……”
许为站在人潮散去的街口,看着手里那歪七扭八的字迹,为了找到面具人据点而追着时间奔波了好几天的他这时才轻轻舒了口气,“这永通坊有时候确实是个好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