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老夫人来汴京,主君都是睡君母屋里头的。老夫人最是注重家风,最让不得有宠妾灭妻之事出现她眼前,对于姨娘们,除了上次接见她以外,其余时候没得传是不可靠近她屋的,更不得上堂,包括她们房的丫鬟。
这次四姨娘偷偷派了丫鬟来她屋里打听,其实老夫人是知道的,她只是假装不知,为的就是想看看君母会怎么处置这件事...可君母的做法却没使老夫人满意也没有不满意...
夜深了,温衡才回了温府,几个小厮提着灯笼给照了路...
二四见着小厮,小声吩咐:“去让后厨备醒酒汤,主君吃醉了”听着,一小厮连忙跑了回去。
温衡今日与多个大臣参详北征战一事,原日落前便可回府,可朱伯爷早设下酒宴恭候,偏偏这温衡是个酒鬼,一听有酒便也留下,可却忘了自个酒量差,这才又喝昏了头...
“我~道他,丞丞...相,行,伊霍之事,不可,不~可,圣..上..”
“主君您可别说了”二四听着害怕,脚步又加快了些,可雪天路滑,这才下了游廊,温衡便打滑摔了一跤:“嘶...你,你是想摔惨我?”
主君虽然吃醉了酒,可也知道丢了脸面,这才训斥身边的二四,就怪他没扶好。
二四虽挨了骂,可这一跤却让温衡摔闭嘴了倒也好,毕竟这背后议论丞相行伊霍之事的话可不能乱说,保不准命都搭上!
温衡被扶了起来,几个小厮现下更是上了心,将温衡围了个遍,前边四个掌灯的,后边四个跟着的,搀扶的还有二四还有一个小厮,可如此行走却多少有碍:“就不能...走快些?都都都要给踩上了...边去”温衡让前边两个掌灯的走到一边去,别碍着他...
温府大房。
君母坐在妆台前焚香,李妈妈站在身后给拆发髻,透过镜子可见君母的脸色明显好看,李妈妈看着舒心:“主君现是天天来君母屋里头,未踏其他院”
君母嘴角一笑:“这么多年,都不及母亲来的这些天,今日也算出了口气,若没有母亲,我怕动不了那四房”
“君母也是仁慈了,未将此事告知老夫人”李妈妈凑近了身:“若君母将此事告知老夫人,说不定...”
“我猜母亲是知道的,就在她院里,到处都是母亲的眼线,怎可能不知”
“这么说,老夫人是假装不知?”李妈妈愣了一会又接着梳头。
“母亲定是想看我会如何处理此事罢。若我罚得重些,母亲定会满意...可我这些年的容忍与宽容不就都成了假了。若我罚得轻了,母亲虽是不满意,可也不会责怪,顶多说几句,这事在我这也就过了。可那赵翠媚,李妈妈觉着老夫人会怎么做?”
李妈妈这才反应过来:“老夫人定亲自派人去教训四姨娘...指不定四姨娘的身份也因此漏了馅”
“主君将她的身份可藏得紧实,岂这么容易被人查去...”
“若是府里的下人们不小心说漏了嘴呢?”李妈妈看着君母,君母看着李妈妈...
这时,一个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至近,接着进来一个丫鬟:“君母,主君回来了,还吃醉了酒”
李妈妈立刻搀扶君母起身,问那个丫鬟:“可吩咐后厨煮了醒酒汤?”
“二四一回府便吩咐上了”李妈妈点头,示意丫鬟退下,自己陪同君母在屋内等着主君。
“我...亦是..不..”主君一见君母便禁了声。
小厮们停在屋外,二四独自搀扶主君进屋,君母和李妈妈也过来帮忙:“去打盆热水来”
看着主君醉成如此,定是喝了不少酒,君母有些害怕,特意支开所有丫鬟,单留二四:“主君今日可有失言?”
“在曹府,有属下在旁提醒着倒没说什么,只是方才主君进了府,便说了一些不可说的”二四替主君脱了靴,微躬着身站在一旁回话。
“说了什么!”
“说,说知道丞相,行伊霍之事,还提到圣...圣上二字”二四的喉咙像火烧一般,不敢多出声。
君母倒吸了口气,看着醉醺醺的主君,突然有些头疼得闭目:“此事却莫传出去,方才那几个小厮可得盯紧了,无论用何法子都要封了他们的嘴,实在不行,暗地解决了...”
二四听得大喘着气,身子吓得颤抖:“小的..明白”二四拘了礼退下时,紧握的手竟然冒汗了。
君母看着昏睡的主君,一时头痛得扶额,李妈妈正好端来了水瞧见:“君母可是累着了?”
“温家,可险些掉火坑里了”君母自己撑着起身,李妈妈连忙过来搀扶:“实是万险”
“主君可是说了什么?”李妈妈担心,李妈妈虽清楚主君酒后德行,只是这次定是犯了重忌。
“主君,竟在背后议论当朝丞相行伊霍之事”李妈妈听着一惊;君母吸了口气,声音只有李妈妈可听见:“还提了当朝圣上...”
李妈妈颠了一脚看着身后的主君,又小声问君母:“在宴上说的?”
“二四说,是回屋途中所说”李妈妈将君母扶到一旁坐下,自己叹了口气:“菩萨保佑,好再不是在外头说,这要被人听了去,不得惹来杀身之祸啊!”
李妈妈一时也慌了神,不知该做什么,这才给君母上了茶,准备替主君擦手擦脸...
“李妈妈,我来吧”君母拿过李妈妈手中的面布,示意李妈妈下去查探那几个小厮和丫鬟们。李妈妈会意,立即拘礼退出去。
“君母,醒酒汤熬好了”屋外丫鬟传话。
“端进来...放着,夜深了,你们都下去吧,这我自个来就行”
“是”丫鬟拘了礼退出去,门也给带上。
君母端起醒酒汤搅了搅,又仔细给吹了吹,随后喂进主君嘴里,第一口倒是喝下了,可接着几口却都流掉了,君母气得连给擦拭都是用着力的:“自知酒量不行,还偏喝得稀烂醉...”
君母又换了一种方式喂着,可主君始终不喝,最后逼得君母不得不一手捏着嘴一手给倒下汤,结果差点没把主君给呛死...
“活该呛着吧你”君母气得将碗重重放下,扯着棉被替主君盖好,自己又搬了一套棉被到窗榻那睡...
月透油窗映混影,案上香炉飘烟散,君母半倚在榻上,一手按捏着额穴,方才的恐惧似乎还未消散,君母实是无法揣测此事之后果...
翌日,君母替主君给告了病假,主君是到晌午才起的身,好在二四告知主君已告了假才不至于将主君吓个半死。
昨夜的醒酒汤喝的不多,今日的头昏沉得厉害,温衡揉了揉额穴,看二四无话与他说,自个倒也没问,直接就去了老夫人屋里头。
这会姑娘们都早已请安退下,唯独君母留下等候主君来请安...
大哥儿与四哥儿请了安后便去了沈家书塾读书,年将至,书塾也快临散,老夫人有意想请先生来教,要温家自立书塾...
且温家哥儿姐儿众多,这原是不错的提议,可世倾却以为,在沈家书塾读书多年,一时不去留在自家书塾倒有些不近人意,后世倾又议,沈家书塾他与四哥儿必去,温家书塾也必立,且只教导温家姑娘及幼弟八哥儿。
老夫人与君母参详着,后觉着此议有理,便按世倾所言,年后择日可办。
这会老夫人又突提及昨夜之事,毕竟同在温府内,老夫人屋离大房最近,这等险事又怎会瞒得过她这个老婆子。
君母脸上明显的眼泡浮肿,一听老夫人的话竟有些神情错愕,可寻思老夫人是自家母亲,也无须隐瞒,这才说出了口...
然老夫人一听,险没被茶水给呛着;卫妈妈急着给抹了抹背;君母也是一担心,就差没站起身来。
老夫人将茶盏搁在桌上,咳了几声也大喘了口气,气道:“言多必有数短之处,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啊!”
“卫妈妈,你去”老夫人指着外头的手指抖了抖:“告知主君无需来给我老婆子请安了,且让他去跪祠堂,对着列祖列宗好好反省三刻,还要他当着列祖列宗的面起誓,一生不再碰酒!如若不从,便一生别出祠堂了...”
卫妈妈见老夫人是真的急了,这才连忙应了好便出去办事;君母听着一时沉了静,可见卫妈妈离开却心急如焚,生怕主君会应此事厌恶了她,可李妈妈还是将君母按住,摇头示意君母不可为之说情更不得阻挠。
老夫人扫视了一眼,随后再次拿起茶盏吃茶,淡淡道出:“你也莫怪我老婆子心狠,三刻于他而言顶多跪了乌青,让他吃点苦,这也好让他心里有个谨记,懂节制,知慎言”
“是,母亲教训的是”君母坐着微躬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