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繁花烂漫,竹影摇曳,月光洒落,景逸如斯。
苏衍一股脑儿坐起来,捂着肚子哀嚎一声:“怎的这时候又饿了?诶,师父太抠,三餐不饱啊!”
二话不说,点亮蜡烛,走进夜色中。
路过苏溟的房间,灯却还是亮着,虽有些昏暗,还是能够分辨得出窗纸上有两个人影交织在一起。她好奇地凑近窗户,凑近去这一点时间,这两个人影还纠缠了一番。师父这个人平时挺正经的,原来关起门来和所有男人都一样,竟然破屋藏娇!
她激动的趴在窗户上挖了个洞,找了个好趴姿,可是窗洞里那个身材纤瘦的'女子'不是别人,竟是左卿!本以为有场活春宫可以饱眼福,冷不丁被泼了盆冷水,忍不住暗骂:大老爷们儿背影像个女人似的,真是白糟蹋了自己的兴致。正打算回去,却听得那窗内传出一番对话,她又忙不迭的凑回去。
起头的是师父,揪着左卿的衣领,一脸的凶神恶煞,“你最好的老实交代,别逼我动手!”
“不知你所言何意?”
“这时候了还费什么话?我再问你一次,你究竟是谁?你是不是墨斐派来的刺客?”
苏衍惊恐地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来。而这句话到了左卿这里却是波澜不惊,苏溟顿时暴跳:“你爷爷的,不揍你一顿你不说是不是?别看老子现在只是个掌柜,老子以前可是带兵打过仗的,你爷爷的,老子打仗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没等他继续骂完,左卿突然发出短促的笑声,“你也不过而立之年。”
苏溟两眼一瞪,手劲更重,“你爷爷的别打岔!你说,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他的目光落在他身后的空处,似乎看到了什么情景,他勾起唇角,定睛看他:“京都若水,七善书院副掌事,左卿。”
苏溟整张脸煞白,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若水…七善书院?
放眼天下六国,书院寥寥无几,像七善书院这般规模的更是少之甚少!她对这座书院的了解并不多,但是模糊记得,这座书院里头的人非富即贵,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师父在还不是酒馆掌柜之前一直浪迹江湖,不曾去过若水,对于七善书院的反应是不是太大了些?
还想继续窥探,肚子突然一声叫唤,在寂静的走廊里犹如打雷似的,她急忙捂着肚子逃离现场,未跑来几步,背后突然一记重击,昏厥在地。
眼中最后的景象是一角玄袍,不着一丝色彩,犹如江南天际那一抹最柔和却无法触及的光。
这到底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一个梦而已?那晚上的事情,苏衍再也没想起全部,或许,那一角玄袍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饭馆已经接连三天没有生意,之前苏溟义愤填膺的说要卖转行研究药酒,打败李鬼东山再起,可这么些天过去了,酒没见着,连人都消失的无影无踪。苏衍泥鳅似的瘫在食案上,放眼望去,到处落满了灰尘,也懒得去抹干净,反正明儿还得脏,何苦自己累着自己。
瞅着没生意,拖了张条凳坐在饭馆门口,一手剥瓜子,一手摇着腰间挂着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师父曾经问过她这铃铛来历,苏衍都只是一笑而过,她从不打算对他坦白,那不过是过去的旧事罢了,何苦再说出来,累人苦己。苏溟端着脸盆坐在她身边,瞧了瞧她,噗嗤一笑,“你思春呢!”
苏衍忍不住送了个白眼给他,“思春有我这么愁眉苦脸的么?”
“思春有很多种,你这也算一种,跟为师说说,喜欢上谁家的了?不会…是李鬼家吧?”说罢啧啧两声,十分失望。
苏衍又翻了个白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别扯上那个娘们儿,晦气!”
苏溟抱着脸盆侧视她,突然哀怨道:“我总觉得你长大了,早晚会离开这里,阿衍,你会离开我吗?”
苏衍紧张的看着苏溟说:“你怎么也学那些有学问的装深沉?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苏溟鼓着腮帮子叹了叹气:“九年了,你不觉得厌烦吗?”
苏衍觉得他脑子有问题,干脆不搭理他。苏溟惆怅地看着她,又是一连串的叹声。
“师父,今儿天气不错啊,你要唉声叹气找错日子了吧!还是您还在梦里,没睡醒?”说到这个,苏衍突然想到那个似真似假的梦境,此时再仔细琢磨,其中好像有种联系,想着心里实在难忍,便将昨晚的事跟他说了。
苏溟的叹声戛然而止,“什么梦?”
“只记得前半部分,我梦见你和左卿纠缠在一起,可惜隔着窗户只看见个模糊的影子,但我却很肯定你们是纠缠着的,还分了好多姿势呢!”说到这儿,及其肯定地点点头,继续道,“不知为何,脑子里一直有个声音提醒我这个梦一定是真的,师父,你说这究竟是梦还是真实?”
苏溟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你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哪是那种会断袖的人!就算断袖了我也不可能找一个非亲非故的人。”
“正因为非亲非故,才方便勾搭!”她兴奋不已,却差点没把她师父气死。
“真是要命,没法愉快的交流了!”苏溟立即扯开话题,这些不找边际的话必须立刻扼杀在襁褓中,又说,“等会儿你去白先生的铺子收房租,今天必须一分不差地把三个月来他欠下的全部收回来!不然别回来吃饭了!”
“你让我去?你不知道那个姓白的一看见我就好像公狗发情似的,你还让我这羔羊去投狼窝!”苏衍是又惊又怒,一想起年前去收他家的房租,白先生那张色得好像色子一样的脸害得自己半个月不敢夜里上街,如今师父却叫她去收房租,她突然非常怀疑师父把自己捡回来是不是来向她报仇的!脑子里立马去回想以前歌家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
苏溟却丝毫没有担忧之色,反而一脸好奇,“你是羔羊么?”
苏衍气得横眉竖眼,“这种事情干嘛不让左卿去?他在我们饭馆白吃白喝又白住,白白地养了个闲人,你是吃亏吃多了吃傻了吧!”
苏溟对她的狂轰滥炸丝毫没有动摇,“他不是受了伤么,怎么去收租?你有点同情心好么,亏人家还救了你一命。”
苏衍突然冷静下来,一双桃花死死的盯着他,“还说没断袖,我可是从未见过你这么一个小气的人会这么关心一个不相干的人,他也就来了几天,你是不是太不正常了!”
“为师我心胸开阔,善良正义!你别把那些龌龊的标准架在我身上!想我堂堂蒯烽镇最英俊最正义的苏掌柜怎么可能是你说的那种人!好歹我们相处了九年,你居然还没认识到我的为人?真是可悲可叹啊!”说罢扼腕一番,提起了袖子装腔作势地擦拭眼泪。苏衍却觉得胃里一阵惊涛骇浪,恨不得全喷他脸上。
“断袖就断袖了,承认又怎样?说了这么大一堆虚伪的道理,我还不知道你?师父啊,反正你是断袖我又不会嫌弃你,日子照样过,就是多了一个男人成了我的师母多少有些别扭。不过也没事,谁让你是我的师父呢,嘿嘿!”
越说越觉得稀罕,断袖常常有,今年头回见,还是自家门上!想着便乐了起来,但听在苏溟耳中却十分刺耳,气得当即挽起袖子表明自己,“袖子没断,老子是纯爷们!”
她自顾自嗑瓜子,眼神告诉他,我不信。
夜色静怡,苏溟在房门前踱步,面色凝重,目光焦灼。他突然停下脚步,目光触及到书案上那封信,心中却始终想不明白,王爷为何要召回自己,为何要眼睁睁地看着亲生女儿陷入危险,太多为什么,他必要去问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