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发现戏曲名旦花音娘子余袅袅是个男子,一时默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戏曲中反串也属正常。”小王爷先反应过来,不再让沐桃月碰余袅袅,自己动手拉上了他的胸衣,又把罩衫随便理了两下,回头却发现这小女子两眼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发什么呆?”
“嗯……我在想,康玉轩知道花音娘子是个男子吗?”
子书俊细想了想:“据我所知,康玉轩是个浪荡子,拈花惹草,青楼常客,却从未听说他好男风。”
“那就是不知道咯?会不会是康玉轩后来知道了,难以接受,离家出走?”
“不会。”
沐桃月不太懂,还想问问他为何不会,地上的余袅袅醒了。
“二位是……”他捂着后脑勺坐起来。
“途经此处,见你晕倒在地。”子书俊自背后悄悄拉了拉沐桃月的衣服,示意她不要多说话。
“可需要帮忙?”
余袅袅警觉的拢了拢衣服:“……不必。”
“女子晚上出门还是注意些。”
“多谢大官人提醒,小女子无碍,要回家了。”她暗暗松了口气,声音也柔和了不少,冲两人道谢之后转身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见他走远,沐桃月终于放松下来:“寺正大人,她朝外走了。”
子书俊点点头:“若这不是回家的路,她刚刚进来是要去哪里呢?”
他望望黑漆漆的夹道:“进去看看。”
夹道又黑又窄,静的怕人,沐桃月有些害怕的抱着肩膀:“寺正大人……您怕鬼吗?”
“世间无鬼。”
“可我怎么觉得冷飕飕的,就像……就像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
“是你穿的太少了。”刚才便摸着她小手冰凉。
“我把外袍脱给你。”
“别别别,您这成何体统。”她赶紧阻止,“我不冷,不冷!”
身后一阵幽幽女声传来,夹杂着叹息,沐桃月吓得魂都飞了,抱着肩膀直发抖,话都说不清楚。
“鬼……鬼吗?”
“莫怕莫怕。”小王爷把她抱进怀里暖着,“不是鬼,是有人在唱曲。”
两人竖着耳朵仔细听,果然是女子唱戏的声音。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声音如泣如诉,余韵悠长,“夫君哪夫君,我唱的可好?”
“是这个院子里传来的。”子书俊看向沐桃月身后的院墙,周围太黑看不真切,墙上有道小门,应是院子的后门。
“是小夫妻在唱戏取乐吧。”
子书俊若有所思,刚刚花音娘子确是往这个方向走,偏偏这里又有女子唱戏,而且院子还有后门……总觉得这院子与花音娘子之间有些关联。
“我们绕过去看看?”
他低头问怀里的人,正巧对上她抬起头的目光,小巷幽暗,气氛暧昧,两人离得很近,近到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寺正大人。”见他盯着自己发愣,昏暗中他俊朗的眉眼格外好看,沐桃月红了脸,掐了自己一把止住了想亲上去的欲望,“您说绕过去看看。”
小王爷回了神,压住自己想要亲上去的冲动,松开抱着她的手臂:“去看一眼,到底是哪户人家。”
夹道的尽头是东门大街,彤儿父女俩开的包子店就在旁边,这会儿已经打烊了,子书俊估算了一下距离,带着沐桃月拐进了包子铺后面的巷子。
“就是这家。”他一步一步认真丈量计算着,走到一户人家前停了下来,笃定的说。
这是个很普通的小院子,院子里黑着灯,门口摆了不少空酒坛,还能闻到淡淡的酒香。
沐桃月闻了闻,一脸陶醉:“这应该就是白天彤儿爹爹说的那家酒坊了,好奇特的酒香。”
“唔,可惜打烊了。”子书俊看着她笑,“说要给你买一壶,明早来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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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离开东门大街,去开封府找李乐康跟宋晓星,子书俊说他们抓到人之后一定会送到开封府去。
“小星星跟乐康哥真的能抓住那个人吗?”沐桃月有些担心,“那人看起来很有把子力气,乐康哥能行吗?”
“乐康师承名家,剑术高超,身形极快,人称飞雪残影,一把寒英剑江湖上鲜有对手,不会有事的。”
她放心不少:“原来乐康哥那么厉害啊~飞雪残影,听起来真威风!寺正大人在江湖上有名号吗?”
小王爷有点泄气:“没有。”
“寺正大人有师父吗?”
“有啊,你认得的。”他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便是当今武林第一的高手,上玄宫宫主司空云天。”
沐桃月眼睛都亮了:“是司空宫主呀!”
“你这么高兴作甚?”小王爷不开心了,这女子一听司空的名字怎么这么兴奋?
“没什么,就觉得司空宫主居然是您的师父,觉得他好厉害。”
“哼。”
“您哼什么?”
“没什么。”他闷闷不乐的想,往后练功要更勤勉些,是不是也该去江湖上闯闯名号,这样傻桃桃就不会觉得旁的男子厉害了。
李乐康跟宋晓星果然在开封府,两个人追出去不远就抓到了人,直接送了过来,开封府新来的小捕头叫做罗子羡,大眼睛高鼻梁,带些异域长相,是个活泼外向的年轻人。
见两个人抓到了白天泼猪血的贼人,罗子羡很敬业的表示现在就审问,并礼貌的邀请二位旁听,正巧宋晓星也好奇到底怎么回事,干脆央着李乐康留下来一起听。
男子对自己做的事供认不讳。
他是集市上的屠户,本家姓郑,家中行三,所以大家都喊他郑三。
平日里白天杀猪卖肉,到了晚上他便去听戏,听着听着就迷上了花音娘子余袅袅,最喜欢的便是她扮的虞姬,此后日日捧场次次送花,沉迷其中一发不可收拾,加上他还未曾娶妻,俨然是把余袅袅当成了自己命中注定的娘子。
前几日他卖肉时听人议论,说月白书院的方夫子嘲讽余袅袅的虞姬不好,一时气不过,夜里提了两桶猪血把他的书院泼的乱七八糟,方夫子的忍气吞声让他觉得自己做对了,自己就是余袅袅的守护神。
昨日看戏时,又遇见贾大嫂来瓦子闹事,眼见着污秽之物泼了余袅袅一身,他怒不可遏,当晚便拎着猪血把贾家的针线铺子泼了个透。
“今晚郑三尾随余袅袅,想要表明心迹,被拒之后恼羞成怒,霸王硬上弓,你猜如何?”
开封府旁边的小酒馆,旁听完整个审讯过程的李乐康和宋晓星,还有出来透透气的罗子羡,一起神神秘秘的问。
子书俊低头剥蚕豆,声音平淡:“发现余袅袅是个男儿身。”
“欸?你们如何知道的?”宋晓星丢一颗蚕豆砸向沐桃月,“偷看人家?”
“余袅袅晕过去了,我想把他扶正躺平,衣服自己滑下来的!”沐桃月也砸她,“谁要偷看啊,那个小鸡仔一样的胸,还不如寺正大人的好看。”
她一语惊四座,李乐康不喝酒了,宋晓星也不吃菜了,连一直不太说话的罗子羡也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六只眼睛炯炯有神盯着她,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你见过?”
“呃……”自觉失言的小女子满脸通红,怯怯的想往桌子下面溜。
子书小王爷一手把快溜下去的沐桃月提起来,另一只手把盘子里的蚕豆拍成了豆渣:“聊正事。”
“聊正事聊正事。”李乐康拿来调羹舀一勺豆渣放进嘴里,“锦鹤这一掌不错,均匀酥脆,适合喜欢吃蚕豆又牙口不好的老人,回头多拍些,我给我们家老太爷送去。”
子书俊懒得接他茬,直接问道:“有没有打听到康玉轩的去向?”
“那个郑三受了打击,心灰意冷,竹筒倒豆子一样问什么说什么,可他没见过康玉轩。”
沐桃月想起来:“刚刚寺正大人如何说康玉轩不是离家出走呢?”
“康玉轩是个典型的纨绔子,花钱大手大脚惯了,又没有谋生技能,若要离家出走,盘缠是少不了的,但据康尚书讲,他离家那天跟往常一样,并没有带多余的钱财。”
子书俊一点点给她分析,“而且他也不是明日就成亲,即便不满,也该筹划准备,没必要急匆匆一走了之。”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李乐康补充,“昨日咱们吃漫泼饭时听隔壁桌的人说,康玉轩跟余袅袅吵了一架,在那之后便不见了,会不会……?”
罗子羡在一旁听得认真,忍不住接过话补充说:“康玉轩发现了余袅袅的秘密,然后被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