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飞了许多天的柳絮终于消停了,院子干净了许多,沐桃月三下两下扫完,又开始了叽叽喳喳。
“寺正大人,咱们一会儿出去吃早饭吧!街上新开一家包子铺,味道特别好。”她背着手站在一边,对正在练剑的子书俊如数家珍,“有羊肉馅,猪肉馅,三鲜馅,白崧馅,香蕈馅,豆腐馅……”
子书小王爷收了招式看看树上的几只麻雀,又看看她:“于老汉开的?”
沐桃月摆出一个夸张的表情:“您怎么知道?”
于老汉是彤儿的爹,前段时间春风度被查封,所有人都被开封府暂时收押了,该抓的抓起来,其余人等待安置,沐桃月知道后特意央了子书俊把彤儿放出来,让她跟自己爹爹团聚。
“我还知你胆大包天,将我给的玉簪拿去典当。”
“呵呵,于大叔和彤儿开包子铺还差点钱,我就寻思帮帮他们。”
沐桃月讪笑道:“等赚了钱分了红,再赎回来。”
子书俊简直要被她气死,这女子平日里没心没肺也就算了,现在居然敢把自己送的东西拿去典当行换钱,真是越发恣意妄为了。
她瞧着他面色不善,赶紧又说,“您那日给我的时候说,这是王府做坏了不要的,是残品,我才拿去当掉的……”
“……”小王爷想起自己当时为了面子,确是这么说过来着,这下可好,自食其果。
可那哪是什么残品,那是上好的翠玉打造的,这傻女子被典当行的伙计忽悠着就当了三两银子,还好那天正巧看到,她前脚离开,他后脚就赎了回来。
“寺正大人生气了?要不然我去赎回来吧。”
“已经赎回来了。”
“真的?”沐桃月高兴的跑到他跟前,“虽说那个簪子老气了些,也俗气了些,却是摸起来温温润润,我还怪喜欢,当掉的时候着实有些不舍。”
何止是有些不舍,她当完便后悔了,晚上躲在被窝偷偷哭了好几场,气自己一时糊涂,便是去借钱也不该当掉寺正大人给的东西。
想到这里,她满怀期待的伸手,“既然赎回来了,寺正大人还给我吧。”
子书俊淡淡道:“你三两银子当了,我六两银子赎的,两个月的月钱,抵吗?”
沐桃月愣了:“不,不抵……”
“……不抵便不给。”他气呼呼的转身迈步走,两个月的月钱,亲几下不就好了?也不知她是没明白还是不想亲……
“寺正大人。”她追上了来,“你不高兴了?”
“没有。”
“我的月钱是真的很重要。”
“我知道。”
“那……”沐桃月抱住他的胳膊,把脸轻轻贴在上面,讨好的说,“您别生气,我发誓再也不会把您给的东西当掉了。”
再也不会了,那都是她要珍藏一生的宝贝。
小王爷抿着唇,耳朵红红的,从怀里掏出那根玉簪给她戴上:“下不为例。”
趴在墙头的小橘子非常不满的喵了一声,它还没吃早饭呢,这俩人腻歪腻歪的是不是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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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家包子铺开在一个巷子口,说是包子铺,其实只是一间屋,被隔成了里外间,外面用来蒸包子卖包子,里间只摆下一张床。
到了晚上,彤儿睡在里间,于老汉在外间打地铺。
见到沐桃月来了,彤儿高兴的拉着她的手有说有笑:“蜜桃姑娘,几日不见,你越来越漂亮了!”
“咳,过奖过奖。”见子书俊一脸憋不住笑的样子,沐桃月红了脸,“那个,彤儿,你喊我小月或者桃桃都行,别叫蜜桃姑娘了~”
这名字实在太羞耻了。
“那我叫你桃姐姐!”彤儿端了两屉包子,“这是我爹最拿手的蟹黄包,桃姐姐跟寺正大人尝尝。”
沐桃月夹了一个到子书俊碗里:“寺正大人先吃。”
“好。”他点点头,指指小巷深处,“刚刚便一直有人来来往往,有些还抱着酒坛,里面可是有酒坊?”
一旁的于老汉刚刚送走一桌客人,这会儿擦完桌子站起身,听见子书俊的话,便接口回答道:“官爷看的仔细啊,这里面确是有个小酒坊,只卖一种酒,叫……相思酒!”
“相思酒……”
“店主是个女子,很会做生意,每月只开一坛酒,售完便要等下月,今日便是开坛售酒的日子,很多人天不亮就来排队呢!”
“原是卖奇货的,怪不得。”子书俊尝了口包子,味道不错。
沐桃月好奇的扭着身子往巷子里边瞧,只闻得从巷子深处飘来一阵阵奇异的酒香,丝丝缕缕,似有还无。
她转回身来跃跃欲试:“寺正大人。”
“我不喜喝酒,你也少喝。”子书俊看她瞬间垮下来的小脸,勾了勾嘴角停顿半刻,“但这种新鲜玩意还是可以买一壶尝尝。”
傻女子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逗她可真是太有趣了。
“两壶,两壶行吗?”沐桃月一下又高兴起来,伸着两根手指头讨价还价。
“得寸进尺。”他眉眼温柔,俊朗的脸上带着不自知的宠溺。
突然一声惊叫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温馨,接着叫骂声从街的另一头传来:“这是哪个杀千刀的干的啊!?可真是缺了大德了!呜呜呜呜!”
她竖起耳朵仔细听,声音很耳熟:“是贾大嫂!”
子书俊一愣:“昨日牡丹棚那个?”
“没错,就是贾大嫂的声音!”
“带我去看看!”他说着扔下一把铜钱,拉起沐桃月就走。
可怜的桃桃还没吃饱,一手抓了两个包子,嘴里念念叨叨:“彤儿,剩下的包子留着别扔啊,我家猫还没吃饭呢!”
“好好好,一会儿我去帮你喂。”彤儿一叠声的答应着,好笑的看着两个人走远。
于老汉纳闷的问:“那位官爷跟沐娘子是什么关系?”
“桃姐姐说,寺正大人是她的主人。”
“主人?我看不像。”
“那爹爹说像什么?”
“嘿嘿,依我看哪,不像主人,倒像情郎。”
沐桃月带路,两个人很快赶到了贾大嫂的针线铺,铺子门口围满了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谁呀?太缺德了。”
“贾大嫂这是得罪人了吧?”
“听说她昨天去广和戏班找花音娘子了,闹得人仰马翻的。”
“哟,那人家这是报复来了。”
“一个戏子,还有脸报复?”
两个人拨开人群往前挤,走到跟前一看,贾大嫂坐在地上拍地大哭:“这是哪个缺德的啊,我这铺子全毁啦!让我们一家老小怎么活哟!”
空气中弥漫着腐败的血腥气,小小的针线铺子里,墙上,地上,柜台上,到处都是血,成轴的丝线全都暗红一片,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这么多血……”子书俊脸色严肃起来,“怎么回事?”
沐桃月进到铺子里,小心的避开地上的血迹,从柜台拿起一卷丝线闻了闻,又用手指抹了一些捻开看。
“是猪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