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气、灵气、血渍、氤氲雾气,整个屋子一片狼藉。
一夜下来,迎棠打心底里觉得,无论神还是身,都是自己占了人家,一觉起来竟然神清气爽,腰不酸腿不疼。
原本好几日才能恢复的灵力,一晚上就被填满。
真好。
本来还以为能看到初次尝荤的少年人的窘迫,谁知一眼扫过去,哪里还有允平的影子。
反倒是本来乱七八糟的屋子被收拾的干干净净。
彼时晨曦光照,她挑起秀眉,脚尖勾住床边担得整整齐齐的衣裳。
穿好衣服,佩戴好玉鱼,她坐到梳妆镜前,不满地娇喊:“允平~”
迎棠想找他的茬。
不一会儿,房门打开。
夏裴回端着一碗甜粥走进来。
迎棠觉得自己这还没打出的一拳前面,已经铺满了棉花。
他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走过来,拿起紫玉梳:“今日为姑娘梳个时下流行的飞烟髻。”
迎棠瞧他这么淡定,心里不得劲。
铜镜里的人,那怕是天上神仙定也不及,昨晚上,她的娇绝对不输他的,可惜他看不见。
迎棠心里盘算着怎么逗弄他,忽然轻笑:“允平~”
夏裴回睫毛颤了颤:“嗯。”
“你昨晚把我的痣都咬红了。”
滚烫的指尖一抖。
紫玉梳碎了一地。
昨夜忘情,分明两人皆有一份。
他的指尖还残留着触感。
她微凉的素手,温润的肌肤,他的唇情不自禁游走过的每一个地方,任凭她带他跳进情/欲的陷阱。
他背上至今还有无法愈合的抓痕。
他尖锐的虎牙轻咬过她细嫩的颈项,也在锁骨下温软之地留下点点红印。
但他看不见,他不知道那里还有颗小痣。
越回忆,越燥热。
夏裴回眼睛眨了眨,蹲下来闷头收拾残局。
“是么。”
尾音极难察觉地轻颤,他很快又镇定下来:“只是没想到姑娘如此怕痛,以后定会再轻些。也不知有没有咬痛姑娘。”
迎棠脸一红,银牙咬得咯咯响:“咬痛了,怎么办?”
夏裴回起身,撑住妆台微微倾身,在她耳边哄似的说:“姑娘莫生气,给你咬回来便是。”
流氓!
她冷哼一声,又不甘示弱,邪笑道:“你那泥塑也不知道刻地如何,若没有我七分像,我就把它扔了。”
“好。”
好什么好?
她眉毛一抽,又说:“我哪里有痣,你都记住了?”
“嗯。”
“我尾巴多长,你都记住了?”
“嗯,都记住了。”
“你又看不见,怎么记住?”
“昨夜销魂,已刻入三魂六魄,生生不忘。”
玛丽婶婶的苹果派啊!
你是谁,真的是我的小白花允平吗?
迎棠心里又恼又羞又烦躁。
反正就是舒坦又不舒坦,开心又不开心。
莫非小奶狗其实是大尾巴狼?
温凉那臭瘪三的话如魔音灌耳,突然在她脑子里杜比环绕式回响。
叫什么来着,哦,依兰。
看看,她都记得那个白月光的名字了!
有多少人能荣幸地进入她的聪明脑袋瓜!
都怪他!
做她的人,就得一心一意,她可是个讲究魔。
似乎感受到迎棠颇为“奇异”的视线,夏裴回帮她摆碗筷的动作都僵硬起来:“是我口不择言,姑娘莫恼。”
迎棠心里的小白兔一下子被顺了毛。
她边喝粥边考虑下一步打算。
如今她弑仙了,上头保不齐要派人下来“镇压”她,或者“诏安”她。
上面一日没下来人,她就逍遥一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唯一能替代妖丹的轮回印,将其炼化。
轮回印在哪呢。
迎棠唤来青茷盘问了一遭。
自打知道迎棠昨儿把温凉真人杀了,青茷就吓得失魂落魄,看到迎棠便装孙子,一口一个姑奶奶喊得亲,彩虹屁一溜接一溜。
迎棠背地里喊他小人精。
小人精青茷说,修仙界所有的法宝都在星河城了,那里也是大能聚集地,但修为不够的人很难飞上天找到星河城。
传闻那星河城就飘在空中,跟着月亮,是永夜之地,青茷反正是没去过。
迎棠当下就准备去星河城。
青茷:“可是现在是白天啊。”
迎棠:“世界是圆的,飞去夜晚的地方不就成了。”
青茷:“……,不愧是姑奶奶!”
迎棠从头上取下一根云纹簪,往窗户口一掷。
那簪子瞬间化做人一般粗壮,三人站上去绰绰有余。
“上来吧。”
三人上簪,这御簪而飞着实新鲜,惹了不少修士旁观。
秋日的太阳免不了骄烈,夏裴回体贴地撑开一把海棠花样式的伞,帮迎棠遮阳。
“据闻,星河城在银河的正下方。”青茷正在不靠谱的导航。
迎棠左耳进右耳出。
身后站着夏裴回,她偶尔回头欣赏一番盛世美颜。
真可谓是郎君清逸,蔚若云霞。
高风略萧瑟,吹过她飘荡的纱裙。她那软烟罗的袖子时不时扫过夏裴回垂在身侧的手,他偶尔悄悄地拈一下,那纱就在他雪白的手心流过,又从指缝中溜走。
迎棠不在意地轻轻挪了一下手臂,他便再也碰不着,只两指轻捻摩挲着回味,颈脖略红。
迎棠又生出逗他的心思来。
簪子忽然下滑,夏裴回一个不支往前扑去。
柔弱无骨的女子被他抱住,发出一声轻哼。
他面若飞红,忙后退,踩上青茷。
青茷:“哎哟!”
簪子又平着飞起来,蓦地减速,他又往前一倾。
清润的薄唇触碰到温香的鬓发。
迎棠转过头来,如扇的眼睫毛扫过他的脸:“允平,你轻薄我的方式怎么这么老套。”
夏裴回当即腮若滴血,局促,又有几分羞恼:“姑娘……”
迎棠权当没听见,骄矜地伸了个懒腰,发丝有意无意扫过夏裴回的脸。
夏裴回眼角翘起温柔又愉悦的弧度。
青茷在后面龇牙咧嘴:娘的……脚好痛。
天色渐暗,约莫飞了半个时辰,终于看见漫天星河。
星河之间,有一偌大结界。
青茷这样三脚猫的水平自然看不见,迎棠却是看得清楚。
她当即莽过去,便见一城市霍然显现。
青茷震惊地说不出话。
待簪子落地,迎棠轻飘飘一跃而下,顺手把夏裴回拽下来,给他手腕系上丝幔。
星河城的风,恰到好处的暖。
迎棠赤脚踏在漫天星河中,随手一捞便是星尘。
她们竟然走在宽阔的银河里。
她两手捧起星尘,嘟嘴吹气。
闪闪发亮的星尘飞向夏裴回的脸,把他一头乌发染得闪闪发亮。
星尘微凉,夏裴回微微一颤,伸手想摸。
迎棠又掬一捧递过去,任凭他骨节分明的指轻轻放在她温润的手心:“感受到了吗?这是星尘。”
夏裴回点头,继而有些惆怅:“星尘……是什么样子的?”
“星尘啊……星尘就是……五彩斑斓的亮晶晶的黑。”迎棠形容毕,感觉自己像现代甲方。
他笑问:“和姑娘的眸子一般好看么。”
迎棠:……
这人怎么彻底放飞自我以后,撩妹都不预热了。
她骄傲地扬起小下巴:“哼,也就只能比之一二吧。”
夏裴回满含笑意地偏过头,肆意抚摸她手里流动的银河。
凉凉的,流水一般,触感像细细的沙子。他紧紧一握便消散了,留不住分毫。
星河城果真是一座建在天河上的流动城市,随着银河在夜晚浮现,飘动在人间的每一个夜晚。这里永远是黑夜,永远能望见漫天繁星,星河璀璨。
迎棠觉得此处甚好,在这儿买个房产,以后经常来住也不错。
她想到就干,一眼看上城里最高的那个小别野。
四面环“河”,风景好,还静谧,独栋大洋房,自带小院子,关键是够大!够高!够张扬!
瞧瞧那满屋顶的紫晶瓦片,多奢华!
除了她,还有谁配得上这样漂亮的房子。
她要买它!
耳边响起路人喧闹嘈杂的谈话声,偶有温凉的名字响起,夏裴回不禁凝神细听。
“听说了吗,温凉真人陨落了。”
“我还听说青阳宗的灵脉一天之内接近枯竭,好几个大能都神识受创,紧急闭关养伤去了。”
“哎,我还听说,那人间太子夏裴回入魔了,可巧的是,那天二皇子举兵到青阳宗下,准备和青阳宗商讨讨伐夏裴回的事儿,谁知经历这一遭,伤患不计其数啊。”
“到底是谁干的,是夏裴回吗……”
迎棠拉紧缠着他的丝幔,他这才回过神来。
“有一事要和姑娘说明。”
“你说。”
“若得空,我可否去一趟沧州?有些事情想了结。”
沧州?
她“哦”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随你。”
随你这两字,可真是余味无穷,惹人琢磨。
夏裴回攥紧丝幔,又在手腕上缠了一圈,靠近她些,有点示好的意味。
迎棠这一路,吸尽了周围目光。
她春雪似的匀称骨肉携带着绮丽的遐想,引得周围纷纷侧目,让开一条康庄大道。
迎棠很受得起这样的注目礼,一路逶迤而去,停在一偌大的紫晶别墅前。
青茷激动地抻头看:姑奶奶找到要的东西了?
她指指房子:“房东是谁,这小别野,我买了。”
青茷:???
仙界。
温凉真人陨落的消息不胫而走。
虽然温凉在仙界不算什么有名气的,至多算一个散仙,但好歹也是个仙,碾压下界众生,谁知竟说陨就陨了。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事儿由掌管人间琐事的小仙一层一层传音往上报,本来就眨眼间的事儿,谁想正好碰到青渺仙子的诞辰聚会,人虽不在,但众仙还是自发庆祝,好几个有官的仙人喝了酒,听了好几遍听不清。
“谁?温凉?你说温凉怎么了?”
有些人还非要端着官架子,说你先放这儿,我批阅好了你再来拿。
天上一天地下一年这事儿,你要再往上升,飞升成神,那才是。在仙界,时间流速和地上是一样的。
等司命星君得知此事,写了个折子送到天帝面前,再受天帝召见,都过去好几天了,温凉的尸骨早就不见踪影,元丹消失,神魂无踪,一根头发都没留下。
新天帝照晏是个严肃的男人。
顺圣帝陨落后,他受众仙推举登位,一上来便要求扯下人界与仙界的绝地天通结界。
他还立下不少新规,这层层上报的制度便是他创立的,当然也增加了仙界的仙官官位,解决了仙界大部分仙飞升后“再就业”的问题。
只是办事效率……确实不敢恭维。
照晏听罢司命的复述,唇角狠狠压住:“藐视天规,按律办。”
“是。”
按律办,应遣天兵下界捉拿,抽骨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