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堰没说话,不过配合地解开大衣的扣子,拉开里面的风衣,露出纯白色的衬衫。
余遥已经揭开了一个暖宝宝,特意抚平后捏住两个角,凑到方堰身旁,看准了才贴在他肚腹的左边。
“等一会儿,”看方堰想将衣服拉回去,余遥及时制止,“再贴几个。”
因为一个暖宝宝不大,最多只有一个手掌那么点,太小了,所以要多贴几个。
余遥又拆了个包装,在方堰的合作下贴在他右边,然后是上面的左边和右边,总共贴了四个,将他整个腹部捂住。
方堰手拉着衣服,低头望着自己的肚子发呆。
余遥怀疑他有什么迟钝症,好几次了,每次做了什么,他都要怔怔看着。
还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害他不成?
就是市面上很普通的暖宝宝,随便花点钱就能买到,牌子也很大众,他身为一个集团的董事长,关注那些乱七八糟的企业比她更多吧,应该知道的。
所以说用盯那么久吗?
一直看了好长时间才回过神侧目望她:“贴上确实暖了许多,谢谢。”
余遥无语。
哪有那么快见效。不过她还是体贴的没有拆穿,只回了后一句,“不用客气,很便宜的,十块钱一沓。”
说起这个,她突然想起来,“挂号和看医生打吊针用的都是我的钱,你应该会还给我吧?”
这个大的董事长,不能赖她这千百块钱吧。
方堰眸子漆黑,定定地瞧着她,“必须还。”
停顿片刻,他继续,“现在就还给你吧,不过要借一下你的手机。”
他的手机没在身上,放在外套的兜里,外套搁在打斯诺克的场地,放在沙发上,江明溪应该是太紧张忘记拿,所以身边没有钱也没有能交易的,不过他记得账号的密码。
“我用你的手机登一下微,加你后把钱还给你。”
余遥眨了眨眼,“等你好了再说吧。”
她良心发现,“不急,我也不差这点钱。”
确实不差,就是抠而已,不过也没到那种程度,毕竟自己有工作,工资还不错,够她潇洒的,不至于用什么奢侈品,但也不会怎么委屈自己。
方堰摇了摇头,“是我自己不喜欢欠别人的钱。”
余遥沉思了一会儿,没再拒绝,把手机递给他,“没有密码。”
方堰颔首,拿到手机后点了点屏幕,出来一个圆圈,余遥提醒他,划一下就好,方堰照做。
屏保去掉,里面是个浏览器搜索页面。
【好心送人去医院,如果那个人死了,他家人会不会来找事?对方有钱有势,我会有麻烦吗?】
方堰挑了挑眉,摁了返回键。
屏幕上显示的还是浏览器页面,余遥似乎有很多疑问,搜索了不少事。
【好心送人去医院,对方中了药,半路死了,告我,我有连带责任吗?】
方堰继续摁返回键。
【药会致死吗?】
底下是一些新闻。
[30岁男子服用药而死。]
[高中生下药给女孩致其死亡。]
【药的成分是什么?】
这个页面是点进标题的,正好停在一个介绍上。
[药主要成分为麻醉剂,属于镇定药物,通过麻痹人的神经,使人丧失意志,通常伴有头晕,恶心,口干,四肢无力,甚至出现幻觉,大量食用会致死。]
医院的网真差,这个页面卡了一下,所以他完完整整看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屏幕上转动的小圆圈消失才跳过去,到了新页面。
【为什么食用了药后,会胃疼?】
[23岁女子食用(粉),胃疼了一宿。]
[你了解药的危害吗?]
都是点进去过的,页面显示蓝色。
方堰又摁了一次返回键,终于退出了浏览器,到了首页页面。
余遥一直在他旁边看着,页面闪一下,她表情就僵一次。
这就是社死的感觉吗?
方堰也是,直接一口气摁掉,到主页不就好了,一次一次点返回,这是什么不好的习惯?
虽然她也喜欢这样,不过余遥还是在心里小小的埋怨了他一把。
她平时的爱好很多,手机上app不少,方堰在主页翻了两下都没有找到微,余遥示意他,“在这里。”
她点进去后道:“你先用我的加你,等会儿再用你的通过,省点事。”
方堰嗯了一声,大拇指微挪,去点角落的加号,目光不经意在现有的页面上扫了一眼,看到几个名称。
第一是个群,群名为【一家人】,应该是她的亲人群。
第二叫【一年四季】,头像很熟悉,是江明溪的。
底下有人给她发了消息,名称的角落显着红色的点点,本来这个最新消息应该在最顶端的,但是被前两个没消息的压了下来,要么后面的消息没看,前两个瞧了,要么设置了置顶。
加号的页面打开,方堰点了第二行【添加朋友】。
他的微号是他的手机,输入手机号找到自己的名片,添加后切换,登入自己的号,第一次在别的手机上登陆要安全验证。
有三个选项,第一,回答问题;第二,旧手机上扫二维码登陆;第三,短信验证。
显然方堰后两者都没有,余遥刚想说登不上算了,就见方堰开始回答问题。
余遥:“……”
这是个狠人,居然还记得。
他打字很快,几条问题回复完,验证成功,通过申请,开始转钱过来。
这个过程余遥一直瞧着,看到他输入的二十万金额,惊了一下,“要不了这么多。”
方堰冷静地切换成余遥的号,余遥有两个号,都是登陆状态,他还认得刚刚那个头像,十分轻松分辨出来点击进去,余遥过来阻止,他一只手拿着手机,那只挂着吊针的手去挡,余遥大概怕碰到针头,不敢用力,叫他轻易趁着空隙替她把钱领了,“我觉得我的命值这个钱,而且……”
方堰看了她一眼,“你是顶着风险和压力救我的。”
余遥:“……”
其实她一开始就是想搜一下为什么中了药会胃疼,网页里很多结果,有一个说这种药属于刺激性东西,很容易过敏,尤其对于本来胃就不好的人,严重些相当于中毒。
过敏的表现很明显,身上起疙瘩,方堰没有,应该属于后者。
她心中有了大概答案后又对药的成分感兴趣,结果发现有能让人失忆的,致幻的,麻醉的,种类很多,而且过量还会死亡。
她不免开始担心方堰凉在她手里,她会不会有麻烦,然后搜了一大堆的问题。
都被方堰看到了。
余遥:“……”
尴尬他妈给尴尬开门,尴尬到家了。
她只能转移话题,“你微怎么能转这么多钱?”
关键他转出来了,随意又自然,说明是真的有钱啊。
余遥看到了差距。
她的总存款是方堰的随手一笔。
想给他转回去,但是方堰没收,想切换他的号,他也早一步把自己的账号退了,没有密码,登不上。
哎,这可怎么好意思啊。
余遥去看他的头像,想找到手机号码,然后搜支付还给他,没寻到。
方堰的微就像小号,什么都没有,头像都是系统自带的,刚刚瞄了一眼,很多群和别人发的消息一个没看,系统消息直接九九加。
看来他很久没有玩过微了。
余遥去翻他的朋友圈,不出意外连有都没有。
余遥:“……”
这是什么世纪的人?
还是说有钱人已经有了新花样,不玩这个了?
余遥钱还不回去,还蛮难受的,她不喜欢拿不属于自己的报酬,还没来得及找理由要他号码转支付,就听到他说,“特意开通大额支付就好。”
这是回她上一句话。
余遥现在的关注点在下一个上,“你把钱收回去,不然我要生气了。”
方堰往后一靠,脑袋枕着椅背边缘,白净地下巴高高扬起,露出修长的脖颈,“医药费,接送费,陪诊费,精神损失费,还有衣服费。”
他指了指身上的大衣,“这件不便宜吧。”
余遥有些意外,他眼光居然这么好,看出来了。
这件衣服是定做的,她和江明溪交往的时候,爸妈难得肯花大价钱,叫她裁几身合适的,好方便出入一些稍微高档点的地方,免得丢脸。
所以这一件的价位就在十来万左右,衣服是因为他被烧的,方堰可能想赔,所以把这个也算了进去。
也抵不了他转来的钱吧。
余遥张张嘴,想说什么,没赶上,方堰提前开口,“下次。”
他眼中流光溢彩,“下次你请我吃饭吧。”
余遥微楞。心思一转很快想通。
这样也好,下回找家价位高的酒店,把钱花掉补给他就是,再送个小礼物,等价不占他便宜。
于是她点了点头:“那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
再计较显得小气,而且请吃饭自己也能尝到,正好前段时间在短视频app上关注了一个探店网红,最新视频有一家酒店饭菜做的又精致又好吃的样子,她早就想去了,趁着机会蹭一顿。
话题到了这里结束,余遥看方堰没话了,也没别的事做,勾头开始将自己浏览器的搜索页面清理,一边忙,一边去看吊针的情况。
突然收了一笔巨款,登时显得自己的服务不够走心,为了对得起这笔钱,余遥认真许多。
看差不多就剩下一点,赶紧去叫护士小姐姐,换完后继续坐在方堰一旁。
那笔费用里有陪诊费,现在身边这位就是她老板啊,余遥有点担心人冻着,给他衣服也裹紧了些。
“老板饿不饿啊,要不要喝点粥?”她不知道方堰是什么时候中招的,不过从见到他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四个小时,是深夜了,她自己都有点饿,方堰肯定也经不住吧。
“老板?”方堰敏锐地注意到了称呼上的变化。
余遥点头:“今天你就是我老板,你让我往东我就往东,你让我往西我绝对不往南,保证让你钱花得值。”
方堰长睫朝下盖了盖,“钱是赔偿你的,不用这么称呼我。”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转再多一点,几百万,几千万,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余遥不会收,所以踩着数字,只多转了一点。
这一点余遥意见都很大。
余遥不肯,“要的要的。”
不等方堰回应,她主动道:“我去买粥,顺便问一下护士小姐姐你能不能喝。”
他还在挂吊针,问一下比较保险。
方堰没有同意,“我不饿,你哪都不用去,坐下来陪我吧。”
余遥一顿。
在心里衡量了一下,决定听老板的,人家都这么说了,她当然不能违背惹他不开心。
余遥又老实地坐回去,接着玩她的手机,只不过这次游戏通过一小关,她就停下来问一问身旁的方堰有什么需求。
要不要上厕所?渴不渴?困不困之类的。
方堰每次回答都是一样的,什么都不需要,留下来陪他就好。
‘陪’这个字眼不知道为什么,叫她听了有一丝感触。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冒出一个无论何时何地都孤零零的背影。
余遥手机玩不下去,想告诉他,以后有需要了身边要是没人,可以找她代劳,但是又怕麻烦,话到嘴边生生咽了下去。
方堰是什么人,一个集团的最大股东,掌控着整个鼎立,几十万人靠他吃饭,他有点事,打个喷嚏人家都会紧张死吧。
怕他出事自己的饭碗丢了,看他愿不愿意找而已,想要的话随随便便就能叫出几十人陪他。
所以有她什么事,她操个屁的心。
余遥安心打游戏了。
打着打着想起来,“暖宝宝热了没?”
方堰轻轻‘嗯’了一声,“热了。”
他目光不自觉放在肚子上,感受着那处的变化。
一开始只是一点点的温度,慢慢地越来越烫,后来肆意散发着灼热,暖着他的腹部,叫那地方不再冰凉。
余遥点头,“热了就好。”
说话间第二瓶吊水也滴完了,余遥又换了一瓶,到第四瓶的时候,护士拿来一根温度计,让他打到剩底儿的时候量一□□温,看看烧退了没?
他因为胃的毛病起了连锁反应,生出一点烧来。
余遥替他记下,第四瓶吊到大半拿出那根温度计,想递给方堰,让他自己使来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来医院的时候量过一次,那会儿方堰手抖的厉害,身子很虚,说话都困难,所以是她代劳的,这次也以为她会帮忙吧,没有接,直接解开扣子,拉着衣口让她来。
余遥想着有一就有二,也没有介意,自然地将温度计塞了进去,让老板体会了一把充钱和没充钱的差别待遇。
第一次没有经验还急,戳了他一下,第二次动作温柔许多,一回生二回熟,也顺利不少。
区别还是很明显的。
方堰可能注意到了,多盯了一眼敞开的胸口,和那根露出一部分的温度计。
余遥倒是没过多关注,给他记着时间,感觉差不多了拿出来,对着灯看了半天也没有看懂,正好护士小姐姐过来,让她帮着瞧了瞧,还有一点的低烧,已经不严重,打完吊针再观察半小时就可以走了。
余遥回来后把这个喜讯分享给老板,老板面无表情,脸上看不出喜乐,但应该是开心的,因为马上就可以回家睡觉了。
余遥重新坐在他身边时,方堰突然低垂下眼,轻轻喊她:“余遥。”
俩人刚刚聊了不少话题,其中也有简单的介绍,所以方堰记得她的名字,余遥一点都不意外。
“你说。”她接茬。
“突然觉得头有点晕……”方堰那张俊脸半隐在大衣内,虚弱地说。
“我能靠一靠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