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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章·飞驰

    从来没有一刻这样愤怒过,苏邀面色平淡,心里却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

    总是这样。

    前世今生都是,这些权贵高高在上,自恃身份高高在上,不把不如她们的人当人,习惯了高高在上,别人只是不曲意顺从,那都是对他们的不敬,对他们的亵渎,高高在上的太阳,哪里看得到底下凡尘的辛苦。

    苏邀冷冷盯着越来越近的淳安郡主,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近的几乎都能看见淳安郡主脸上疯狂又带着十足的挑衅的笑。

    街边响起一阵又一阵的哭声,夹杂着喊叫声,那匹疯马越来越近,能跑得动的都跑了,大家四散躲在人家的店铺檐下,心有余悸的想看清楚闹出这么大动静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而后他们就看见了站的笔直,简直如同是一颗老松那样的女孩子正立在中央。

    “天哪!”有个妇人惊呼出声,捂着嘴问:“那是谁家的姑娘?!快躲开!快躲开!”

    被那匹马撞上,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的。

    何坚被人群簇拥着,有心想要把孩子给放开,但是孩子实在是太小了,又受了巨大的惊吓,吓得紧紧的掰住他的衣襟,半刻也不肯放松,他才稍微动作,孩子就被吓得哇哇大哭,哭的连声音都转不出来。

    他无奈,只好双手环住这个孩子,动作轻柔的拍抚安慰,正要哄他,就听见有人在喊快跑,下意识的抬起头来。

    这一抬头,他就惊得魂飞魄散----那个在路中央站着的女孩儿,不是苏邀是谁!?

    四姑娘!是四姑娘!

    何坚的心都漏跳了几下,下意识向前猛奔:“姑娘!姑娘!”

    十多年前,也是在围场,他看着那些乱兵围着苏嵘,苏嵘滚落下马受了重伤,从此不能站立。

    这十几年,他每时每刻都在受着护主不力的煎熬。

    好在苍天有眼,苏嵘最后终于被申大夫给救了回来,能够重新站起。

    苏嵘才把苏邀交给他多久?

    若是苏邀在这里出了事,他怎么跟苏嵘交代?怎么跟还在战场上拼命的苏嵘交代啊?!

    离得越来越近了,淳安郡主策马飞奔,不仅没有丝毫要控制马匹的意思,反而还暗暗地夹紧了马腹,借着缰绳的遮掩,将一根细小的毛针插进了马脖子。

    苏邀!

    你得意不了多久了!

    这个本来该是商户女的倒霉蛋,她本来一辈子也不该有机会站在京城的贵女圈,更连跟自己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她早该死了!

    马疯狂的嘶鸣一声,朝着苏邀这边冲的更快,转眼已经到了眼前。

    刚刚尖叫着喊救人快跑的那个妇人已经连喊也不喊了----这么短的距离,正常人哪里反应的过来?谁也来不及过去救她,她是死定了。

    妇人颤抖着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马匹闪电一般到了苏邀跟前。

    只要撞过去,只要撞过去,把这个讨人厌的贱人给撞飞,那一切就都结束了。

    所有不如意的生活,死去的邵文勋,死去的父亲,还有三舅舅,这些人都会大仇得报!淳安郡主扬起一个冷笑。

    惊马带起来的疾风将苏邀的衣裙和头发都吹的猎猎作响,她冷眼看着马儿如同风卷残云一般过来,不躲也不闪,直到马真的到了距离她十步远左右的地方,她才忽然侧身,动作之快简直不像是个在深宅大院里养着的姑娘。

    淳安郡主带着满心的愤恨和痛快,朝着苏邀飞奔而至,她想象着这一下过去,苏邀是如何的被如同一张破败的席子一样被撞飞撞烂,脸上的笑意简直有些抑制不住。

    可是预想当中的撞到东西的感觉并未降临,淳安郡主略有些错愕----是苏邀蹲下去了吗?

    可是就算是蹲下去又有什么用?

    她正想着,忽然觉得马儿的动作顿了顿,下意识往后头看了一眼,她顿时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是苏邀!是那个疯婆子!她竟然抓住了马鞍,整个人腾空踩在半截马镫上,试图从自己身后翻身上马。

    这疯婆子!

    这个贱人!

    淳安郡主最初的错愕和震惊退去,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戾气和憎恶。

    逞强吗?

    是啊,这个小贱人最喜欢逞能了,不管什么时候,她都是要出风头的,这个时候也是一样。

    刚才见着自己,那个贱人应该就猜到了自己是冲着她去的了,所以她才从店里出来。

    好像自己有多好心似地,好像自己永远都能在任何的险境中全身而退。

    多令人厌恶的自信啊!

    淳安郡主冷笑。

    她年年都要跟着父亲去围场打猎,从来都是贵女中马术最好的,否则的话,她又怎么敢让马发疯?

    苏邀不知道吃了几年马尿,就敢在众目睽睽之下逞英雄,还想制服惊马。

    简直一如既往的可笑。

    淳安郡主嗤笑了一声,手里还剩下的半截毛针不动声色彻底的扎进了马脖子里。

    马吃痛,剧烈的嘶鸣挣扎,以至于一时因为被缰绳勒的太紧而扬起了前蹄。

    淳安郡主死死地抱住马脖子勒紧缰绳,俯身压在马背上。

    她坐在马上,攥的又这么紧,她是不会掉下去的。

    会掉下去被踩成肉酱的,只有苏邀那个贱人,只有那个该死的贱人!

    苏邀被颠地在马镫上站不住,手里只能拽到一点缰绳,整个人都几乎在半空中摇晃,所有人都被吓得尖叫起来。

    沈掌柜远远的看着,整个人都颤了起来:“天老爷啊!县主她,县主她......”

    燕草已经扒住门泣不成声。

    何坚总算是能够放下孩子,朝着惊马那边飞扑过去,但是来不及,已经来不及,他不过是个人,哪里能有马跑的快,马一跑起来,苏邀就会被甩在地上,这么剧烈的被摔下去,只怕五脏六腑都要被摔碎。

    “县主!”何坚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

    淳安郡主得意的翘起了嘴角。

    去死吧,从此以后,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这个惹人厌烦的瘟神,她该堕回地狱里去,再也不要出现在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