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宗阙看了一眼手机收了起来,轻轻吐出了一口白气走向了宿舍。
零星的雪花随着冷风落下,从宗阙的眼前划过,仰头去看时,顷刻间已是纷纷扬扬。
那一天的雪来的突然,一夜之间就将入目所见皆是覆盖上了纯白的色泽。
雪地之中有人铲路,也有人玩耍,更有人使坏般的踹树,让其上挂着的雪突然落下,引得人追逐打闹。
“这一下雪,小情侣们就有的玩了。”穿着白大褂的男生走到了窗边,看着同样站在那里端着热水的人道,“怎么了?想谈一场甜甜的恋爱了?”
杯中的热气袅袅,窗户上有些起雾,
“在思考。”宗阙说道。
“还思考什么?恋爱这种东西就是脑子一热就上了,等你想出结果再去追,早就被别人抢走了。”男生用手肘顶了顶他的手臂问道,“哎,是谁入了我们天才的法眼啊?”
“脑子一热太不负责任了。”宗阙说道。
“我去,恋爱这种事本来就是感情上的事,虽然有多巴胺分泌,但你也不是看见谁都分泌是不是。”男生说道,“真要理智思考,世界上人都不用谈恋爱了。”
宗阙看向了他,男生点了点自己的心口道:“真要喜欢谁,你得问这儿,不能问上面,那块儿只会告诉你,你适合孤独终老。”
“别想了,到底喜欢谁啊?就你这条件一拿一个准。”男生说道,“你要是不敢去告白,我帮你去牵线。”
“不用了。”宗阙喝了一口已经快放温的水,看着远处开过来的白车道,“我先回去了。”
“喂,你到底喜欢谁啊?满足一下我好奇心呗。”男生叫着他的背影,对方愣是头也不回的走了,他看向了窗外,打量着那对还在玩的情侣,“啧啧啧,甜蜜哦,是让人看着想谈恋爱。”
难怪木头都想开花了。
……
冰雪消融的时候最冷,即使相乐做好了准备,下车时还是打了个冷颤,朝着从研究院门口走出来的青年招了招手。
出来的身影略有寻觅,在看到这边时眸光定住走了过来,从楼层的阴影之中踏入了阳光遍布之地。
相乐已经很久没见他了,冰雪覆盖的世界中,青年的身影格外明晰,随着他的靠近,相乐微微仰头,发现他好像又长高了一截,眉眼又长开了一些。
眉目漆黑,剑眉略薄,雪光在那双平静的眸底映出了些许冷漠的光晕,但人到近前,却带着体温的热度,熟悉又陌生。
相乐心口微微跳动了一下,来不及寻觅那种感觉,看着面前的青年笑道:“好像又长高了一些。”
“嗯,三厘米,我放一下东西。”宗阙走向了后车厢道,“你先上车。”
“好。”相乐笑道。
车上空调开着,宗阙上了副驾驶,冷意缓缓消散。
“今年就告一段落了?”相乐看着解开大衣,放在后座的人道。
他的记忆中对方总是带了些单薄的模样,但不知什么时候,好像已经具有了成年人的资本和轮廓,让他在想他们是不是有点儿太忙了?
“对,可以休息到明年三月。”宗阙扣上了安全带道。
“冬天要不要去滑雪?”相乐发动了车子提议,车子转向,他笑道,“算了,先带你去吃饭,去哪儿玩稍后再定。”
“好。”宗阙说道。
……
从搬来别墅之后,他们就没有再挪地方,冬日这里的街道铲的很干净,只是各家里的雪仍然留着,白雪覆盖住了原本的红瓦,偶尔露出来一些边角,在清晨的阳光之中看起来极为的漂亮。
冬日很多树都只剩下了树枝,上面密密麻麻蹲了不少麻雀,叽叽喳喳的倒是给冬日增添了些许活力。
宗阙从道路上跑过,在那偶尔从地上腾起的扑棱声中停在了家门口。
门打开时,里面传来了饭菜的香味,厨房里的人似乎听到了动静,往外探了探笑道:“你先洗手,马上饭就好了。”
“好。”宗阙进了洗手间,洗过手后进厨房端出了菜。
早饭很丰盛,粥,馒头,鸡蛋,还有一荤两素。
宗阙落座,相乐解开围裙坐在对面笑道:“这是我们上次旅游时偷师的菜,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宗阙执起筷子尝了一口道:“好吃。”
已经学到了精髓,也更适合他们的口味。
“好吃就好。”相乐拿起了自己的筷子笑道,“多吃点儿。”
“嗯。”宗阙应道。
他回家的这几天一直在调整状态,对方也一直没怎么出门,而是一直在家收拾和研究做菜,就好像很久之前那样。
但其实还是有微妙的不同,证明他们再也没办法回到以前了。
“最近生意上的事不忙?”宗阙问道。
“嗯,之前一直在忙着签约和拓宽渠道,现在也算是告一段落了。”相乐深吸了一口气,揉了揉肩膀道,“我也想好好休息一下,正好你也在假期,咱们也看看去哪儿玩。”
“好。”宗阙说道。
早饭吃过,电视开着,宗阙洒扫着地面,相乐则在厨房收拾完碗筷后坐在了电视机前开始研究中午的菜谱。
“阙宝,你中午想吃什么?”相乐问道。
“你看着做。”宗阙说道。
在家里闲暇的时光总是过的很快,不过是吃过饭洗澡再收拾的功夫,时间就已经到了九点,加上出去买菜的时间,稍微做点儿复杂的午饭,也就到中午的饭点了。
一日三餐,本就是最普通又踏实的生活。
“做佛跳墙稍微有点儿慢,我去买点儿龙虾回来,我中午做麻辣小龙虾好了。”相乐在本上写着要买的东西,“大闸蟹,冬天螃蟹好像不太肥,做个虾仁藕盒……”
他研究了一会儿,两个人相携出去买菜,虽说冬日寒冷,可水产处的螃蟹却意外的肥。
“今天早上刚运过来的,绝对好吃。”老板热情推荐。
相乐也很给面子的全装上了,甚至连价都没有砍。
他的手艺是真的不错,原本张牙舞爪的小龙虾和肥美的螃蟹在中午时全部化为了餐桌上的美食。
“这次买的多,还剩了些,明天中午再给你做。”相乐在饭后收拾着桌子道。
“两天吃不完。”宗阙将碗碟放去了厨房,虽然的确不错,但买的属实有些多。
“那我再去买点儿,给我妈那边送过去一些。”相乐琢磨道。
“嗯。”宗阙看了他一眼道,“你先去吧。”
“行……不行,我还是先去洗个澡,一身的味道。”相乐进了浴室,出来后提上网兜,换上鞋出了门,“我很快回来。”
“好。”宗阙应道。
宗阙收拾着家里,处理分类将垃圾送出家门,然后打开了换气系统和各个方向的窗户通着风,又把沙发坐垫一应的换掉,放进了洗衣机。
因为重新擦拭过家具,拖过地面,味道散的很快,到了傍晚坐垫遮布一应晾起来,又洗过澡的情况下,家里只剩下了淡淡的清香味。
1314只觉得洁癖吃饭真是不容易。
各处门窗掩上,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黑,晚饭不宜吃的太迟,也该提前准备上,但中午吃的油腻,晚上得吃的清淡一些。
宗阙走向菜筐时拨出了电话,一次响过未接,他将手机收了起来,选了些青菜开始准备晚饭。
一应菜切好,小火让锅里的粥轻轻咕嘟着,宗阙坐在沙发上打开了手机,对方还是没有回过来。
提着东西过去,或许是被留着说话,这个点被留下吃晚饭也属于正常情况。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新闻播放,宗阙炒了一样菜,将其他的封存起来放进冰箱,他吃过了自己的晚饭,一应收拾妥当,黄金档已经接上了。
电视台虽然少,剧的质量却很不错,家里的电视换成了彩电,这部电视剧相乐也喜欢追。
宗阙思索着,又播了一通电话,仍然是未接。
难道是出什么事了?
但拜访这种事,有相婕在场,怎么都不该这个时候出事的。
[在哪儿?]
短信发出,宗阙拿起外套打算出门时,听到了外面汽车停下的声音。
脚步声匆匆,门从外面打开,青年提着东西进来,在看到他提着的外套时惊讶问道:“你有急事要出门?!”
“你一直没接电话。”宗阙看他提着的东西,眸光微敛。
“一直在路上。”相乐轻松了一口气带上了门,将那蛋糕盒子展露出来笑道,“阙宝,生日快乐。”
盒子上系着丝带,看起来又大又漂亮,宗阙看着他脸上的笑意,别过神色道:“谢谢。”
“嗯?你不喜欢蛋糕吗?”相乐没从他的脸上看到惊喜。
“吃过晚饭了吗?”宗阙将外套重新挂了起来,将茶几中间的东西放了下去。
“含糊吃了两口,等着晚上吃你的生日蛋糕。”相乐将蛋糕放了上去,探看着青年的神色道,“真生气了?别生气,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
“没有。”宗阙坐在了沙发上,解开了蛋糕的带子。
六寸的蛋糕露了出来,虽然不大,但其上花团锦簇,放了一个小小的人,用果酱写着祝他十八岁生日快乐。
“蛋糕是早就订好的,我怕开太快它变形,所以开的慢了点儿。”相乐脱下外套,坐在他的旁边拆着蜡烛道,“今年十八岁,所以要插十八根蜡烛。”
“嗯。”宗阙应道。
相乐一一将蜡烛插上,清点着数量笑道:“我本来说干脆晚上给你做一桌大餐,但是你晚上吃的少,所以还是中午做比较好,我可是费尽心思隐藏了,你怎么就不惊喜呢?”
“很惊喜。”宗阙没太把自己的生日放在心上,他只是担心他出什么事而已。
村子里并没有过生日的习惯,他们一路走过来,没钱的时候就多煮两个鸡蛋,宽裕一些会做几样好菜就算是过生日了。
“螃蟹送到哪儿去了?”宗阙问道。
“那个真给我妈了。”相乐看着他道,“你要是想吃,我随时给你做。”
“不用了。”宗阙点燃了火柴,将其上的十八根蜡烛一一点燃。
“等一下,我去关灯。”相乐起身笑道。
他的身影离开,背后放着的盒子露了出来,其上写着外文,是国外一款很不错的相机。
头顶的灯关掉,青年坐在了他的旁边,在烛火的辉映下满目都是温暖的笑意:“这个要先许愿,然后一口气将所有的蜡烛都吹灭,这样愿望就能实现。”
“骗小孩的。”宗阙说道。
这种方式最新流行起来,在国内求神拜佛都不管用,寄托于这小小的生日蛋糕更没有用。
“谁说的,你不许你怎么知道?”相乐看着坐在烛火前的青年说道,他们家小孩儿就是太冷静理智了,“或者你想要什么就许什么,我来帮你实现。”
“什么都可以?”宗阙看向了他道。
烛火之下的青年眸光带了些许幽暗,让相乐莫名的想到了度假时的那个夜晚,心神微紧了一瞬,却见青年转眸看向了那跳跃的烛火。
他的样子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明明应该处于轻松自我的年龄,却好像一直在自我约束着,背负着不该是他的年龄应该背负的东西。
相乐很想让他高兴:“当然,不过你要是想要什么研究成果那可是超过我的能力范围了。”
“那个与愿望无关。”宗阙说道。
愿望是不确定能不能实现的,是只凭借自己的力量无法达到的。
烛火已经燃了一截,淌下了些许的蜡液,再不吹灭,它就会自己熄灭,时机从不等人。
宗阙深吸了一口气,在吹灭所有蜡烛的时候按住了身旁人的手。
屋内在一瞬间陷入了黑暗,相乐想要起身的身影一顿,察觉到那紧紧扣住他手的力度和温度时有一闪而过的紧张和茫然:“阙宝,怎……”
他的话没有问完,人已经被揽入了对方的怀中,紧紧拥住。
“怎么了?”相乐感受着被扣住的腰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出什么事了?我回来的晚了?”
“相乐。”宗阙扣住他的后颈叫着他的名字。
他的声音很沉,像是藏匿着什么,相乐的心神微微震颤,话语很轻:“怎么了……”
他突然觉得有点儿害怕。
“我喜欢你。”
宗阙扣着他的后颈,阻止着他的后退,他能够感觉到青年的茫然与无措,他总是待在舒适圈里,他没有跨出那一步,对方就总是停留在原地。
克制,忍耐,爱护……情绪不断的堆积,就像是天秤上不断施加的砝码,一个一个的往上加,即便理智不断的在加压,可它堆积的速度太快,就会失去平衡。
他很难受,难受到无所适从,他们明明相守了千年,他却连占有他的资格都没有,必须眼睁睁的看着别人轻而易举的介入他们的生活,同样必须接受别人以好心的名义给他寻找人生的另外一半,进退两难。
这个人是无害的,而这个灵魂却并非如此,他将他的感情戏弄于股掌之间,这一局,是他输。
这样的情绪如果再堆积,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在理智尚能控制之前,他只能选择最温和的方式来告知自己的心意。
我喜欢你。
这个答案清晰又明了,响彻在相乐的耳边时,却让他的心神有一瞬间的空白。
喜欢?!是什么意思?!
“什么都可以,我可以要你吗?”宗阙轻轻松开了他,捧上了他的脸颊问道。
呼吸近在咫尺,相乐隐隐约约能够看到他的眸光,心神却乱成了一团:“我们两个是男人……我们这样是不对的…我们……”
是的,这样是不对的,两个男人在一起是不对的,如果被人知道了,他的未来就毁了,他会遭到所有人的谩骂和诟病。
“我们不能这样,你不能喜欢我……”相乐颠三倒四的说着,自己的思绪很混乱,但他知道两个男人不能在一起,“如果被别人知道你喜欢男人,你的未来就毁了!不管你做出多么大的成就,也没有人会在乎。”
流言蜚语的力量是很可怕的,它甚至能够让一个人百口莫辩,一辈子都爬不起来。
他的阙宝有很光明的未来,他努力了这么久,这一点却足以毁了他所有的努力。
“你在乎这个?”宗阙听着他的话语沉声问道。
“我……”相乐的呼吸有些颤抖,“你不明白……”
“我明白。”宗阙扣住了他的后颈。
他明白,感情又加重了砝码,这个人的反应足以将他的理智瓦解掉。
不喜欢一个人应该是抗拒,恶心,恨不得避之千里,而不是在听人说喜欢他时还在担忧他的未来,只担忧他的未来。
“所以我们……”相乐的话戛然而止,唇上贴上了陌生又柔软的触感。
他的眼睛瞪大,却被对方的手扣住了后颈,呼吸交错,让他心神震颤。
吻很轻,宗阙能够感受到他的怔愣和片刻后的推拒,扣住了他的腰身。
相乐轻轻推着他的肩膀,却发现他的力气很大,而这个吻无法避开……
一吻分开,相乐呼吸轻轻颤动,心乱到了极致,喉结轻轻吞咽着,呼吸和吻却没有彻底离开。
在那吻再度轻落在唇角时,相乐托住了他的脸颊叫出了那个名字:“宗阙!”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为什么?他们……
“相乐,我喜欢你。”宗阙看着近在咫尺的青年重复道。
“我们这样是不对的…我们不能……”相乐的心乱成了一团,却好像只能重复着这样的话,在被再度轻吻时呼吸一颤,几乎急得要哭出来,“宗阙,你要为你的未来考虑……如果……”
“我不在乎。”宗阙扣紧他的腰身说道。
“我在乎。”相乐推着他的肩膀,感受着近在咫尺的呼吸道,“别做傻事。”
“我在乎你。”宗阙察觉着怀中的轻颤,抵着他的额头再度吻上了他的唇,“你答应过我,什么都可以。”
“不是!”相乐眼睛瞪大,在那随即而来的深吻中挣扎不能,原本扶着他肩膀的手缓缓放松。
抗拒的力道不再,这个吻持续的时间也愈发的久。
钟表的声音一格一格的跳动,些许夜风呼啸抵上了门,却被室内的暖气驱散。
吻分开时,相乐的脑海中还带着空白和茫然,指尖轻轻颤抖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接下来的事。
他的心砰砰跳着,跳的耳膜都在作响,这样是不对的,可是……
“你喜欢我。”宗阙感受着面前人努力屏住的呼吸道。
“我没……”这句话就像是一句惊雷,让相乐的神思瞬间醒转,反驳的那一瞬间,他想到了自己订蛋糕时反复叮嘱的情景,拿礼物时满心期待的画面,还有接吻时砰砰的心跳,直到现在都没有平复下来。
这种情绪很陌生,像是突如其来,又像是慢慢的沉淀。
肩颈被轻轻扣着,相乐的额头顺着力道抵上了他的肩膀,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却比看得见的时候更加的明晰。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已经想不明白了,甚至连接下来怎么办也想不明白。
“我们在一起吧。”宗阙揽着他道。
“在一起?!”相乐呼吸微颤,试图起身,“什么在一起?”
“就像是夫妻那样。”宗阙抱紧了他道。
既然招惹了他,就别想着能够轻易脱身,从前是兴趣,现在是非他不可。
“宗阙……”相乐扶着他的肩膀挣扎,这一次却出乎意料的轻易挣脱了。
坐在身前的人起身,走到墙边打开了灯,相乐的眼睛轻眨,周围的一切曝光在了灯光之下,他也看到了那朝他走过来的青年,目光微妙的落在了他的唇上,在察觉那些许湿润时站起了身,离开了宗阙坐下的地方。
曾经亲密无间的人,现在却连靠近神经都是紧绷的,曾经的无话不说,现在却连张口都好像变得困难。
黑暗中的事情就像是一场梦,灯开了,梦似乎就醒了。
“蛋糕还吃吗?”宗阙拔掉了蛋糕上的蜡烛问道。
相乐看着那个蛋糕,他很想之前的事情没有发生,可是事情又真切的发生了,可对方的态度……
他很头疼,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很多事情他都能处理好,只有关于宗阙的,他没办法。
“不吃了。”相乐深吸了一口气,抓住了沙发的边缘道,“宗阙。”
“你要现在给我答案吗?”宗阙看向了他道。
相乐对上了他的目光,原本要说出口的话似乎又无法说出口了,尤其是在他如此真切的看着他的情况下。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我自己能够辨别。”宗阙将蛋糕的盒子合上,系上了丝带起身道,“你晚饭吃的含糊,想吃点儿什么?”
“我不饿……”相乐说道。
“那喝点儿粥吧。”宗阙说道。
“不用了,我没有胃口。”相乐阻止道。
宗阙朝他走了过去,青年面对他靠近的身影却有些仓皇的后退了一步。
宗阙的步伐停下,相乐抬眸看了他一眼,对上了他轻轻波动的眸光时心神紧了一下:“阙……”
“跟我待在一起很难受吗?”宗阙看着他问道。
“没有,我只是……”相乐握紧了扶手,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明明今天应该很开心的,过生日,送礼物,然后出去旅游,情况却突然变得复杂的让他头疼。
室内有些静默,宗阙看着他道:“我没有逼迫你的意思,只是告诉你我的心意,你可以选择不接受。”
“可以吗?”相乐有些仓促的问道。
“可以。”宗阙沉了一口气道,“今晚你应该很累了,先去休息吧,粥在锅里,晚上要是觉得饿了可以吃一点儿。”
相乐轻轻点了一下头,走向了卧室,他太乱了,他需要一个人待一会儿,想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宿主,你没事吧?】1314能够检测到宿主的情绪波动有些剧烈。
被亲亲老婆拒绝,宿主肯定爆难过。
可是之前不还亲的难舍难分的吗?人类的感情真是复杂。
【没事。】宗阙闭了一下眼睛道。
从幼时成长至今,他们一路相携,经历了很多,正因为感情浓厚,才让他一边心动,一边将他牢牢束缚在了其中。
不论他如何了解这个灵魂,这一世的相乐,他的思维取决于他的经历。
他必须要弄清楚他是谁,否则如今将他困顿其中的局势将会不停的上演,感情越深,他分的越清,束缚也会越深。
他如今已经让他知晓了自己的心意,即使他能让他回到从前,相乐自己也回不去了。
留下来只会消磨两个人的心神。
卧室里有些安静,宗阙转身走向了自己的房间,轻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要带的衣服不多,他向来很俭省,还有一部分衣服留在研究院那边,因为那才是他经常住的地方。
车轮并未落地,宗阙换上衣服提着箱子出了卧室门,将摆放在桌上的蛋糕提了起来,走到了门口开了门锁。
“你去哪里?”问询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些许惊慌失措。
宗阙轻沉了一口气,回眸看着那匆匆走过来的人道:“研究院那边突然有点儿事,需要我过去。”
“你撒谎!”相乐握住了门把,在门口的冷风吹进来时打了个寒颤。
他只是躺在床上思索着今晚的事情,一直没有听到房间里的声音,却突然听到了大锁打开的声音,也看到了将要离开的人。
如果他没有出来,他是不是直接就走了?
“真的,我可以给你教授的电话。”宗阙说道。
“你的教授当然很愿意你随时去,你以为我不知道?”相乐说道。
门被拉的有些紧,宗阙开口道:“你先去穿件衣服。”
“我不穿!”相乐紧紧握着门把,即使身体冻的瑟缩也没有放开。
宗阙微抿了唇,将东西放下,带上了大门,将冷风掩在了外面。
相乐被门带的略微向前,停在他的面前鼻中已有些酸涩湿润:“你说过你不会逼我的。”
“我没有在逼你,这种情况我们都需要冷静。”宗阙看着他道。
“你说可以不接受……”相乐看着他道,眼睛中略微有些模糊,“不接受的后果就是你要离开家吗?”
“是可以不接受,等到冷静之后,我们还可以像以前一样相处。”宗阙看着他微微湿润的眼眶道,“我周末还是会回来,我们还是可以想以前一样通话,一起吃饭。”
“我们之前不是那样的!”相乐抓住了他的手臂,看着他的眸色,嘴唇轻轻颤抖,“我们……我们……”
他们明明是更亲密无间的,明明长大了有更多的抉择权,却让人一点儿都不开心。
“像之前那样,我会疯的。”宗阙看着他道,“相乐,我喜欢你,想要你,你明白吗?”
“为什么一定要是爱情,像是之前那样不好吗?”相乐已经控制不住眼泪,他的心难过的像是快要裂开了,“我们明明说好的,要一直生活在一起。”
“本来是可以的,但我不想把你让给任何人,你有那么多的牵绊,而我只有你。”宗阙看着他的眼泪,略微抬手,还是握住了拳头轻沉了一口气道,“好,那就如你所说的那样,我们还像之前那样相处,我去跟别人谈恋爱,结婚生子,你来给我带孩子。”
相乐的眼睛瞪大,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心口疼的感觉根本抑制不住,他深深呼吸着,可一想到青年跟另外一个人站在一起,浑身都有一种痉挛的感觉。
可即使他哭的这么难过,面前的人也只是平静的看着他,告诉他:“别哭了,这不是你所期望的吗?”
这是他所期望的吗?明明很久之前是那样期盼的,可现在却让他这么难过。
相乐抓紧了他的手臂,脸埋在了他的肩颈处道:“你快要把我逼疯了……”
明明说好了要给他时间做出抉择……明明他都这么难过了……
颈侧的湿润蔓延,宗阙垂眸,揽住了他的背部道:“抱歉。”
但这只是对让他难过的道歉,今天的所作所为,他没有丝毫后悔。
“混蛋,混蛋!”相乐抓紧了他的衣服,被托起下颌时在泪眼朦胧中迎上了他覆上的唇。
灯火通明,这个吻也格外的明晰,相乐的手轻轻抓紧,搂上了他的脖颈,可即便眸中的泪水眨去,也有些辨不明晰心中的情绪,其中分明掺杂着苦涩和痛苦,却又为这份亲密而痛苦欢欣。
脑海中是混沌的,头顶的光影变化,脚下似乎也在变化,轻轻的关门声后,相乐的后背抵上了门,在亲吻中将那蛋糕和行李箱遗留在了外面。
1314瞅着门,又瞅了瞅行李箱,觉得人类的感情真是复杂。
亲着亲着就拒绝了,哭着哭着又把系统拒之门外了。
不过这个世界应该没有它的业务范畴,但距离补肾药剂卖出去的日子应该不远了!
……
叽叽喳喳的鸟鸣声唤醒了清晨,相乐轻轻蹙眉,睁开有些酸涩的眼睛时轻轻动了下身体,却瞬间僵住了。
身体侧卧,带了些许的酸软疲惫,可这都不是要紧的,要紧的是他被人从身后拥着,颈侧落着微热的呼吸,手指更是被手轻扣着。
昨晚的回忆翻了上来,过生日,告白,接吻,宗阙要走,然后……
背后传来了呼吸的微动,相乐微微屏住呼吸闭上了眼睛,本是轻轻扣住的手收紧,宗阙的眼睛睁开,抱紧了怀里略有些僵硬还在装睡的人,眸中思绪轻动,吻落在了他的颈侧。
怀里的人轻轻颤抖,呼吸随之轻颤,迫于无奈睁开了眼睛,看向他时带着无所适从。
“喂。”相乐几乎不敢正眼看他。
现在的状况很微妙,昨晚脑子一懵,难舍难分,现在……他从来没想过这种事情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宗阙看着他躲闪的视线和微红的脸颊,轻吻了他的唇。
“哪有大早上做这种事的。”相乐轻托住了他的脸侧,四目相对,心脏却是砰砰的跳。
明明应该看惯了的,却觉得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手微微有些卸力,似乎得到了默许,清晨的吻持续的时间有些久。
直到肚子一声轰鸣,宗阙跟他分开,看着面颊红霞漫天的人问道:“饿了?”
“嗯。”相乐别开了视线应道。
“我去做点儿东西。”宗阙起身,下了床开门出去了。
相乐躺在那里,手臂搭在了额头上,思绪更加混乱了。
要说他不愿意,早上不应该醒了再亲一次,可要说他愿意,他们这样到底算怎么回事?
男人和男人……
自古阴阳相合,也就是说要男人和女人在一起,他们这样应该叫阳盛阴衰吧。
衣袖沿着手臂略滑,那枚清晰的吻痕落入了眼帘,相乐拉上了衣袖略微起身,脸上有些火热。
昨晚的事情历历在目,好像也没有心不甘情不愿。
外面传来了些许动静,相乐起身,打开门走向了厨房,汤锅在冒着热气,站在案边的人正在处理着青菜。
他的面部似乎总是缺乏表情,可是相乐却莫名的能够感觉到他的心情是有些愉悦的。
手扣住门边,门轻轻靠内,被磁石吸住时发出了声音,相乐心神一紧,对上了那看过来的目光时心微微跳了跳。
他们家阙宝真的长的周正又帅气。
“先去洗漱。”宗阙说道。
“好。”相乐转身走向了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时,却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满脸的红晕以及脖子上星星点点的痕迹。
他抹了一把脸,调成了凉水扑着脸,好容易将脸上的热度压下去了,身体却冷的一哆嗦。
饭菜上桌,宗阙在椅子上放上了软垫,看着从洗手间出来的人道:“你用了冷水?”
相乐脚步一顿,看了看厨房和洗手间的距离,觉得没可能溜过去偷看才对:“没有。”
“这两天不要用冷水。”宗阙握了一下他的手道,“容易感冒。”
“嗯?”相乐跟他的手交握,眸光轻动了一下,将要坐在椅子上时看到了那个软垫,然后了然了,他硬着头皮坐了下去,看着桌上清淡的食物道,“这个要吃几天?”
“三天。”宗阙将粥放在了他的面前道。
相乐看着面前的白粥,又看了看他面前同样的白粥问道:“你也需要吃?”
“我陪你。”宗阙说道。
相乐搅着白粥的勺子停下,莫名想到了曾经旅游时他的清粥和对面的丰盛菜肴,轻哼了一声道:“你这区别待遇挺大。”
宗阙有些疑惑抬眸,对上他的目光时想到了之前的事应道:“嗯。”
“嗯?”相乐错愕了一下,在明白他的意思后那种微妙的不爽消失了,心反而跳了起来。
清粥不解食欲,但的确让身体没什么负担。
饭后宗阙清洗着碗筷,相乐寻觅着屋子问道:“昨晚的蛋糕呢?”
“在冰箱里。”宗阙说道。
“没坏吗?”相乐本来还在可惜食物,打开冰箱时却见其完完整整的放在里面。
“嗯,昨晚收拾进去的,但你这两天不能吃。”宗阙说道。
“再放两天就坏了吧。”相乐合上冰箱道,“感觉好像还是买大了。”
他们两个人吃还好,放一夜也不好再拿去送给左邻右舍。
“我吃。”宗阙放好了碗筷,从厨房里走出来道。
相乐手指微收,看着打开冰箱的青年问道:“你一个人能吃完?”
“嗯。”宗阙应道。
只是改变一天的食谱,没什么问题。
蛋糕切出了一块,放在了茶几上,电视上播放着千篇一律的热播剧,宗阙吃着蛋糕,相乐坐在一旁觉得垫子不够软,又觉得红木的沙发坐起来不太舒服,却不好去椅子上将那个软垫拿过来。
他的目光看似落在了电视上,余光却落在了青年的身上,他们目前的状况到底算什么?昨晚哭的时候真是觉得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现在好像淡下来了,跟平时又差不多。
“你教授昨晚不是找你有事吗?”相乐觉得自己在找茬,可这个嘴看电视的时候就是比脑子快。
宗阙看向了他道:“他确实说我随时可以回去。”
“那你今天要回去吗?”相乐有那么一点点心气不顺。
“不回去,回去又是好几个月。”宗阙切下了一块蛋糕送进了口中。
这家蛋糕做的不错,即使吃多了也不会有腻的感觉。
相乐的话卡住了,觉得自己现在好像还不如他手里的一块蛋糕。
“想吃?”宗阙留意到了他的目光问道。
相乐问道:“你不是说不能吃?”
“尝一点儿可以。”宗阙切下了一小块送到了他的面前。
相乐对上他认真的目光,垂眸咬下,其中还夹了一块鲜果,很甜。
跟以前的感觉很不一样,他心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