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的御书房自红漆门上的六边形孔,折射进了几道阳光照在了红色地毯上,皇帝正下完朝会坐在龙塌上看着桌面堆积成山的奏折,此时站立一旁侍候的大监突然抬头看见了门卫在小声叫唤着他,在门卫身后还站着刑部尚书冷杜易。
大监瞬间明白他所为何事,便转身朝着皇帝说道,声音轻缓而悠长。
“皇上,冷杜易冷大人求见…”
皇帝提笔批奏了手中的折子后,才不急不缓的嗯了一声,得到应允后,门卫才让冷杜易慢步的踏入了御书房。
“臣冷杜易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冷杜易刚走入房间便行了跪拜大礼,头顶贴着地面久久不敢抬头,皇帝见状才轻微的问道:
“起来说话,可是有进展?”
冷杜易连忙站起身,声音有些颤抖不知是激动还是害怕所致,或许两者皆有的低头回道:
皇上英明,自臣当日领命抓捕李元李都尉审讯至昨夜,终于从他口中审问出结果来,这是李元的口供。
皇帝皮笑肉不笑的看了看冷杜易没有说话,只是示意了下大监,然后接过大监手中的口供,自上而下的看着,谁知皇帝并没有越发的开心,反而紧皱着眉毛,额头出现一个川字形。冷杜易疑惑的盯着皇帝的表情,心中疑惑万分,反复的在心底发问。
“难道这不是皇上想要的结果吗?还是不相信?”
皇帝看完口供后,抬眼看了看冷杜易,冷冷的问道:
“李元呢?”
冷杜易听到此话,连忙神情舒展了起来,暗自庆幸自己没有真的失手打死李元,皇帝多疑是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的,连忙让门卫将跪侯在地上的李元提了进来。
“罪臣李元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抬起头来说话。”
李元双脚跪地对着龙塌上的皇帝,用着孱弱的声音恭请圣安,皇帝平静的语气中带着不怒自威的压迫感盯着李元,皇帝看着李元跪着的身体在不断的颤抖,冷漠的问道:
“冷杜易给朕传上你的口供,你可认罪?此事事关重大,朕需要你亲口告诉我。”
李元看了看皇帝又转头看向站立在一旁的冷杜易,他瞬间被这目光吓得冷汗连连,心中在不断的翻腾嘶吼的情绪只能通过眼神还击了李元,就在此时,皇帝也顺着李元目光看向冷杜易,当他与皇帝视线交叉的一瞬间,身体如坠深窟,从上至下再到灵魂凉了个透。
皇帝收回看向冷杜易的目光,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子威严再次蔓延整个御书房,郑重其事的说道:
“李元,朕的南诏,朕的天下,没人可以威胁你,将真实情况说出来。”
李元听完这话,才感激涕零的再次拜谢龙恩,将他在刑部大牢里的所有遭遇和冷杜易用他亲妹妹威胁他,做假口供陷害南诏大将军尤天鸣的过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皇帝。冷杜易听着李元说出来的话,完全不按照剧本演绎,每听一个字犹如一刀刀刮在了他身上,皇帝则是用着死亡的眼神看着冷杜易,顿时如脱了水的枯草一般瘫坐在地上。
“来人,将昨天与冷杜易一起审问李元的狱卒带过来。”
皇帝不怒反笑的下达着天子令,片刻后,刑部大牢的那个与冷杜易一起审问李元的狱卒,被诚惶诚恐的拖进了御书房,一个不入级的狱卒又怎么可能想到这辈还能见到天子呢,于是双脚不听使唤的被羽林卫一路给提着放在了地上,前身匍匐在地上缓了很久,才想起给皇帝跪拜行礼,头贴着地面,身体在颤抖不止。
皇帝看着这个狱卒,只问出了一个问题:
“将你和冷杜易昨天审问李元的所有过程,一字一句的说出来,胆敢欺瞒诛你九族。”
狱卒听到头如捣蒜般的一个劲的点了点,语气从一开始的语无伦次到渐渐语句连通的讲述着,生怕自己讲的不好就小命不保了。当皇帝从狱卒这里再次得到了佐证,冷笑着看张冷杜易,平静的声音犹如地狱锁魂使者一般扯动着他的灵魂,他瘫坐在地上,已没抱任何希望,只是呆滞的看着御书房的顶梁,两滴泪水从憔悴的眼角滑落在地上,也许其中也夹杂着后悔吧!可惜人生没有重来一说,在耳边传来模糊不清的声音在反复回响,然后就迷迷糊糊的被皇帝让羽林卫拖着打入了天牢。
……
第二天朝会上,当大监宣读刑部尚书冷杜易被革职查办,徇私枉法的消息后,满朝文武惊愕不已,虽然知道一些消息,但那不是针对尤天鸣的吗?这事件怎么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大反转呢!让还在猜测的官员措手不及。同时也让有些官员生出了一股伴君如伴虎的惧意,太子南旭看着父皇不怒自威的神情,他也不想上前触霉头,但是满朝文武百官谁不知道刑部尚书是太子的人,若是他此时不站出来表演一二,以后谁还敢将身家性命交给他,为他卖命。
父皇,冷杜易徇私枉法,死不足惜,但是还望父皇念他之前有些苦劳免他一死,以彰显天恩浩荡。”
太子在文武百官都不敢出来求情的朝堂上,他硬着头皮向中间踏了几步,声音慷锵有力,以便达成更好的表演效果。皇帝先是看了一眼文武百官,最后将目光聚集在太子身上,嘴角微微上扬,眼神中带着些许欣赏,然后缓缓吐一个字:“准。”
就在此时站在文官队伍第二排太子和二皇子身后的一个白发苍苍,但是却精神抖擞的五十岁上下的中书令姚成走出文官队伍,躬身行礼后,向皇帝询问道:
“启禀皇上,刑部尚书一职如今空缺,不知可以挑选人员,我中书省好及时做个准备。”
皇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眼看下太和殿里的其他官员,轻声问道:
“关于刑部尚书一职,你们谁可有推荐人选。”
皇帝刚问完这个问题,殿上的文武百官顿时鸦雀无声,这时候谁敢上前推荐人选,不管推荐的好不好,最终都是皇上要考虑的事,就算要推荐那也得皇上先提上来,不然落下一个结党营私谁吃得消。
皇上见殿前无一人说话,便轻笑一声朝着出了个小差的南旭问道:
“太子,你认为呢?若是有合适的人选也可以说出来。”
正在低头可惜了刑部尚书这助力时,没想到皇帝亲自点名让他推荐人选,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只能躬身回道:
“父皇,我们南诏人才济济,不过想找到一个上职立马就能处理公务的人,只能在现有的刑部里面挑选大才才能承担如此重任,儿臣对刑部不甚了解,父皇可以让二弟推荐推荐。”
太子南旭深知他们的父皇可以容忍他们一些小动作,但是伸手太长影响朝堂运作,那是决不容忍的,所以他只能含糊不清的问题抛给了二皇子南羽,皇帝看着这一慕也不戳破,目光移到了南羽身上,只见他面不改色,躬身回道:
“回父皇,儿臣认为刑部侍郎袁重兴较为合适,其一袁大人在各位大人口中都是为人正直,毫无劣迹,其二作为刑部的二把手,在此次事件中却没有徇私枉法,不畏强权,在此次查抄中,刑部三分之二的官员都有或大或小的触犯了律法,能出淤泥而不染足以见得袁大人经得起考验。”
太子南旭诧异的侧转头看向南羽,没想到他竟然敢直接点名推荐,难道就不怕惹得多疑的皇上不高兴吗。接下来令他更没想到的是他的父皇竟然真的在沉思着老二说的话,然后轻喝一声:
“刑部侍郎袁重兴,刑部由你暂代刑部尚书一职,替朕管理好,若再出现类似情况,朕就刮了你。”
站在队伍后几排的袁重兴,偏胖的身体连忙走出跪拜谢恩,擦了擦手心的汗,有紧张更多的是天降大饼,太突然了。皇帝刚定下人选,这时礼部尚书王之然走到中间躬身行礼问道:
“皇上,三月春猎将至还需要皇上钦点日期,微臣好尽早做安排。”
皇上听到这个春猎,肃然的神情才缓缓舒展来,文武百官也是在小声讨论声,这个问题将太和殿先前紧张的气氛里添加了几分生气。
“就定在三月1号,剩下的按你们的章程办就行。”
王之然躬身领命后边退回了原处,直到没有官员再启奏,大监才喊了一声悠长坚细退朝后,扶着略有疲惫的皇帝回到了御书房。
……
转眼间已是草长莺飞的三月,每年的春季,南诏都依制要举办一次围猎。年年春猎都声势浩大,规制远胜秋猎。
这一天,上京城城门大开,皇家的仪仗绵延着缓缓出了上京城,街道两侧百姓纷纷驻足观看,都希冀着能亲眼睹一睹天子的威严。
长风猎猎,一队扈从骑着高头大马,首当其冲地在前方为皇帝开道,紧随其后的是十二个士兵高持着的龙旗。皇帝的玉辂被禁卫军前拥后簇着,往后隐约能看见高高的雀翎扇和玄武幢。禁卫军之后才是各大府邸世家的车马,至于再往后的,就只有各个府司的队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