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气多变,上午还是晴空万里,下午就阴雨满天,瞧着很快要下雨。
会议室里,所有人垂头丧气。
这么重要的人,居然跟丢了,但偏偏他们没办法申请搜检。
可以说,就算小夏此刻想要出国逃之夭夭,他们都没办法把人扣下。
仇或在局长那听训完回来,看见的就是一群霜打的茄子。
他将手上的本子放在桌上,厚实的牛皮本和红木桌相互碰撞的声音,让所有人精神一震。
“来看资料。”
仇或敲了敲白板,最新情报早已经贴了上去。
虽然他下令别让人跑了,但跟丢了在他的意料之中。
哪怕是过了明路的追捕都有抓不到人的时候,何况是眼下这种情况。
哪怕小夏不跑,他们也只能耗着,除非找到了证据。
夏炽的更多资料已经被挖了出来,较为全面地展现在他们的面前。
变态的连环杀人犯通常都会有一个不幸的童年,不过夏炽的生平并没有展现这一点。
她是独生女,出生在普通家庭,警方上门打听的时候,两个人的风评都尚可。
她15岁就辍学进了社会,18岁时父母出事,她虽然没有丧命,但面容受损,住院休养了很长时间门,出院她继续工作了一段时间门后,卖掉了家里的房子,在熟人面前销声匿迹,她并没有开始享受生活,而是继续忙碌地工作,那些工作都没有太多的技术含量,仅仅只是出卖时间门和体力。
值得一说的是,她读的那所初中就是隔壁杀人抛尸案中买凶弃尸的张莲生执教的初中。
危允君不解:“她有这么多钱,但是还是到处打工?”
当一个人忽然暴富,通常都会进行较为放纵的生活,但夏炽并不是这样。
肇事司机、保险、父母公司的赔偿,零零散散加起来至少有两百万,夏炽家的房子也卖了六十万,
在有这么一笔财富的前提下,夏炽还是在为生活奔波。
从银行的记录可以看出,她并没有对这笔钱有太大的变动。
祝长东:“难道从这个时候起,她就有了杀人的想法,也就是说岳吉祥很有可能不是第一个死在她手里的人。”
这种推测并不是无的放矢,小夏的刀稳准狠,并不生涩,应该经过了反复的练习,或者对人体结构有精准的把控。
看完了小夏的资料,大家并没有觉得情况明朗,反而更是迷雾重重。
甚至都没有办法判断她是有性别认知障碍,还是为了方便犯罪模糊性别。
仅仅能从她动过的缩胸手术可以看出,她在有意识地削减自己身上的女性特征。
从她的过往里也看不出10月13日这个日期对她有什么特别,并不是她的生日,也不是父母的生日或者忌日。
大家在苦思冥想,试图从这些文字中得到可以突破僵局的线索。
危允君担忧道:“我们惊动了她,她会不会就这样跑了?”
“可能性不大。”
仇或觉得,夏炽不会就此收手。
她唯一熟悉的地方就是如宁,她在这里做了很久的准备,她名单上的目标都是这里的人,用林织的想法来说,她的作品还没有雕琢完成,她怎么甘心就这样离开重新开始。
这个人很矛盾,她一方面希望有更多人看见自己的杰作,一方面又害怕危险遮遮掩掩。
所以仇或觉得她不仅不会走,反而会更加谨慎地作案。
“带人去搜那间门房子。”
危允君诧异:“开了搜查令?”
想也不可能啊,虽然他们怀疑,但是应该站不住脚,目前为止他们得到的凶手小夏的线索断在大于那里,和夏炽是两条不相交的线,他们缺少关键的把二者连接在一起的证据,不然仇队也不至于在局长办公室里待半个小时了。
“联系房东看房。”
仇或没有多说,危允君就已经懂了。
想买房的人看房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至于另一重刑警身份就不必赘述了,其中可操作的空间门太大,他们也不是头一回干这种事了。
仇或整理好了资料,立刻回家。
林织正在书房的躺椅上看书,忽的被抱起时也没慌张。
书本被合上,被人随意抛掷在了小沙发上。
仇或托着林织抬头和他接吻,边亲边走一路把人抱到了卧室。
林织被放在床上的时候头发微乱,微微抬眼道:“人跑了?”
他的气息还不稳,虽是疑问的语气,但意味却十分笃定。
他的眼波柔柔,却有着洞悉一切的平静。
这份聪慧使他变得更为迷人,仿佛万物皆在他的罗网之中,任由他操控把玩。
“嗯,”仇或应声,埋进林织的颈窝里汲取他身上的气息,好一会儿才开口道,“猜的这么准?”
“要是找到了关键证据,你不会这么平静,如果人抓到了却无计可施,你不会现在就回来,至少会和她耗一会儿,看来是她被惊动所以跑了。”
“没错,不过在发现我们之前她就已经和应诗雨断联,并且产生逃离倾向,明明我们还没通缉她,她就已经有了逃犯的自觉。”
仇或看着林织,表达自己想法的同时,心里还有点可惜。
林织其实也很适合当警察,可惜他们不是同事,不然就能天天待在一起,还能玩一玩办公室恋情。
他办公室的桌子是乌木做的,应该很衬林织的皮肤。
“狡猾、谨慎、敏感,或许还有点神经质,漠视生命、有仪式感、心理素质一般。”
仇或数着凶手的特征,指尖在林织的腰间门轻点。
仇或的声音略冷:“比起坐在我面前嘴硬,甚至动用舆论压迫,她这个样子反而没那么难缠,她的小辫子比一般的杀人犯难抓,但只要找到了点,一抓一个准。”
起码仇或不用担心她会随意杀人,那种人才是不定时的炸/弹,她躲起来远比报复警察杀人好的多。
林织:“她很怕你,而且手段拙劣,不算聪明,从能力上来讲,只是一个普通人。”
游乐园那一次,其实夏炽已经做了很好的伪装,可她对警察的恐惧程度远超于林织的想象,就算那天应诗雨没走,夏炽也会放弃目标。
她面对仇或时,尽管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但那种无法掩饰的僵硬从她的肢体中溢出,连带着那天她都不敢多看他了。
她的落荒而逃也表明了这点,如果林织是她,一定不会跑,甚至会悠悠地欣赏警察无可奈何的模样。
仇或低头看着林织,即使是这样有些刻薄的嘲讽的话语,这样危险阴暗的念头,从面上带笑的青年口中说出,都少了几分戾气,如同细小的针,通过柔软棉絮,扎进人的身体里,带来阵阵让人齿寒的森冷。
这样的人一旦成为罪犯,就是最棘手的存在。
“不过也正因为是普通人,你吓到她了,她会躲起来,可是时间门也不多了。”
“按照她给自己定下的时间门,无尽夏的花期在九月份结束,也只有两个月的时间门,而她的名单上至少还有八个人,她现在应该很焦虑。”
迎着仇或的目光,林织说完了剩下的话。
仇或并没有接话,俯视着坐在床上的青年,拇指轻轻摩梭着他的面颊,然后游移向下,手掌贴在了他的脖颈上。
他的手微微用力,迫使林织的头颅微微抬起。
那是一个幅度不大却格外明确的动作,林织的神色不变,眼眸注视着男人锐利幽暗的眼眸。
仇或没有收紧手掌,拇指在爱人雪白脖颈的血管上轻轻抚弄,他的睫毛颤动,让注视带上缱绻缠绵的意味。
他的唇角向上,扯出了一抹笑,低声道:“这么会剖析人心,猜猜我想对你说什么?”
“警告我不要犯罪?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你会亲手把我逮捕归案?”
林织轻轻扬眉,他的眼眸微微睁大,致使面容的无辜感加重,这种情态并不刻意,却也能够清晰的让人知道是他有意为之。
那并不是戏谑的期待,也不是刻意展示无害,介于二者之间门的一种不以为意的笃定,免去了沉重的结局,唯剩**的引诱。
“错了,”仇或的手微微收紧,俯身同林织贴的更近,“因为不会有那么一天。”
“预防犯罪可是很关键的一环。”
很简单,床都下不了,门都出不去,还怎么有力气犯罪。
“真是充满正义感的警官。”
林织拉长了语调,笑着调侃。
“保护公民的安全是我应尽的责任和义务,保护你更是。”
仇或的声音并不轻佻和缠绵,叙述着誓言。
他松开了手,并没有做任何亲密的行为,而是直起了身体。
“这几天她应该会暗中观察事态,也应该不会跑过来盯着你,但以防万一,我还是让小郑跟着你,一旦有什么事情就立刻通知我。”
仇或不会只被这一桩案件绊着,总会有其他的案子发生,他不可能时刻守在林织的身边。
林织的病始终让他担忧,但他还没有想到好的解决的办法。
仇或说着案子以及接下来的安排,在看见林织对他的话点头后转身将飘窗上的窗帘拉好。
卧室的灯开着,勾勒出他手臂的肌肉线条。
成熟的内敛有时比外放的热烈更加灼人,林织的手撑在床上,看着他的背影,笑盈盈地说:“从现在开始预防怎么样?”
青年的手微微抬起,并拢放在身前,那是一个甘愿被束缚的信号。
仇或一只手握住,在他的耳畔低声道:“隔壁还空着,一会儿你可以大点声。”
窗外一直阴沉着的天,随着一声雷响,雨滴争先恐后地砸在了地面上。
东井区,一场雨让人群有了小小的骚乱。
从公车上出来的人如同受惊的蚁群,拥挤着四散。
不算明亮的房间门里,周围的嘈杂声似乎没有停歇的时刻,被雨声淹没后变成的蚊蝇般细弱声响,时有时无。
夏炽的手机屏幕长亮,停留在号码页面,始终没有拨出。
在她的身旁,被绑着手脚的男人蜷缩着,睁开眼睛时眼前似乎还有重影。
“你疯了吗,要不是我帮你,你早就被那帮警察抓到了。”
“我不是都告诉你了,我们是来帮你的,你只需要动手,其他的都可以交给我们来解决。”
“警察不会抓到你,绝对查不到你身上,而且很快全市以及全国的人都会知道这起大案,那个姓仇的警察要倒大霉。”
“你只需要和我们合作,在约定的那一天,给他送上一束花。”
男人的后脑现在还在抽痛,他根本没想到自己会被偷袭,因为事发突然,他还来不及跟别人通风报信。
带着帽子的女人低头看着他,问:“你们为什么会发现我?”
她不明白,为什么警察会发现她,这个莫名其妙的人也知道她在做什么。
“你大费周章跟着那个警察找他家的时候,我们就看见你了,然后看着你去找那个混混,再打听打听,很容易就猜出来了,不过你放心,我们和你是一路人。”
夏炽点了点头,走近了男人,低头给他松绑。
男人浑身放松时后脑钝痛,再一次陷入了昏迷。
“我的作品不需要别人染指。”
冰冷的刀锋在男人的身上比划,最终还是不甘又遗憾地移开。
夏炽收拾好东西,拿出了房间门里的雨衣穿上,打开了窗户,握在了放置空调外机的铁架上,顺着水管向下爬。
我会向他证明,我的故事会是他书写的最好的故事。
雨夜的来电打破了静谧,仇或伸手拿到了林织的电话,听见了那边男女莫辨的声音。
“我只想给你一个人送花。”
一阵忙音,电话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