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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毓纯其实挺烦兰瑾那娇小姐的性子,成天无病呻/吟,说话也粘粘糊糊的。但对她上赶着要来学规矩倒真心不反对,毕竟她越出挑自己越安全。

    平日里,两个人相看生厌也总被底下嚼舌头的拿来比较,如今在一处,不同就更明显了。

    兰瑾是个事儿多的,擦手得用软绸帕子、饭后漱口必要上等绿茶,什么时辰用饭、吃点心都有她自己的规矩。身边的丫头伺候得无不细致,但稍有疏忽一顿数落是免不了的,即便当着外人也不留情面。毓纯没这些臭毛病,就是看着厉害其实一点不刺儿,不会因为点小事儿就伤了底下人的心。

    两相比较,哪个主子好伺候,大家心知肚明。

    晌午前,到了用饭的点。秋菱在院门口接过小丫头提来的饭刚要转身,正好与兰瑾身边的茱萸、丁香碰上。

    她们本是一等丫头,按理大老远提饭的事自有小丫头跑腿,可是兰瑾吃饭颇多忌讳,总得让身边的人多留心。不过在她们看来,自家格格是公爵府出身自然讲究多,哪像毓纯格格那种野惯了的。因心里头揣着轻视,与秋菱一打照面,两人也不多言语,吊着眼角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提着食盒往西厢房去了。

    “呸,什么东西!你们家格格才比不上我们家格格呢!”秋菱早看出她们的龌龊心思,忍不住骂了句。

    刚要进正屋,迎头碰上了里面出来的丹朱。丹朱见她脸色不好,忙把她拦下,“怎么,有人惹你了?”

    秋菱不乐意地瞥了眼西厢,“就她们会摆谱,那屋的贴着咱格格才能跟宫里的嬷嬷学规矩,反倒还瞧不上咱们了!”

    “嘘,你小声点,让格格听见不是找不痛快吗。”丹朱提醒了句。谁都看得出来,连兰瑾格格身边的奴才都瞧不上这院里的人,她其实心里也憋气,复又安慰:“凭她们也配,你以为格格不知道?瞧着吧,有她们主子受的!”

    ……

    兰瑾来得晚,按进度比毓纯慢了一大截,刘嬷嬷只能从头讲。毓纯正好带着敏蕙敏蓁偷偷懒,趁着在边上佯装练习瞧乐呵。

    “那谁,膝盖歪了。”

    正在行请安礼的兰瑾身形一顿,腿还曲着就狠狠剜了毓纯一眼,这都多少次了,偏有那么个嘴欠的。

    毓纯视而不见,拉着敏蕙敏蓁凑在一处嗤嗤笑。敏蓁年幼不懂事跟着瞎起哄,拍手在那儿喊‘歪了歪了’,直把兰瑾气成个大红脸。

    兰瑾碍着刘嬷嬷本不想发作,但敏蓁没完没了,她实在忍不下去起身就骂,让她不许多嘴多舌。胖乎乎的小豆丁刚才还笑呵呵的,转头一个激灵扎进毓纯怀里,显然是被吓着了。

    毓纯一边呼噜她的头一边阴森森地看过去,“你吓唬谁呢,以为我的鞭子是吃素的?”

    兰瑾:“谁、谁让她笑话我。”

    “怎么笑话你了,一家子姐妹连玩笑都开不得,还以大欺小!”毓纯开始给她扣帽子,数落起来十分顺嘴,“我可告诉你,是你自己要来的就老实点。二叔袭爵了不起呀,真以为自己是颗独头蒜呢!你说,还能不能好好学规矩?不然我跟你没完!”

    眼前是个惯会耍狠的,兰瑾心里怕她,有再多的愤愤不平也只好偃旗息鼓,慢吞吞又艰涩道:“知道了。”

    “别以为有二婶在我不敢收拾你,小心我先赏你那些没规矩的奴才一顿鞭子。”毓纯又威胁了句才算完,“嬷嬷,接着教她。”

    刘嬷嬷神色不变地点点头,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但心里又有了新的看法。

    公爵府的格格是个不中用的,说浅了是没眼色自讨没趣儿,往深里说就是不懂审时度势,将来定是要吃苦头的。至于纯格格,原先初见时以为她大方有礼,没想到是个气性大的,只是这里头似乎还有点别的意思……叫人摸不准。

    毓纯敲打之后没再找茬,刘嬷嬷规矩教得很顺畅。但兰瑾受了气又怕再被挖苦取笑,便提出要加快进度,让刘嬷嬷只管往下讲,自己回去再练习。

    刘嬷嬷想着她又不是正主也就从了,说完宫里的规矩讲起了衣饰的穿搭——什么场合穿什么衣服,满人老祖宗的规矩要承袭但更要注重美感,才能让人赏心悦目。

    比如入宫参选该怎么穿?衣裳太鲜亮显轻浮太深又显老气。不要以为不会打扮没事,要是太难看有碍观瞻很可能被冠上不敬的罪名,谁让你吓着皇上了呢。

    除此之外,居家待客会友的打扮都有讲究,另有搭配的首饰也很重要。玉虽压身,但像缅甸进贡的玉色多适合中年以上贵妇,年轻姑娘多以透亮的玉石宝石珍珠做首饰,整套的头面正式场合佩戴即可,平日不必太奢华。

    宫里皇后崇尚节俭,平素以通草绒花为饰。刘嬷嬷因此建议应效仿这种朴素之风。

    毓纯听了一圈下来再比照自己,才明白为什么婉茵曾说盛京的秀女上次在宫里备受嘲笑。就是太喜欢穿红着绿,一个字,俗!

    不过兰瑾倒是穿得雅致,但刘嬷嬷点评她的衣品太过清淡,换句话说就是看着没滋没味有些孤芳自赏,未免显得太薄气。对着毓纯说得稍微含蓄点,只说她穿得过于扎眼显得张扬凌厉,不如舍了正红穿穿茜素红、藕荷、碧色等鲜亮的衣裳。

    得,俩人都不合格,谁也别笑谁。

    但其实毓纯喜欢穿红还不都是她玛法岁数大了就喜欢这色,说什么看着就喜气有精神。再有,盛京讲究老例儿,一般正红正绿都是高门大户的正室嫡妻才能穿的,她不过是遵从本地风格,绝不是欣赏眼光有问题。

    不过都是小事情没必要掰扯,也就老老实实跟着去了库房挑练衣料。可刘嬷嬷又说了,将军府的皮料是极好的,但各季制衣的绸缎锦缎花色太普通都不是京中时兴的,只让她们先看颜色,至于花色什么的将来到了京城再看不迟。

    就这么着,把库房里的料子都认一遍,眼睛都看花了。

    不管是规矩还是穿衣打扮都不是一蹴而就的,要把这些印在脑子里成为日常的习惯并不容易,非得小火慢炖才能入味。可对毓纯来说,溜溜学了一个多月,自己就像温水煮青蛙,再这样下去非得翘辫子不可。

    可巧钮祜禄家来人说婉茵想来看她,她脑子一转,便说自己要去探望生病的闺蜜,向刘嬷嬷告了一日的假。

    ……

    毓纯上门那天,婉茵和她哥哥岱安特地在大门口相迎。等见到人,兄妹俩都有点惊奇。

    “你真像变了个人。”婉茵惊叹地挽着她的胳膊跨进门,又紧着看了好几眼。

    “很难看?”毓纯有些拿不准,她可是按着刘嬷嬷讲的认真捯饬了,临出门还让她瞧了,那表情也不惊悚呀。

    “纯妹妹的打扮叫人眼前一亮,婉茵只是还没回过神。”岱安把话接了过去。

    原先她喜欢红衣怒马,看着总有几分厉害,如今换了身碧色旗装倒多了几分温婉。自从额娘说中意毓纯,他不知怎的时常会想起她,虽然传言都说她不好,但他自己瞧着尚可。至少毓纯的性子鲜活,将来自己一定不会无聊。

    许久不见,她能精心装扮上门,岱安心里很高兴。

    婉茵在旁边打量哥哥神色,不禁嘴上打趣:“你呀你,我说去你们家你非要自己来还如此打扮,到底安得什么心?”

    “瞧你说的,还不是因为选秀,我玛法专门寻了人教我。”毓纯不知道他们兄妹啥心思,大大咧咧甩手道:“不想到京城被人笑话又怂又土,你们也赶紧学学吧。”

    她一张嘴,无情戳破了某人的多情联想。“别让我戳这儿站着了,咱赶紧进去,省得吹风再着了凉。”

    于是,两兄妹赶紧把她请了进去。

    其实婉茵找毓纯也是为着选秀的事,她额娘的意思是想让她们搭伴上路,一来路上有个照应,二来岱安要一同入京拜见几位叔伯谋前程,正好可与毓纯有机会多相处。

    赫舍里氏是个拿定主意就一条道走到黑的性子,明知查朗不看好岱安却不肯死心。凭钮祜禄家的根基,只要岱安有出息,不怕瓜尔佳氏瞧不上。

    她听婉茵提起,毓纯的心思是想守着玛法过。既然她都不想外嫁,岱安更是个好人选。只要他俩有了感情,查朗将军那儿不成也得成。

    眼看选秀没剩几个月,她让女儿先跟毓纯说说,答应两家一道进京,到时也好紧着准备入京的东西。

    “你说咱俩要是能一起入京多好,路上还能做个伴。”婉茵说了一大堆选秀的麻烦事儿,东拉西扯之后点了正题。

    毓纯摸摸茶杯,端起来一口气喝了。“你的意思我懂,等我玛法提起这事,我说一声就行了。”多大点事呀,说得这么绕乎,“没别的事儿了吧,我就走了啊。”

    “那……”婉茵没来得及再跟她找补一下,人已经脚下生风地出去了。

    今日茶楼有新的说书段子,毓纯早让冬芝的哥哥去订了雅座,眼下只怕都开讲了。她带着丹朱一溜烟往大门走,正要迈门槛,哐地与来人撞了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