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真的想法与在彭格列时期没有两样,他注定是不会留下的,在找到回去的方式后,就与这里告别。
虽然在加入了鬼杀队后,他逐渐被产屋敷耀哉这位年轻的主公所折服,并且在此后的两年中,亲眼目睹了这些剑士们为了猎杀鬼而舍弃一切、不断锤炼自己的觉悟,还有在墓园内那一座座的墓碑,令悠真的心境有了差别。
他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消灭这些惨剧的根源——鬼舞辻无惨。
他有预感,随着这段时间以来原本隐世的上弦之鬼的陆续出现,他们离那个目标越来越近了。
但这也意味着他离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近了。
更何况他的能力似乎在他濒死之际会自行发动,不知道他会不会在决战之前便意外消失。
所以他更不能随意做出承诺。
悠真十分清楚眼前的三人,无论是看上去最淡漠冷静的富冈义勇还是最暴躁易怒的不死川实弥,都是异常认真执着的人。
刚才拒绝过了,依然没有效果。
悠真苦恼地扶额。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今晚的选择。
坐立难安地思考片刻,在几人的注视下,悠真还是先婉拒了不死川实弥,选择了和自己的继子们睡在一个房间。
“实弥,”悠真挠了挠脸颊,“对不起了,我今天没有什么心情。”
不死川实弥脸上没有表露出明显的情绪,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身边的粂野匡近叹了口气,拍了拍自家师弟挺得直直的背。
走出大厅,由于自己的房间毁于刚才的打斗中,权衡了一下锖兔火热的眼神,悠真脚步一转,去了富冈义勇的房间。
产屋敷分配给柱的宅邸还是相当豪华的,悠真当初让自己的两名继子随意挑选没有去管太多,后来不断忙于奔波于杀鬼,还没有来过他们两人的房间。
这还是悠真第一次进入富冈义勇的房间。
刚走进来,悠真就直觉这房间简直和富冈义勇这个人一模一样,十分干净没有累赘感。宽大的房间内,摆着一张素朴的大床与寥寥几件家具,几乎没有多少装修的痕迹。
悠真立于床前,突然想起来这里有三人,一时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张床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是寻常的双人床规格,但也足以容纳下三个人,虽然不免地稍微有点挤。
就在悠真犹豫之际,富冈义勇与锖兔两人从衣柜里抱出了两套被褥,铺在了床两边的地上。
整理好临时的床铺,锖兔将狐狸面具放在枕边,盖上被子笑着仰头对悠真说道:“晚安。”
悠真独自一人躺在床上一会儿,越想越不对劲。
真是的,怎么可以让两个小孩子睡地上,他一个人睡在床上。这两人的年龄比自己小,与上弦之鬼打了一晚上怎么能没资格安稳地睡觉。
悠真最后还是忍不住心里的煎熬,起身探头说道:“你们也睡上来吧。”
锖兔与富冈义勇对视一眼,默契地没有拒绝,利索地收好被褥爬上了床。
然而就在两人刚上床不久,悠真后悔了。
明明之前在鳞泷师父那里修炼的时候,他们三人在一个屋内睡了几年,悠真却从未像现在这样拘谨。
锖兔与富冈义勇一左一右地将他夹在了中间,脸自然地朝向他,他们无时无刻都在全集中呼吸,悠真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两人向他吹来的呼吸。
锖兔的气息要炽热强劲一些,另一边的富冈义勇则更为绵长细柔。
悠真平时喜欢侧躺着睡,现在只能窘迫地双手置于小腹上,工工整整地闭上眼睛,一动都不敢动,就怕自己不小心蹭到贴在他身侧的人。
锖兔察觉到悠真的呼吸紊乱了,他睁开眼来,定定地说道:“你不必有压力。”
听到锖兔在安静之中说话了,悠真偏头看向他。
锖兔干脆地坐起身,认真地开口道:“我喜欢你,而且我已经确定,是喜欢到只要开始追求,便会进行到底的喜欢,我是绝对不会轻言放弃。”
“但是,男子汉必须抱着负责的念头去行动,”锖兔斩钉截铁地说道,“所以在打败鬼舞辻无惨、彻底消灭鬼之前,我都不会付出行动的。”
悠真怔怔地与锖兔对视,手不自觉地揪住了身下的床单。
太、太有责任感了,虽然依旧是少年略显青涩的体态,但此时的锖兔已经有了成熟男人的气势,无法把他单纯地当做继子去看待,扑面而来的满满攻击性完全不下于不死川实弥。
耳朵红得滴血,悠真战术性地看向另一边的富冈义勇。
富冈义勇一手撑起半边的身体,散开的黑色长发垂落在身侧,比平时的严谨多了一分随性:“我与师兄是一样的。”
“义勇,不要什么都和锖兔一样啊,”悠真哭笑不得地看向他,心里却松了口气,“你就没有自己的想法吗?”
“你应该不喜欢我,只是喜欢和我待在一起吧。”悠真看着富冈义勇沉静的眼眸,笑着补充。
富冈义勇明显愣了一下:“是吗?”
“你这孩子,喜欢也分很多种的。”悠真揉了一把他的头。
想想也是,富冈义勇平时不善言语,应该是误把亲情当□□情了。
“锖兔,对不起,我现在不想谈恋爱,”悠真随后转身看向锖兔,“只是警戒而已,义勇留下来就行了。”
被拒绝的锖兔呆坐在床上,瞪大了银色的眼眸瞥向富冈义勇,似是不敢置信他会这样做,微妙地感觉自己被背叛了。
富冈义勇:“……”
富冈义勇转头回避锖兔的视线。
第二天早上,终于安心睡了一觉的悠真再次从鎹鸦那里等来了柱合会议的通知,不由地感慨今年召集的次数超出以往。
因为这一次的会议比上一次更为重要,九柱缺一不可,产屋敷耀哉考虑到还有三位柱在外执行任务不能及时赶回,决定等他们结束任务之后再集合,便向后推迟了一周。
在出发之前,悠真接到了月彦的问候。
信上月彦说了近期他身上发生了重大的改变,言语中透露出迫切地想要与悠真见面,并且希望只有他一个人前往。
不死川实弥在前几天接到来自总部的讯息后就走了,向炎柱借用的剑士也早早地离开,悠真的下属还在忙碌于修建宅邸,他身边还剩下锖兔与富冈义勇,他们在知道悠真要一人外出时,纷纷极力反对。
悠真摇摇头表示不会有危险的,月彦的家并不远,半天之内就可以到达,而且月彦也是他认识了很久的友人。
锖兔和富冈义勇曾经听悠真提起过这位名叫月彦的男人,似乎是一名非常善良性格温和的富商,但在明知上弦之鬼看中悠真的情况下,他们还是不放心悠真独自外出。
悠真无奈,说道他晚上可以借宿在月彦的家中避免外出返回,让他们不用太担心。
这下锖兔与富冈义勇才勉强地点头。
信上月彦并未明说他的病情,只是说了身体改变并且不方便起身,所以宅院的大门未锁,让悠真直接进来便行。
一想到月彦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悠真不禁加快了脚步。
大门果然没有锁,悠真进门后迟疑了一会儿,感叹月彦还是太神经大条轻信别人了,浅草附近还没有安全到那种地步,转身便帮月彦锁好了门。
踏进熟悉的院落内,一路仍是没有看到任何人的身影。
担心月彦的病情,悠真疾步走到了月彦的卧室前。
“月彦,你还好吗?”悠真礼貌地敲了敲门,问道,“方便我进来吗?”
屋内,想着等待已久的人此时与他仅一门之隔,无惨黑色蜷曲的黑发下露出了非人的面容,他锐利的深蓝色指甲慢慢攥紧,眉骨一压,释放出了始终收敛得极好的、属于鬼的气息。
鬼舞辻无惨一直以为嫉妒这个词与他无关,站在顶端的他,怎么可能去羡慕比自己低等的事物。
可那晚,当他透过童磨的眼睛,看到了童磨对悠真做出的举动时,难以遏制的情感像荆棘藤蔓般扭曲滋长,扎根在他的心脏上。
白发紫眸的漂亮少年被强制地压在男人怀中,无论是被握住的纤瘦腕骨,还是被亲吻时姣好的脸上浮现的绯红,亦或是就连挣脱后踩在地上绷直的脚踝都是那么诱人注意。
然而,让他做出这样神情的人却不是他。
无惨不可抑制地爆发了,面目狰狞地将手中的书籍撕毁。
他立即派遣了离得最近的猗窝座过去。
在那一刻,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贯不喜欢变化的他改变了。
在这千年的漫长岁月之中,无惨几乎没有感受过片刻的安心与愉悦,憎恨与对生的渴望充斥着他的内心。
愉快什么的,可以为他的“生”而贡献出任何有利的东西吗?既然不能够做到,那于他便是无用的情感。
鬼舞辻无惨在追求生的路上,见过无数形形色色的人,无论是对他极致的崇拜,还是对他入骨的憎恶,无惨始终不放在心上,除了能找出克服阳光的方法之外,他对其余的任何事物都不屑一顾。
即便是他亲自挑选出来的十二鬼月,也只是自己用来实现永生不灭的工具而已。
他的那些下属们听从他的差遣为他寻找蓝色彼岸花,不过是他先满足了他们对无尽岁月和强大的期盼。
他以此为条件下对他们进行领导与统治,是再公平不过的交易。
无惨从未认为与爱相关的情绪会出现在他身上,爱情在这漫漫长夜之中是最脆弱最无情的东西。
可那一夜,当悠真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竟然可恨地意动了。
虽然眼前的这个少年也不过是被自己的外表与伪装出来的性格所欺骗。
但无所谓,他不在乎。
他鬼舞辻无惨只需要抓住这一点就可以了,就像只要能够达到他不灭的目的,他不在意过程,不管是吃人还是杀掉妨碍他的猎鬼人,这些都是必要的牺牲。
如果失败了,眼前的少年不能兑现自己的诺言,那也没关系,他可以用十年、百年、甚至更多的时间去慢慢驯服。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但他可以去控制令他改变的那个人。
这是他身为强者的自信,他能够掌控所有。
他鬼舞辻无惨自出生起,就被死亡的阴影所缠绕,他能活到现在,全在于自己不遗余力的争取,只要抓住一点机会,便能竭力地攀附而上。
所有的一切早已成为了他的本能。
他本能地在尝到了那一点难忘的滋味后,变得更加贪得无厌,想要获得更多。
在悠真因为这一缕鬼的气息而焦急的破门闯进来时,无惨像是受惊般别过了脸去。
感知到鬼的气息自月彦的身上散发出来,悠真慌乱地停住了脚步,他难以置信地颤抖着手扶上月彦的肩膀,他拨开月彦挡住脸颊的黑发,轻声地呼唤:“…月彦?”
月彦强装忍耐的样子,在悠真靠近后,他惊疑不定地抬头:“悠真…”
“你这是怎么了?”悠真轻柔地抚上月彦的脸颊,指尖因难以相信而微微颤抖。
“我被他…那位大人变成了鬼。”
月彦清俊的脸庞上浮现了数道鬼纹,梅红色的瞳仁中心向外扩散裂痕一般的血丝,他紧紧地盯着悠真,不愿放过他脸上任何的细微表情变化。
残暴的情绪积攒到至今为止,凡是他强烈渴望的事,都必然如愿以偿,也能付诸实行。
绝对不会对成为鬼的他出手、绝对不会放弃成为鬼的他、一定会为他找到重新变回人的方法…吗?
现在是你兑现承诺的时候了,白泽悠真。
不要让他失望啊,这是他作为月彦这个身份给予的最后试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