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皎兮与伯既明在琉璃殿混了半日。
日头西斜时，还是不得不告辞，折回青离殿。
半途，秦皎兮纠结道：“既明哥哥，待会儿回去要如何与母妃说？”
伯既明摇头：“没想好，不过兮儿你一会儿直接回房，我会与她说清楚！”
秦皎兮有些担忧：“你莫要再与母妃冲突，万一我们的猜想都是误会了她呢？”
伯既明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放心，我会仔细斟酌，不会与她闹太僵！”
“况且，指不定我们回去时父亲已经过来了，有他陪着，母妃也不会拿今日的事情来与我闹腾！”
秦皎兮只好点点头：“行叭！”
不管怎样，目前还是先想办法让皇上从玉池殿搬出来最重要。
明日一早皇上那边就会让张公公宣布此事，到时候……
一边想着秦皎兮一边抬脚跨入青离殿的大门。
结果刚进去就听到一声怒喝：“孽子，你给我跪下！”
秦皎兮顿时一个激灵，抬起头便看到伯卿怒意冲冲瞪着伯既明。
他手里，甚至还捏着一条藤鞭。
伯既明却像是早有准备，淡然站在原地：“父亲，儿臣可是做错了何事？”
伯卿气得脸颊上的肉都在颤抖：“你还有脸问？今日你做了什么事难道你自己不清楚？”
他伸手指了指一旁站着也在发抖的老嬷嬷：“不然，你让嬷嬷给你提示一番？”
伯既明瞥了一眼那位跟着商茵数十年的老嬷嬷，叹道：“若父亲是说今日午膳掀桌子的事情，儿臣，不觉得自己错了！”
伯卿顿时气得跳起来：“你听听，你自己说的什么话？”
“什么叫不觉得自己错了？你可知你今日伤的是谁的心？是你母妃！”
“是那个惦记了你十年的母妃，十年来心疼你念着你甚至整晚不能入眠的母妃！”
“你小时候还在诏都城的时候明明是个极其孝顺的孩子，当初当街砍人也是因对方出言不逊侮辱了你的母妃！”
“可如今，你竟然为了一个……”
他及时刹住话，看了一眼就站在一旁愣住的秦皎兮，总算压住情绪。
半晌，伯卿深吸一口气：“本王也不是不明白你的想法，可是你为何要用如此方式对待你母妃？就不能好好说吗？”
“嬷嬷可是在旁看着的，她说，你一言不合就掀桌子，这点本王没冤枉你吧？”
伯既明倔强道：“若母妃真为了儿子着想，今日就压根不会提及侧妃一世！”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您与母妃都不愿意的事情，儿臣与皎兮甚至尚未成婚，为何母妃就要让儿子考虑先纳侧妃进来，这岂不是将楚宁公主的面子放在地上踩？”
“此事若传出去，父亲打算如何与那炎楚国的皇上交代呢？”
伯卿愣了愣：“这是你母妃的意思？还是那尚书府千金的意思？”
伯既明摇了摇头：“不知，但母妃既然今日用膳时能提及此事，想必是与尚书府千金已经谈过了，并且希望儿子考虑此事，对不对？”
“所以儿子才会一气之下掀桌子，固然是儿子情绪过于激愤了，但父亲不觉着母妃此举也很是不妥吗？”
伯卿眯着眼：“可你母妃，她素来不是会替人做决定的性子！”
伯既明缓缓道：“所以儿子今日也感觉很奇怪，母妃她为何会作出此等决定，为何会私自同意接见尚书府的千金？”
“儿子明明记得小时候，母妃她宁可自己被冤枉，宁可自己被人误解，也不会替儿子做出一些决定，哪怕她曾试图逼迫儿子去与恶人道歉，要求儿子对强权妥协，可最后儿子不愿意，她也绝不强求！”
“甚至甘愿陪着我们一同离开她的故土，来到这里…”
“所以父亲可否替儿子问一问母妃，她究竟在想些什么吗？”
伯卿愣愣看着伯既明，眉头渐渐蹙紧：“你的意思是，今日你母妃已经有打算让你先纳侧妃？”
伯既明叹道：“否则儿子又为何会想掀桌子？”
“父亲也知晓，当初儿臣是多么不容易才从燕公国逃回了诏都城，多不容易才寻到了当年那个在宫中曾救了儿子一次的小姑娘…”
“可母妃，她是不是已经忘了，儿子七岁那年当街砍人被御史私下派人追寻，不得已逃入宫中却又差点被人发现的事情？”
“那时候若不是刚好入宫陪太后的秦相府嫡女，也就是兮儿正好在太后娘娘宫中休息，并让我藏在了她床底下，那么我早已被御史的人抓住，并送去了大理寺，压根不可能再有机会逃离诏都城啊！”
“当年离开诏都城时，儿子曾与你们提及过此事，还说若有机会一定要回来寻她，要以身相许的报答这情谊，但母妃是不是已经彻底忘了此事？”
伯卿猛地一愣：“本王倒是想起来了，当年你在马车上的确提及此事，当时本王还因此……”
他猛地一拍巴掌：“那年回到丹列国后，本王还特此写信去谢过秦相了！！”
只是万万没想到秦皎兮竟不是秦相的亲生女儿啊！
屏风后，一个身影忽地靠在墙上，然后开始颤抖起来。
同样，秦皎兮也一脸的愕然。
“既明哥哥，你为何没有与我说过这些？”
这如果是谎言的话…
不可能伯卿也跟着他一起撒谎啊！
可她为何都不记得此事了？
伯既明淡然看了一眼大殿右侧的屏风，轻声道：“兮儿，那时你还小，不记得此事也是正常的，现在天色已晚，你先回房休息，我明日再陪你！”
秦皎兮咬着牙应了声“好”，然而转身走路时脚都有些站不稳。
她拼命回忆着当年在诏都城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
四岁那年，她入宫的次数倒是蛮多，秦皎兮甚至能记得自己与太后撒娇要什么七彩裙子的记忆画面，但两世的记忆叠加在一起，却很难在其中寻到伯既明所说的记忆画面。
秦皎兮下意识捏了一下自己手腕上挂着的碧玺。
“难道就连这样的记忆也被封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