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结城信一没有回旋余地的拒绝为日本所用后,日本的结果可想而知,不仅失去了横滨主权,还成为了国际上的笑话。
会议里哪一个不是政场上的老狐狸,何况诬陷和算计的手段都太低级,稍微推敲一下就能知道天皇一系是打着什么算盘。
自古以来的战争打来打去,结果都是差不多的,不管输赢,各国的政部军部总要清理掉一波人,换上自己的亲信,毕竟资源就那么多。而清理掉这些人最低成本的方法,就是将对方归为叛徒,要么处死要么驱逐。
日本的做法在大多数人眼中并不出格,手段低级也不是被评击的理由——比它更低级做法更简单粗暴的多得是,反正历史永远是胜利者书写的。
但这运气,实在是差得不能再差了,那么多可背锅的人里,偏偏是万里挑一,把超越者挑出来了。
不过大家也不会假惺惺的安慰日本的代表们,他们巴不得结城信一和日本老死不相往来,一个没有国籍的超越者耶,谁不想争取一下。尤其是美国这个移民大国,超越者基本都是从其他国家挖过去的,态度最为积极。
和谈会议在这阵风波后,风平浪静的结束,有人喜有人悲,但最悲观的一定是日本。
而日本中,最绝望的非天皇及其亲信不可。
他们已经预见到自己的结局。
天皇这张牌是好用,毕竟掌权者换了一个又一个,天皇一脉却能依旧流传,皇室在大家的心目中更像是国家的象征。但,现在是异能时代。
自命为神明后裔的皇室非但没有诞生过异能力者,更不用提天皇的一意孤行让日本战败不说,还损失惨重,多年来压着各方建立起来的军事科技实力,原以为能傲视群雄,却连给人垫脚的作用都没发挥出来。
如今,地位本就岌岌可危的天皇,只觉得身心从内到外都是一片冰凉。
他甚至没有资格去指责结城信一背弃自己的母国,背弃自己身上的大和民族的血脉,背弃自己的君主。因为他不是超越者……一个超越者在新时代中代表的意义太过深远,可以说是直接决定该国在国际上的军事实力的排名,和国际上的地位。
经济强国可以用钱买来先进的武器设备武装自己,但他们买不到一个活生生的,能决定战争胜败的超越者。
天皇浑浑噩噩的坐在返程的军舰上,他在想着为什么自己会沦落到这个地步,为什么他当初只是想把结城信一推出去顶替战败的罪名,却变成了处死对方还将剥夺了对方的国籍……不,他并没有在旨意上言明要剥夺对方的国籍,而是暗示罢了。
他当初没想到这一点,只是旨意并非他亲自手写,他残疾的手也做不来这样工作,这些文书工作有专门的人负责,在起草完后先由他检查一番,他当时发现了这个问题,却也不在意这点子小事,毕竟结城信一在他心目中已经算是个死人。
一个在平民阶层和新兴派心中有着莫大影响力,有着正面形象号召力的人,是最适合推出去的,这样的反面案例能够警告那些试图越轨大逆不道的低贱平民和商人,让世家满意,而对方留下来的政治军事资源,也能够作为奖赏瓜分出去。
他不在意,所以就让那份起草的旨意,变成了正式的旨意。
……他想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刚才被他吩咐出去给自己端一杯安神茶。
天皇汗津津的看着前方的门被推开,那个人就站在门口。
是他信赖的文书官,是从小陪侍在身边,一起长大的人,也是自己最信任的人之一。
“……为、为什么?”天皇声音嘶哑的问着,他的手在不自觉的发抖,甚至因为激动,嘴里不由自主的流下了口水。
天皇在钦定的继承人惨死之后就中风过一次,虽然消息被瞒得死紧,只有极少数的人才知道,但他的身体确实大不如前,早在会议时就已经有了病发的征兆,能撑到现在,已经算是难得。
文书官是个长相斯文的中年男人,他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眼镜,而在他身后,十几名士兵端着枪进来,枪口直直的指着曾经的主公。
文书官脸上带着一如既往严肃刻板的表情,对这个奉上了半辈子忠诚的,曾经至高无上的男人说:“陛下,请问您还记得杏美吗?”
“谁?”天皇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下意识的回答。
杏美是他的邻居,从小就是个腼腆温顺又爱哭的孩子,十一年前,天皇一时兴起驾临他的寒舍,一眼就看中了放学归来的杏美,第二天,杏美失踪了,第五天,她的骨灰被送到了她家,死亡的原因是不慎落水,殡仪馆的员工将她和另一个本该火化的人搞错了,为此还愿意赔一笔钱给家属。
她的父母沉默的收下了骨灰,拒绝了补偿,相继在一年内自杀,曾经那栋充满欢声笑语的宅子,被空置,被野草苔藓覆盖。
当时的杏美,才只是个十三岁的国中生,他现在还能清楚的回忆起她的样子。
那个因为弄脏了新买的和服,蹲在家附近的小巷子哭得鼻子通红,一边打着嗝一边泪眼盈盈的朝着晚归的自己糯糯喊一声‘叔叔,您别说出去哦,杏美酱才没有哭呢’。
文书官的思绪从回忆里抽离,神色依旧古板肃然的说:“不记得了,也好。”
让那个孩子的灵魂干干净净的离开。下辈子,不要再投身于这个国家。
他转过身,走出了大门,站在寂静的走廊,听着身后那个人从暴怒的质问、再到哭嚎哀求。
啊,原来你也知道死亡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啊。
走廊里静悄悄的,安静得能清晰听闻士兵们不知道何处响起的整齐脚步声,和一道道不间断的枪声。紧接着,爆/炸的巨响从底下传来,水渗入了甲板,腥咸的海水争先恐后的从漏洞灌入,这艘帝国的骄傲,最新型的战用军舰,第一次出航,就成为了最后一次。
登上救生艇的文书官,一言不发的看着它沉没,等到海面重归平静之后,才对旁边的人说:“通知高泽君吧。天皇陛下和诸位将军,畏罪自杀了。”
高泽,曾经担任结城信一在防卫省时期的秘书,后背弃结城信一转投到右翼旗下。
在亲眼看着下属与高泽通讯结束,文书官像是心中放下一颗大石,露出了许多年未曾出现的笑容。他拍了拍眼眶通红的下属的肩膀,说:“去吧,已经没有回头路了,至少这条新路,有灯,不那么黑。”
说完,他纵身跳下了救生艇,落入大海,再没有冒头。
念力体的事情算是暂时告一段落,那个国家的烂账短时间内也处理不完,结城信一干脆利落的在常暗岛住下了,一段时间内物资储备是足够的。
而亚弥尼这边,先是利用誓约提高身体的自愈能力,补了一大瓶钙片,在膝盖骨好得差不多后,告别马里奥后悄悄的乘坐着小艇离开了standard岛。
那操作糙得让马里奥都觉得这小子迟早有一天把自己作死。
已经不是一般的乱来,是压根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都奇怪这小子到底是怎么糙着活这么大的?
亚弥尼走得果断,他现在有那么一丢丢不敢见其他背叛者,明明大家是一块儿搞事的,就他一人置身事外。八个背叛者,为世人所知的只有七个,他直接被忽略。
嘛~谁让他有后台呢~就算有人知道少了一个又能怎么样,钟塔侍从可不是好说话的纯良组织。就算他不在钟塔侍从里了,这座大山还是能靠一靠的。
这场白刃战虽然让他少了只眼球,身上的伤也堪称惨烈,可结果是喜人的。既又一次让阿加莎心软,再一次给英国上层泼脏水,同时又能继续蹭一下钟塔侍从的资源。啧啧啧,不仅不亏,还赚大发了。
钟塔侍从这么好的工具,他可不舍得脱手。最后,还是得日常感谢一波阿加莎。
啊~可爱的阿加莎~美丽的阿加莎~我心尖上的教导员女士~
他没有选择回横滨,而是转了几趟来到伦敦,正是深夜时分,他找了一个老旧的破旅店下榻。先是洗个热水澡,再吃顿难吃的饭,趴在被单发黄的床上翘着腿看小说。
正确来说,是一本只会出现在学龄前儿童面前的童话绘本,基本没有字,用着鲜艳的颜色和可爱的小动物,讲述着一个个浅显的故事。
门口传来了敲门声,敲了三下,没等亚弥尼开口,就推开没上锁的门径自进来。
来者发出了无奈的声音:“住在这种地方也就算了,你为什么不开灯?”
说着一边关门,一边打开了手边的开关,天花板唯一的一盏灯亮起,白炽灯的强烈光线将室内照得一览无遗,包括那个趴在床上枕着一本儿童绘本的白发少年。
来者比少年的年纪还小,在看到亚弥尼的时候脸色刷的一下变得尤其难看,他皱着眉,攥着拳头,神色不愉的盯着对方。
“哟~行人。”亚弥尼发出了不知死活的声音,全然不觉得自己顶着一张缝合过的脸,还少了颗眼球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他光着上身,下身也只穿着一条三角裤,露出身上大片的黑紫色淤青。
“你怎么了?怎么在大喘气?不就是从220溜出来嘛,有什么好怕的。阿加莎估计又忙得回不了家,约书亚脑子死板,不会在半夜去你卧室检查,天亮之前你都不会被发现的~”
绫辻吐出一口长气,在亚弥尼莫名其妙的目光下走到床边,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背,抬起来一看,掌心是一片黑紫色。
“这是我自制的颜料哦,就是干得太慢,谁让你比我预测的来得快。”亚弥尼笑嘻嘻的说,“怎么样,吓一跳没?”
“……是吓到了。”绫辻走进了浴室,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个装满了水的塑料桶,一把泼向了亚弥尼的后背,避开了那张讨厌的脸。
绫辻把空桶往旁边一扔,砸在墙壁上发出了响亮的声音:“吓一跳没?”
亚弥尼嘴上说着:“床都湿了我今晚还怎么睡?”
身体却非常诚实的慢慢往床脚缩去。
他缩,他靠近。他后背抵着斑驳的廉价墙纸,他两只手抓住前者的手腕用力的压在墙壁上。
亚弥尼,看着近在咫尺,脸黑得像泼了墨的绫辻,咽了下口水道:“你别这样,你知道我不能反抗。要是不小心在你身上留下什么伤,阿加莎一定能知道。”
绫辻皮笑肉不笑的道:“对啊,所以你乖一点,说说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
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心脏都差点停止跳动了好不!
亚弥尼,仅剩完好的眼珠转了转,说:“我给你带了份礼物,不是黄鸭子,不是玩偶,是正经的,精心挑选的礼物。”
绫辻不想要什么礼物。“你不说,我就告诉老师!”
他现在可是有能告状的人了!
亚弥尼有点怂,他现在哪里敢见阿加莎,只能诚恳且弱气的说:“对不起,我错了,原谅我吧。”
绫辻足足沉默了一分钟,才怒吼道:“别把你用在老师身上那套使在我这里!不管用!”
亚弥尼嘟着嘴,嘀咕着:“我觉得这招挺有用的,推荐你赶紧学。”
绫辻挑起半边眉:“什么意思?”
亚弥尼:“因为我有预感,你很快就会派上用场。”
看着一无所知的绫辻,亚弥尼心里怜悯的想着:好大徒飞了,以阿加莎的性子,为了避免重蹈覆辙,是会把好二徒拴在身边时时刻刻盯着的。
他心里还在想:可怜的师弟啊,你就珍惜现在这最后的自由时光吧,等到明天早上,阿加莎知道你半夜偷跑出来的消息之后,自由和人权两个词短时间内是不会出现在你字典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