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二十,孟新桥准时把文档发给小六,关电脑下线了。
她端着脸盆和牙刷去洗漱,回来以后护肤上床睡觉,临睡前看了眼手机。
没想到小六没有睡,接受了文件并发了一个带着大大爱心的兔子感谢。
小桥流水:“怎么还不睡?”
小六:“不算很晚的,再说师父在帮我写干货,我怎么好意思睡。”
小桥流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小桥流水:“小徒弟嘛,该睡睡,该吃吃。”
小桥流水:“晚安了,师父要睡了。”
小六:“师父晚安!么么哒。”
孟新桥看着这个么么哒和一串可爱的表情包,打字道:“既然没睡,那就看看吧,有什么不懂的问我。”
小六沉默了。
孟新桥笑,自己真是个坏心眼的师父。
翌日上课,无论是同学还是老师看到孟新桥的时候都笑得很和善。
对学习优秀的学生有好感已经成为刻入每一个老师的dna里的东西,同学们自然也是扬眉吐气。孟新桥和蒋陶那不得善终的感情本就被外界传得五花八门,生物学院的同学们明明知道自己院的同学优秀好看人缘又好,明明错的又是电信院的渣男,我们孟新桥当受害者已经够让人生气了,还要被人这样诋毁。一个个没少在论坛和别人对骂。
结果怎么骂都不如管理员下场甩发表sci的名单。
渣男的脸被没被打不知道,论坛里跟着匿名发的帖子一篇又一篇,比如《有些人明明自己脏到劈腿还要怨女方洁身自好,这边建议你直接出门左拐垃圾堆》《渣男满脑子跟女人上床,小孟满脑子学术攻坚克难,格局》《我说蒋陶配不上孟新桥有人反对吗?》《赛道不同,不必强融,我就直说了,孟新桥我喜欢你》……
这里面有多少生物学院的学生亲自下场匿名开贴无从考究,隔日班级里的同学再见到孟新桥总归是开心高兴的,即使平时关系一般的同学,见面也会微笑一下,关系好的更是亲亲热热,还有不少人跟她说加油。
孟新桥听过,懵懵懂懂地点点头:“课题确实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会努力的。”
同学:……
中午被篮球社的朋友喊去打篮球,想着这几天又是写作业,又是做课题,还在给自己新收的小徒弟写干货,好几天没有锻炼,便答应着去了。球打到下午一点,孟新桥要去图书馆,一群人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聊天。
“我听说一个新消息。”杨三阳说:“咱们学校论坛的管理员换人了,好像就是柳老师。”
同学:“哪个柳老师。”
杨三阳啧一声:“还能哪个,就那个,长得贼带劲那个。”
说完看了眼孟新桥,孟新桥在喝水,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天,写着名为“放空”的情绪。
杨三阳便心安理得地开始八卦女老师:“就是开学典礼上被拍那个。”
同学哦哦哦起来:“白衬衫黑丝袜?”
“啊对对对。”
“靠,是她?你怎么知道她管论坛了?”
“今天被老王喊去去教务处当苦力,偶然时候听别的老师聊的。说她果然是年轻人思路活跃什么的,主张把取得成绩的学生经常在论坛里贴出来让大家学习,还说论坛应该言论自由但是乱七八糟的言论太多,堵的话又要叛逆,所以堵不如疏,大概就听到这些。”
同学嘿一声:“美女老师倒是挺有经验,如果学校论坛都不让聊八卦,我们就都转战贴吧了。”
“我怀疑她单纯是不满我们看着她的照片冲。”
“你怎么知道,也许她挺喜欢的。”
几个男生嘿嘿嘿地开着带颜色的玩笑,孟新桥拧上空了的矿泉水瓶,一个男生的脑袋上打一下,咣咣咣,疼倒是不疼,只是男人的头不能打,刚有人想要发脾气,看见是孟新桥打的,气势顿时软下来:
“小孟你干嘛?”
孟新桥:“管理员老师替我解围,对我不错,少说几句。”
她说话的声音清润,态度也算不上强硬,但这些男生一贯听她的,自觉当着她的面开玩笑也是不妥,轻咳两声转了话题。
杨三阳跟着孟新桥对其他同学龇牙咧嘴看热闹不嫌事大:“就是,小孟被蒋陶绿的时候一个个啥用不顶,柳老师随随便便贴个名单,直接王炸,靠你们都白费。”
同学梗着脖子:“我们怎么了,我们也没少开贴子骂蒋陶,你还和蒋陶一个宿舍呢穿一条裤子的还好意思讲。”
杨三阳:“老子早就跟蒋陶割袍断义了,他现在出去住也不住宿舍了,眼不见心不烦。”
孟新桥不太想再被“绿”“渣”“蒋陶”这些类似的很无聊的字眼包围,站起来打了声招呼就要走。刚走两步忽然眼前一黑,暗叫一声不好,还未细想,身形晃动着就往一边倒。
骨头撞击到坚硬的地面,火辣辣的疼痛冲击得她陷入混沌,同学们的声音就像是来自于远方的虚空,几声之后,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柳夕照此时也陷入一个不尴不尬的情况。她站在校医院一楼的大会议室,有些头疼地看着地上一堆宣传手册、口罩、医疗箱和消毒液。
“怎么你自己过来了呀,得叫一个男老师,要不然你搬不动的。”校医院的医生大姐说道。
“你稍等会儿,一会儿别的男老师来了,顺便就能给你也带回去。”
柳夕照长呼一口气,撸起毛衣裙的袖子:“没事,我差不多可以。”
“哎,你这鞋可不行。”大姐正在嗑花生,看了眼柳夕照脚上的高跟鞋,拍拍手上沾着的花生碎:“我这儿有双没怎么穿过的胶鞋我给你找找。上次学校搞活动,发了一双,我嫌质量不好,扔在这儿当便鞋。”
“那谢谢您了。”柳夕照笑颜如花,温温婉婉。
大姐正要蹲下来翻,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几个学生急匆匆地架着一个人进来,一边走一边喊:“医生,医生呢!有人晕倒了!”
校医院是这几年重新修建的,看上去十分气派,实际上没有那么多专业医生,一楼一般也只有一两个人值班,看一些头疼脑热低血糖的小毛病,打个点滴开点药。
大姐听到赶紧站起来出去看,柳夕照也好奇地探个脑袋,只见走廊里几个大小伙子搀着一个女生,一脸的焦急茫然:“医生,她晕倒了。”
大姐一边往诊室走,一边打量那个被架在两个男生之间的女生:“是生物院那个小丫头?”
“对的呀。”
“嗨呀,这闺女怎么又晕倒了,快快,抬床上。”
女生的胳膊又白又细,搭在男生晒成古铜色满是汗水的脖颈处,没什么力气的样子,柳夕照见了,莫名就觉得美玉蒙尘,明珠易碎,脆弱又违和,恨不得替她把胳膊拿走才舒服。
女生被抬到床上,大姐扒拉几下她的眼皮,带上听诊器听了听心跳,点点头,拖出测血压的机器给她绑胳膊:“没什么事,和以前一样,低血糖加上低血压,打葡萄糖吧。她怎么最近又不好好养身体啊,是不是没按时吃饭?”
男生们面面相觑,大姐这才意识到不太合适:“你们谁是她男朋友?”
男生们纷纷举起两只手:“我们都不是。”
高个子的杨三阳永远有话讲:“她刚分手,没有男朋友了。”
空气一时静谧,莫名生出些凄惨氛围。
大姐摇摇头:“那这是受了情伤了,你们也是的,几个男生把她弄来算怎么回事,换个女生过来照看啊,不然你们多不方便。”
男生们面面相觑,和尚大学里女生本来就少,他们是跟孟新桥熟,又不跟她的朋友熟,再说她哪儿有女性朋友啊?
杨三阳:“上次和咱们一起看见蒋陶……那啥的那个女生,是她寝室的吧,你们谁认识吗?”
众人摇头。
杨三阳:“那我去她寝室楼下找找吧。”
正说着,又来了两个感冒的学生,大姐要去给他们开药,看到诊室里男生好几个,便说:“你们别都在这儿了,最多只留一个,我这儿地方不大,她又是个姑娘,都围在这儿不太好。”
几个男生商量着留谁,男生们嗓门大,七嘴八舌地讨论不出个结果。
大姐忙着给感冒的学生开药,也顾不上这边,孟新桥的点滴已经挂上了,躺在床上嘴唇发白,眉头皱着,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们吵得不舒服。
柳夕照站在诊室门口,轻轻柔柔地开口:
“你们都走吧,我正好没事,帮你们照看一下她。等刚才出去那个男生找她朋友来,我就走。”
几个男生集体哑火,他们不知道柳夕照也在,一时磕磕巴巴,什么都说不出来。
柳夕照笑:“怎么,还怕老师害你们同学?”
一个男生赶紧摇手:“不至于不至于,那麻烦老师了。”
几个男生鱼贯而出,走到门口还往回看一眼,柳夕照一只手把垂下来的发丝挽到耳后,弯腰看了看孟新桥。柳老师今天穿着驼色薄毛衫紧身连衣裙,整个大写的知性优雅,男生们不敢多看,赶紧推搡着走了,出门就给杨三阳打电话。
诊室这边,大姐给学生开了药,见柳夕照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拍了下手:“正好你照看会儿她,她这药还得打一个小时,我去给你找找鞋。”
大姐走了,不大的诊室里,一个没有什么意识的学生,一个端坐在旁边,并不认识这位学生的老师。
孟新桥睁开眼睛的时候,夕阳正好从窗口透进来,照在柳夕照的侧脸和发丝上。
好看得像是刚从云朵里下凡的天使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