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台尚且还在修建中,因慕容胤下令要他们赶工,所以其实已经修好了大半。
但一个还没竣工的宫室,没有人住也没有金银珠宝,周围也杂乱着,一般人是想不到要过去那里搜查的。
丹桂还是不想走,被沈琬瞪了一眼,赶紧跟在后面。
先前在暖阁那里还没什么感觉,等一路出来,沈琬才发现短短一日之内,皇宫简直变了个样。
长乐宫的宫苑原本恢宏大气,整洁庄严,此时却笼罩在黑夜穹顶之下,暗无灯光,地上黑糊糊的,像是被什么烧过,沈琬又疑心是血,走近看了看,幸好不是。
一道道宫门大开着,黑洞洞的,沈琬多看了几眼也不敢再看了,怕自里面跳出来个什么。
宫道上已经没有曾经井然有序或者排列成行的宫人,只有偶尔有那么一两个蹿出来,都是神情慌张,看见沈琬他们也只以为是普通宫人,不敢交流,只是低下头走了。
有时也会遇到给他们往前面一指的,沈琬他们便知道前面有崔氏的人,于是绕道不往那里走。
即便如此,途中自还是不免遇到崔氏的人,有的在到处巡逻,有的在喝酒聊天,看见他们是宫人的穿着打扮,最多也只是来盘问几句,并不很为难。
这般绕来绕去地走,走了好半日,还是不见摘星台的影子。
三个人又渴又饿,别说是正在发烧的丹桂,就是沈琬也有些支持不住了。
沈琬从来没觉得皇宫有这么大过,漫无边际的,仿佛怎么走都走不到头。
前面又是一道宫门出现,往前去是一座不大的宫苑,也辨不出到底是哪里,黑黢黢的,没有任何灯光,沈琬抬头望了望,依旧没有看到摘星台。
李屈这时也道:“这里好像没人,要不我们先进去休息一会儿。”
沈琬擦了一下额头上冒出的冷汗,点点头,如果这里原本有人住,那或许能找到水和食物,拿一点再去摘星台也好。
宫殿的各处门都洞开着,一路进去,地上打翻的也不知是什么东西,沈琬鼻尖闻到淡淡的腥味,这回没有像在长乐宫出来时那样特意去看。
殿内帷幔都被扯了一地,乱糟糟的,家具物什东倒西歪,沈琬他们也不敢大声询问这里还有没有人,只是拿出火折子来亮了亮,不过很快便熄灭了。
李屈小声道:“昭仪,没有人。”
说着从地上扶了两把凳子起来,先让沈琬和丹桂坐下。
桌上还剩着一茶壶水没有打翻,但没有杯子,三人只得借着茶壶嘴往嘴里直接倒了一点。
冰冷又隔了一日一夜的茶水下肚,沈琬这才渐渐把气儿喘晕,眼前却止不住一阵一阵发黑。她一直娇生惯养着,何曾见过这种场面,无论是体力还是精力,其实已经快濒临崩溃。
李屈不知从哪里翻找出了一包蜜饯,献宝似的递到沈琬面前,沈琬顾不得其他,连忙捻了一颗含在嘴里,蜜饯的表面已经有些被风干,入口硬硬的,但一含到嘴里,还是甜津津的,酸酸的好吃。
沈琬一阵阵发晕的脑袋,也慢慢好起来,心里因着这口酸甜,开始渐渐平静镇定。
李屈又把整一包蜜饯给沈琬:“昭仪拿着吧,我粗心,怕拿着掉了。”
沈琬没有做声,起身拾过地上一本掉着的书,随手扯了两页下来,把那包蜜饯重新分成三份,分下来每份只得五六颗,然后用书页包好,递给李屈和丹桂。
她明白李屈的意思,谁也不知道接下来的路,三个人会不会走散,所以唯一的一点吃的得给她拿着。
看看天色,正是夜色最浓的时候,本该是夜深人静,安心睡觉,他们却在这里提心吊胆,东躲西藏。
沈琬轻轻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太后他们到了哪里,想来林宝瓶和章如寄应该也差不多已经追上他们了吧。
太后倒是还想着和崔氏交涉,让人把她们接出来,慕容胤倒好,直接带着他心爱的孙荷儿就跑了。
三个人稍稍歇了口气,也不敢多做停留,便想赶紧趁着夜色到摘星台。
正起身,外面一阵乱哄哄的喧哗和大笑声,三人大惊,只得继续躲着。
李屈扒着窗户缝朝外边看了看,原来是夜深了,一队兵马要在这里歇脚,他们皆席地而坐,拿着几坛子酒喝。
当中领头的一人道:“我早就看中了这里,偏僻,安静,没人烦咱们在做什么事!还有白日里那位美人,嘿嘿嘿……”
沈琬心里一紧。
“那个女的不是已经被咱们给折腾完又解决了吗?漂亮是漂亮,就是太没劲儿了,那几个宫女也是,都是一个德性!怎么你还想着个死人?”
“你懂什么!美人住过的地方,闻着都是香的,看见地上这些血没有?我把那些阉货都提出去杀了,这里的都是美人们的血!香的!”
于是周围的人便“轰”地一声笑开,起哄着让说话的人去闻地上已经干涸许久的血迹。
沈琬早已忍不住,和李屈一同扒着窗户缝看着,方才说话的那人瘦长个,脸也是又瘦又长,却养了一脸的络腮胡,与他的模样极不相配。
只见那人不仅不生气避讳,仿佛是有些喝醉了,还俯身下去,闭上眼睛伸出舌头一下一下地舔着地上的血。
沈琬几欲作呕。
但紧接着,里面的三个人皆都是呼吸一滞,因为瘦长个已经朝里面走来。
屋子里面一团乱,衣柜箱笼都歪七扭八地倒着,哪还有藏身的地方?
沈琬和李屈还在想办法,可丹桂却在惊恐之下,吓得“哇”一声哭了出来。
霎时,沈琬如同整个人置身于冰窖。
“哟,我说这门口我早前放着做记号的石子儿怎么没了,果然是有人闯进来了!嘿嘿嘿,让我看看是不是女人,别给老子是阉人,老子生平最讨厌这些不男不女的……那个慕容樾也是,长得那么好看,谁知道是不是和宫里的这些阉人一样,我最看不上……男人就该有阳刚之气……”
他已经喝得有些醉醺醺,脚步不太稳当,一边走却还要一边颠三倒四地说着话:“老子刚刚杀了很多阉人,如果里面的也是阉人,老子就把他脱光了捆在兄弟们面前,让大家一刀一刀把他刺死!”
沈琬只来得及一把按下李屈的头,把他整个人都塞到一旁倒下的衣柜和墙所架成的一块极狭小的三角区域里,却也还有小半个身子露在外面。
这时瘦长个已经进来了。
“哈哈哈,果然是两个女的……兄弟们,咱们今夜有福了!”
他看见沈琬和丹桂,一双老鼠似的眯缝眼都在黑夜中发亮,却是没发现一边的李屈。
瘦长个的眼睛又在沈琬的身上逗留了片刻,脸上笑得更厉害,直笑出了脸颊边一道道皮肤褶皱所堆积成的印子。
“这个不错,比白天那个还漂亮得多!”他大声道,“让我猜猜,这么漂亮那必定也是慕容胤的妃子了吧!”
丹桂已经怕得想缩进地里去,可此刻却还是强忍着来自内心的巨大的恐惧,逼迫自己往沈琬前面挡。
瘦长个不耐烦,一下子把丹桂扯过来,往外面扔出去。
沈琬已经抄起身边能拿到的所有随便什么东西,一件一件地朝瘦长个扔去。
然而她的动作,却无疑使得瘦长个更加兴奋。
“砸啊,狠狠砸过来啊!老子告诉你,在你之前住在这儿的也是一个漂亮妃子,一开始也砸,这满屋子的东西大半都是她带着人砸坏的,可是结果呢?到最后还是哭着求我饶了她,等到了床上,她竟然还想我带走她!”
沈琬心里是化不开的绝望。
被这样一个人玷污而死,还不如从摘星台上跳下来。
沈琬眼睁睁地看着瘦长个笑着朝她扑过来。
这时一个身影却挡在她面前。
“李屈!”沈琬失声喊到。
“原来还躲着一个!还是个阉人!老子正愁没玩意儿助兴呢!”
瘦长个将李屈抓在手里,徒手撕开了李屈的衣服。
“是她把你藏起来的吧?你也要救她!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一腿?”
沈琬咬牙朝着他啐了一口,又上前去想把李屈拉扯回来。
“行啊你们两个,那就一起脱光了来服侍我吧!我也尝尝这滋味哈哈哈!”
这瘦长个看着瘦,力气却很大,沈琬和李屈两个人都扯不过他,一时外面那些人还都跑过来围观。
李屈忍不可忍,只能一口咬在瘦长个的手臂上。
瘦长个一个不防吃痛起来,拧着李屈的耳朵去掰,李屈还是死咬着不放,最后疼得瘦长个发了狠,一把扭住李屈的头。
“李屈!快放开他!”沈琬喊道。
但已经来不及,就在李屈松口的瞬间,他已经被瘦长个扣住头甩了出去。
李屈像个沙包一样砸在地上,沈琬看见他抽搐了几下,挣扎着在地上没爬起来。
瘦长个终于可以专心致志对付沈琬了。
“别逃了,一会儿自然有你舒服的。”他淫笑着,抓住沈琬的肩膀,一张满是络腮胡的脸朝沈琬的肩窝埋进去。
沈琬原本黯淡的眸子,却忽然像照见星子一般亮了亮。
有一个人从围观看戏的人群中挤了进来,还引得那些人纷纷不满。
“挤什么挤!一会儿轮得到你!”有人抱怨道。
等说完,他们却发现那个人已经到了瘦长个身后。
“你还真好意思啊!”
“就是!论资排辈懂吗?”
“哎,你是哪里来的?”
终于有人发现了不对,但开口时那人手中剑光已寒,等说完话,瘦长个的脑袋已经落了下来。
“这里轮不到你们任何人说话,甚至动手。”那人冷冷道。
沈琬看着瘦长个的脑袋从自己面前掉下,只剩一个碗口大的血洞。
瘦长个的手还搭在她的肩膀上。
越过这具缺了头的尸体,她看见了慕容樾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