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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17章

    静影阁。

    丫鬟和仆妇们匆匆进出,章氏已听沈夔说了定安王府方才说的事,知道慕容樾要娶沈琬做王妃,顿时眉开眼笑,将方才的阴霾一扫而空。

    沈夔却是担心女儿,又问了大夫,得知沈琬只是气急攻心并无大碍之后,便急着去看沈琬了。

    章氏想了想,孙女有了出息,毕竟又是自家骨血,便也跟着去了。

    一进屋子,章氏听见崔若仙的低泣声,立时就皱了眉道:“哭什么?大夫都说了琬姐儿没事,她是有福之人,也不怕把她给冲撞了!”

    她原本还要再说得重些,但一想今日儿子也在,便住了嘴。

    崔若仙却根本没有理会章氏,只是坐在床边看着沈琬。

    沈琬已经醒来有一阵了,但是一直侧身对着里面躺着,任凭崔若仙怎么叫都没有反应。

    章氏过来看了看,问崔若仙:“我看见琬姐儿方才手上被蜡油伤了,如何?可会留疤?”

    崔若仙擦了擦眼泪,勉强回道:“只是有些红了,并没有烫伤。”

    章氏点点头:“千万不能有什么损伤,她是女子,身上有缺恐会被夫君不喜,更何况是定安王。”

    听到章氏说到慕容樾,沈琬瘦弱的背脊缩了缩。

    这时章如寄亲自端了一碗碧粳粥来,章氏见了便又说:“琬姐儿既然醒了,就起来喝点粥,别学着你母亲,年轻不知保养,你将来……”

    “我不嫁。”沈琬没等她说完,竟是直接打断。

    她的声音嘶哑,而后又转过身,一双眼睛红得和兔子一般。

    在场众人皆是一愣,这回连崔若仙都不解道:“阿茕你听话,定安王有什么不好?这不比……好千百倍?”

    沈琬不语,撑起身子靠在引枕上,她身上已经辨别不出是什么感觉,好像还在疼着,就像是从摘星台上跳下来的时候一样。

    章氏接过章如寄手上的粥,欲亲自过来喂她,沈琬看见章氏便已是狠狠咬住了牙,没忍住终是一扬手。

    “哐当”,温热适度的粥被她打翻在地。

    章氏先还没反应过来,而后大怒。

    “你……你当着你父亲母亲的面,这是什么教养?我是你的祖母,你可知你这是大不孝?”

    沈琬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一腔怨气发泄不出。

    她什么都记起来了。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回事,明明已经死透了,怎么却又回到了过去?

    或者说,这根本是她死前的一个梦?

    还是她重新活了一次?

    沈琬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中一片澄澈。

    无论怎么样,既然重新来过了,她就不会放过这些人。

    孙昭容害她,慕容胤笑她,章氏逼她,还有慕容樾,他也不是完全无辜的。

    沈琬紧紧抓住身下锦被,当时她发现有孕,其实私下给慕容樾去过三封信,内容一封比一封急切,但不知为何,慕容樾从来没有回应过。

    其实她那时从没有怪过他,还在心里为他开脱,或许信根本没到慕容樾手上也不一定。

    但直到到了最后,连义恩侯府都得知了消息,章氏尚且能往宫中递信让她自尽,慕容樾怎么可能不知道?

    慕容樾那时艰难,沈琬也懂,但是即便是救不了她,哪怕来见一面呢?

    想到这里,沈琬冷笑一声。

    上辈子她入宫前和慕容樾没有一点交集,也根本没有慕容樾来向她提亲这一出。

    而眼下的慕容樾嚣张跋扈,独断专行又行事狠辣,和她以前认识的慕容樾完全不同。

    她不用想都可以肯定,慕容樾也和她一样,是重生而来的。

    她是可以就这样嫁给他,但是沈琬心里明镜一般,发生过就是发生过,至少在她和慕容樾两个人之间不可能当做没发生过一样。

    就像她失去的一切,对于她来说就是真实的。

    “我不会嫁给慕容樾。”沈琬看着章氏,一字一句再次重复道。

    眼前的章氏,若说先前她还念着祖孙之情,但在经历过死亡之后,她不会再有一丝一毫的情分。

    章氏是她的亲祖母,可是却为了所谓的名声和脸面,用崔若仙的性命相威胁,逼着她去死。

    她真的不想死。

    老天再给她这样一次机会,就是让她来报仇的。

    章氏欲要训斥,却被沈夔拦住:“母亲,阿茕才刚醒来,儿子会劝她的。”

    章氏沉着脸,想到沈琬已是飞上枝头做了凤凰,慕容樾权势滔天,日后沈琬也定然是妻凭夫贵,她倒不好再随意苛责训斥沈琬。

    “你们两个看好她。”章氏看看沈夔,又看看崔若仙,最后却对沈琬道,“琬丫头,你好好歇一晚,脑子就清醒了。”

    又对伺候的一干仆妇婢女道:“这里的事,谁要是敢往外面传一句,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说罢,便由章如寄和卢氏陪同着出去了。

    章氏走后,崔若仙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阿茕,你到底怎么了?其实你这段日子以来一直就不大对,阿娘看在眼里,也问了你,你又不肯说,阿娘也只好作罢。”崔若仙心疼地把白着一张脸的沈琬搂进怀里,“你和阿娘说行不行?有什么过不去呢?”

    沈琬往崔若仙的衣襟上蹭了蹭,像是一个幼童一般,汲取着母亲的温暖。

    入宫之后,她想得最多的就是崔若仙,后来有了身孕,在过了最初的那段时日之后,夜深无人之时,也曾幻想过她的孩子腻在她的怀里,就如同她曾经和母亲相处那般。

    崔若仙又道:“别说是你祖母,便是我也想不通,你为何不肯嫁定安王?还对你祖母做出那样的行为?”

    沈琬仍旧没有说话,她很想和崔若仙说那些事,但若是说出来,她会不会被当异类不知道,却一定会吓到崔若仙。

    泪水一滴滴滚落下来,滴进花团锦簇的被褥中。

    沈琬片刻之后才道:“阿娘,我浑身摔得好疼,你帮我揉揉。”

    崔若仙正心急,一时没听出她话里异样,只问:“怎么会疼?明儿再请大夫过来瞧瞧,看看是什么病。”

    说着,她便把沈琬放到床上去躺好,俯身过来,一下又一下轻轻地给沈琬揉着身子。

    崔若仙长年病着,手没什么力道,但沈琬却觉得很舒服。

    前世粉身碎骨的疼,她终于不再有那种还继续疼着的错觉。

    沈夔一直没说话,见沈琬已经渐渐平静下来,便叹了口气道:“有什么事,都明日再说罢。”

    盛夏的阳光射入小佛堂一隅,炽烈灼目,蝉声愈发声嘶力竭,使人心浮气躁。

    章氏没好气地捻着佛珠,眼下也没有跪在蒲团上,而是坐在那里,叫卢氏给她垂着背。

    章如寄把茶水端给她,她沾了唇,只说一个字“烫”,就摆手不要了。

    章氏问卢氏:“琬丫头怎么样了?”

    卢氏小心翼翼觑了章氏一眼,摇摇头:“不大好。”

    “怎么不大好?”章氏重重地一拍桌案,茶水洒出去几滴,厉声道,“我看先前穆国公府被抄,她就和个没事人一样,一点都不与她相干,怎么定安王府一来提亲,她就要死要活了?”

    卢氏讪笑了笑,看出章氏是真的动了怒,不敢答话。

    从那晚沈琬晕倒开始,她就在自己房里没出来过,说是病也不像病,照理她顶撞了章氏,该立刻来赔罪才是,竟然也没动静,仍旧咬死了不嫁。

    章氏道:“我早就说什么来着?她母亲的身子那么差,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就不该和她母亲同住,清清静静地住我这里,也不必怕过了她母亲的病气,这这可怎么好?”

    见章氏又把怒火发到崔若仙身上,卢氏眼珠子一转,道:“有些话,也不知道该不该说给老太太您听,说了怕您不高兴,这不说”

    “你说。”章氏沉着脸盯着卢氏。

    “大姑娘平日也算是乖顺听话的,虽比不得瑜姐儿和如寄,但到底从没忤逆过长辈,”卢氏顿了顿,“要我说那晚也是古怪,竟全然不像大姑娘往日的模样,有些像得了疯病,这莫不是被什么给魇着了?”

    章氏听后收回目光,没有再说话。

    隔了一会儿,她手上捻着佛珠的动作停下,对卢氏道:“如今底下的人多半是你管着,我也少来过问,但琬姐儿还没有嫁人,眼前又有了一桩了不得的亲事,底下若再有人说她得了疯病这种话,一律给我打死了了事。”

    卢氏连忙笑道:“怎会?老太太不说我也知道,这话可胡说不得,连带我们府上其他女儿也要受牵连的”

    “你再去找个信得过的人过来,既是魇着了,就赶紧驱一驱。这事她说不肯嫁不作数,绑也要把她绑到王府去。”

    卢氏得了章氏的吩咐,转身出了萱华堂,却并没有立即去办事,而是回了自己院子。

    沈瑜正在窗边描一副花样子,见她回来,便放下笔问道:“姐姐好些了吗?”

    卢氏喝了几口水,先拿着手里的团扇狠扇了扇风,才摆摆手说:“我看她那是疯病,不成了。”

    沈瑜吓了一跳:“这可怎么办?”

    “我看啊,她多半是被吓的,”卢氏小声对女儿说道,“她原先是和杨家定了亲的,谁不知道杨家是定安王一力主张除去的?那无端端的,你说定安王为什么突然要娶她?”

    “为什么?”

    卢氏想了一阵,才说:“我也不知道,但这事肯定不对,京城的世家贵女那么多,怎么独独就说要娶她做王妃?”

    沈瑜轻嗤了一声,却显得兴致缺缺:“怎么不会?阿娘忘了吗,先前她和定安王就在家里见过一面了,为此祖母还骂了她。”

    “这”卢氏倒真是没想过,于是只说,“凭他们有什么,只她如今不肯嫁,犯什么病也别把咱们都牵连上?那定安王是什么人,由得她说不嫁?”

    说完又仔细打量了自己女儿几番:“她长得倒真是个天仙,不过你也只比她差一点罢了,这好事怎么就摊不上你?”

    沈瑜听后无奈,起身说自己约了章如寄一块儿去静影阁看沈琬,卢氏倒也不拦着了,只在沈瑜走后很是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