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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7章

    沈琬一下子病倒,崔若仙很是心急。

    但沈琬又不想和她说到底是什么原因才病的,只说是自己夜里睡相不好,踢了被子。

    王大夫这回自然又被请了来,沈琬本不想再让他来给自己看病,可崔若仙因近来喝了他开的药觉得身子好转,便坚持让他来。

    王大夫诊了脉之后说是没什么大事,崔若仙才放下心。

    之前那张药方沈琬让丹桂托人去看,回来后倒是说没有问题,也是对症的方子,沈琬便也没其他可说。

    不过王大夫的医术实在不错,沈琬喝下药便马上退了烧,没多久便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说还要继续静养。

    彭城王妃听说外甥女病了,便来看望沈琬。

    崔若仪是崔若仙的嫡亲姐姐,当初与太后并称为崔氏双姝,一个嫁给了当朝天子,一个则嫁给了彭城王。

    她年轻时以貌美而名动京城,如今年岁长了,却又有珠圆玉润的美。

    崔若仪珍珠一般的指尖正抚过沈琬因病愈发清瘦的脸庞,爱怜得不得了。

    “怎么就瘦成这样?”崔若仪皱眉,“我都问了丹桂了,你老实告诉姨母,是不是丹桂说的那样?”

    沈琬被崔若仪搂在怀里,姨母的怀抱暖暖又软软的,不像崔若仙那样瘦骨伶仃,很是舒服熨帖。

    沈琬的心里热了热,垂下眼皮道:“阿娘身子不好,我这才代劳,也只是我夜里不小心着凉而已。”

    崔若仪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怎不知妹妹与外甥女在侯府受的委屈,当初章氏要替沈夔纳卢氏为贵妾,崔若仪就曾提议不如让崔若仙和离归家,但最后崔若仙还是留了下来,只是越来越深居浅出。

    而她虽然心疼外甥女,但沈琬毕竟是沈家的血脉,章老太太要管教她,哪怕崔若仪贵为彭城王妃也很难及时干涉阻挠。

    崔若仪道:“我来前也备了些薄礼,一会儿我去老太太那里拜访。”

    沈琬的眼眶微微湿润,轻声道:“谢谢姨母。”

    “你这孩子,谢什么?”崔若仪怜爱地抚摸着沈琬乌黑的鬓发,“姨母只恨手不够长,伸不到你和你阿娘这里来,否则何至于让你们娘俩受这种委屈。”

    一时丹桂端了药上来,崔若仪亲自喂沈琬喝下。

    她又道:“下月天气也暖和些了,正好是你表哥的生辰,你表嫂那里也会开宴,都是我们王府交好人家的女眷,我方才已经同你母亲说过了,到时我自会派马车来接你,你过来姨母那里散散心。”

    沈琬点头。

    “你今年也有十六了,你家老太太只管把你们关在家里,一年到头少有交际的,这如何使得?你这病怎么来的姨母清楚,侯府待着不舒服,还是早些嫁人为好。”

    崔若仙皱眉,继续道,“阿茕你也别害臊,姨母是有心要给你说一门好亲事的,你自己也大胆些,如今京城里这些小娘子们,哪个不是为了自己的亲事积极筹谋的。”

    沈琬的脸红了红,但崔若仪说的也是实话,跟着崔若仪出去交际走动,总比什么都不干留在家里,听天由命地等着章氏或者其他什么人给她说亲要好。

    只是随即,沈琬竟然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慕容樾,确切地说是他那双染上了血色的桃花眼。

    她自己积极起来,是不是就能够躲避梦中的结局?

    沈琬的身子一僵。

    崔若仪抱着沈琬,自然也敏锐地察觉到了,便问:“阿茕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不是的姨母,”沈琬连忙否认,“我只是有些紧张,怕到时候出了错给姨母丢脸。”

    崔若仪呵呵一笑:“怎会?阿茕的模样才气哪样比别人差?姨母见过京城这么多的贵女闺秀,竟没有一个能比过你去!”

    沈琬在侯府没有被这样夸过,章氏是个从来只挑错不夸赞的性子,崔若仙一般只是淡淡,女儿的好处自己知道就罢了,哪像崔若仪这般露骨不吝。

    沈琬更加面红耳赤,平日一向还算聪慧,眼下竟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应答,最后只道:“姨母走时拿些香去,这都是我新制的。”

    “我正要向你讨,”崔氏拉住沈琬的手,“姨母常把你制的香送给要好的那些夫人们,她们用了都是爱得不行的,知道是我的外甥女儿制的香,都想见见你,此番啊,正好。”

    沈琬从小关起门来就爱制些香,崔若仙对此倒也是颇有心得的,闲下也教教她,后来沈琬把她会的都学了去,便开始自己鼓捣些新奇玩意儿,制得多了便时常分送给家人,就连章氏和卢姨娘都很喜欢。

    崔若仪把她的香再送给其他夫人,自然是有她的用意在的,沈琬一听便明白了,看来崔若仪让她下月去彭城王府赴宴,也是早就做了安排,并非一时突发奇想。

    沈琬心下倒是感激崔若仪,无论如何,她肯为她尽心打算,都是一份难得的心意。

    于是沈琬又问了些宴席上要注意的事,崔若仪都一一耐心答了,见天色不早,便要起身离开。

    走前重又叮嘱道:“姨母也听说你前些时候顶撞了你祖母,这倒也不值当,她毕竟是长辈,你且和你母亲忍忍罢,等你的亲事有了眉目,姨母自会亲自上门来和你祖母说,任凭是天大的过不去,说了人家定了亲,你祖母还能如何呢?”

    彭城王妃走后,沈琬又养了几天病,很快也就好得差不多了。

    她这病心病占了也有一半,但自崔若仪来过说了有关亲事的事,沈琬的心倒是略定了定,虽然噩梦还是照做,但也不是特别放在心上了。

    她要说亲事,还要嫁人,有自己的日子要过,不能为着一个梦而困囿于恐惧之中。

    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沈琬算了算离彭城王世子的生辰只有半个多月了,那日崔若仪的话倒是提醒了她,便赶着开始制起香来。

    除了沈琬亲手制的香丸香饼,就连烧香用的香饼子也是她特意让丹桂素娥她们做的。最后一共制出三匣,一匣香丸并两匣制成花样状的香饼,细密封藏好,只等着那日带去彭城王府。

    章氏听说沈琬过几日要去彭城王府赴宴,倒也没有别的表示,只让人带话过来,让沈琬谨言慎行,要懂得藏拙。

    到了这日清晨,彭城王府的马车果然到了义恩侯府门口,前来将沈琬接去王府。

    因崔若仙不喜热闹,后来又多病缠身,也不大带着沈琬走动,都是崔家的姐妹们主动来侯府找她,所以沈琬来彭城王府的次数屈指可数,她甚至能清晰地记得上次来还是彭城王世子成亲,那时她才八九岁的光景。

    彭城王府层楼叠榭,碧瓦朱甍,皇亲贵胄的府邸□□势已非小小义恩侯府可比,沈琬下了马车便上软轿,只这匆匆一眼,便不由暗自赞叹,也隐隐开始紧张起来。

    世子妃汪氏长了一张圆团团的脸,五官端正清秀,看起来极好亲近,一见到沈琬来便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

    崔若仪带着一帮子年龄稍长的夫人们另在他处,而汪氏这里则是一些年轻的夫人小姐。

    离开宴还早,汪氏准备得很妥帖,各式吃食不一而足,果子蜜饯清甜可口,糕食点心精巧玲珑,还有酥山樱桃和甘草冰雪元子等,只是时气尚冷,沈琬只敢浅尝。

    因众人都知道沈琬是彭城王妃的嫡亲外甥女,所以都对她很是客套亲密,不忘叫上她一起玩耍。

    一群人在溪边玩了一会儿投壶,日头渐猛,便纷纷受不住,重又躲到了亭中廊边小憩,三三两两的便又分散开。

    沈琬坐在湖边小亭里喂锦鲤,旁边有人在翻花绳,也有一小拨人在掷骰子。

    以十二月花时为题,每月一种,骰子掷到了几点便是几月,便接一句,自作或是名家所作都可,一个骰子六点,掷得差不多了便用两颗再掷。

    沈琬一边喂鱼一边听了一会儿,也觉得有趣,不过也没凑进去玩,她看出一起玩的几个人是旧识,硬凑过去也没意思。

    只是当中有个少女,每回轮到她掷完便拿起骰子一看,有时说“这个不好”,有时直接把骰子丢了,轮了几轮竟是连一句诗都没说过,但其他人却也不说什么,甚至都隐隐围在她身边。

    沈琬只道这怕又是哪家显赫的贵女,便更不欲往那处去。

    反而是身边翻花绳的少女们看见她往那边扫了几眼,有一个便悄悄告诉她:“那是孙莲儿,孙昭容的亲妹妹,孙昭容有了身孕,眼下孙家可风光了。”

    沈琬对后宫的事反而不如对朝堂上的清楚,崔若仙没和她说过什么孙昭容,但沈琬一听到这三个字,心便像被人揪起一样地疼。

    “孙昭容……”沈琬忽然不可遏制地喃喃出口。

    “就是陛下最宠爱的那个孙昭容啊!”那个方才和沈琬说话的女子叫蒋鸳娘,看见沈琬脸色发白,便推了推她,“你怎么了,是不是中暑了?”

    沈琬朝蒋鸳娘笑了笑,却连头也开始痛起来,自天灵盖始一点点下去,好似要把她整个人都撕裂。

    沈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只是她的头疼得来不及让她细想,只能归咎于自己的病还没好全,晒了日头又着了风。

    而偏偏她们这边说话的动静却引来那边孙莲儿的注意,她便让人来把沈琬她们请过去。

    沈琬还没来得及推辞不去,但蒋鸳娘却将她一拉,几个人一同过去了。

    孙莲儿远远就瞥见沈琬她们来了,等人快到跟前时,便索性把手中捻着在玩的一朵海棠扔开,略坐直了身子,却并不像周遭众人那样起身相迎。

    “你就是沈琬?”她上下打量了沈琬几眼,“听说你的母亲以前是才女,你也有点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