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莹大概愣了两秒,裴邵太高,她不得不仰起头看他。
这是裴邵第一次正眼看她,而同样的,她也是第一次站在他的面前这么仔细地看他。
她才发现像裴邵这么冷酷的人,居然长着一双桃花眼,只是这双桃花眼却一点也不多情,空有其形确没有其神,瞳色是墨一样的浓稠幽深,居高临下地俯视她,不含任何情绪,冷漠又高傲。
贺莹清冷明亮的眼睛直视他,忽然勾了勾唇,第一次在他面前撕掉温顺的伪装,露出尖锐的棱角和锋芒。
她问:“凭什么?”
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种程度,再装温良已经没用了。
而且她实在是受够了裴邵这高高在上的傲慢。
凭什么?
凭什么你让我辞职我就要辞职。
凭什么你投了个好胎就能这么高高在上目中无人?
裴邵微怔,常年纹丝不动的面孔忽然皲裂出一丝裂纹,显然也没有想到贺莹会是这样的反应,他本以为她会继续装下去,但没想到她居然撕面具撕的那么干脆。
所以,她人前那些温顺老实的样子,果然都是装的。
他并没有看错她。
裴邵眼神里溢出来的厌恶让贺莹胸腔里烧起来的火烧的更加旺盛了。
她冷笑起来:
“裴先生,我不知道你那么讨厌我是误会也好,偏见也罢,我都不在意,也懒得跟你解释。”
贺莹越是生气愤怒,脸上的表情就越是平静,只是笑是冷的,眼神也全是寒气:“但我想告诉你,首先,我是裴老先生雇来的,其次,我是顾宴的护工,所以我的工作与裴先生你无关。如果我不想干了,我随时都能走,但真是对不起,我现在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
“如果是裴先生不想看到我,我的建议是您可以去找裴老爷子辞退我。”
裴邵面色微冷,一双冷淡的桃花眼盯着她,瞳色深不见底,下颌隐隐绷着:“你说完了吗?”
“没有。”贺莹学着他那样面无表情地说:“我是来做护工的,领工资干活,不是卖给你们家做奴才,裴先生大可不必每次见了我都要露出一副居高临下的面孔给我脸色看。”
她说完,却根本不给裴邵说话的机会,电梯也不坐了,扭头就往楼梯那边走。
只觉得最近在裴邵这里受的气一口气全都吐出来了。
心里爽快了,也不管明天是死是活。
想是这么想。
贺莹下楼梯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盘算起后路来。
也不知道裴墨之前说的话算不算数。
或者应该对林宙更热情一些。
她忍不住扭头往上看,却正巧看到裴邵站在栏杆处垂眸看她。
不知道是不是离得远,他那双桃花眼,也好像有了温度,似乎还隐隐带着那么几丝困惑。
像是没想到她会回头,他的眼神分明躲闪了一下,随即留给她半张冷峻的侧脸,面无表情地走了。
贺莹冷哼一声,抬起下巴,也高傲地走下了楼梯。
·
裴邵回到房间,洗漱完,却没有出去,而是反常站在镜子前,端详着镜子里的那张脸。
端详半晌,他皱了皱眉。
无论怎么看,都没有从这张脸上看到什么所谓的居高临下。
可贺莹居然一脸讽刺的说他总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还说他给她脸色看。
他从小就学会喜怒不形于色,情绪轻易不外露,什么时候给她脸色看了?
·
贺莹刚走到二楼,顾宴就发微信来了。
【在哪儿?过来把你衣服拿走。】
贺莹没回信息,直接敲门进去了。
顾宴已经洗漱完了,身上穿了身浅灰色的睡衣,正坐在轮椅上手里拿着她的风衣研究,看动作像是正在试图把它折起来,听到声音头抬起来看见她的瞬间,瞳孔都震了震,显然是没预料到她会突然出现。
贺莹看了一眼他手里折了一半的风衣,诧异地挑了下眉,嘴角微微弯了起来:“你在帮我折衣服?”
顾宴僵住,随即手忙脚乱的把好不容易才折好一半的风衣抓起来胡乱团成一团丢给她:“谁给你折衣服了?你想得美。”
贺莹接住衣服,习惯了顾宴的别扭劲,反倒看他慌乱的样子觉得可爱,不禁轻轻笑了声。
顾宴被她笑的有些恼羞成怒,气冲冲地说:“我要睡了,你可以”一个滚字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你可以走了。”
贺莹还是笑,笑的眼睛都弯起来:“你头发还没吹干呢,我帮你吹完头发再走。”
他的头发只是用毛巾擦过,湿润胡乱的顶在头上,却比平时看着多了几分人气。
“不用你管。”顾宴说着自己掉转轮椅往床方向走,哼着声说:“你不是放假吗?我可不敢要你给我吹头发,免得你说我压榨你。”
贺莹忍着笑:“那我走了?”
顾宴闷闷地不吭声,但是推轮椅的速度明显放慢了,还是沉不住气,扭过头来:“你还不走?”
贺莹把风衣放在床边上,然后走过去说:“还是我来帮你吧。”
顾宴嘴硬:“我可不会给你加班费。”
“嗯嗯。”贺莹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吹风机:“我是自愿被你压榨的。”
顾宴的嘴角控制不住地翘了一下,又生怕被贺莹看到似的,抿紧嘴唇,把嘴角翘起的弧度飞快压了下去。
吹风机声音很大,贺莹站在顾宴身后仔细地吹着他后脑勺的头发,没听到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一声。
顾宴也没听到。
但是他看见手机屏幕亮起来。
屏幕上出现一条微信提醒。
顾宴不想看的,但是视线自然而然落在了上面,然后眼神一下子凝住。
怪他视力太好,把屏幕上弹出来的名字看的清清楚楚。
——林宙。
顾宴的眼神一下凝住了。
不是说不熟吗?
不熟为什么会给她发微信?
而且都那么晚了。
他正兀自怀疑着,刚熄灭的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
他看过去。
还是林宙。
紧接着,又是一条。
顾宴眉头一皱,忽然觉得林宙这两个字碍眼的很。
突然,吹风机声停了。
一只莹白的手插过来,把手机拿走了。
顾宴跟着扭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贺莹。
“等一下,我回个信息。”
贺莹一只手拿着吹风机,一只手拿着手机点开了微信。
是林宙发来的。
她挺意外的,本来以为林宙应该不会再主动联系她了。
他先发了个常用来打招呼的表情包。
一只鬼鬼祟祟从墙角探出头来的小猫。
林宙:【今天在顾宴家里看到你吓了一跳,都忘了跟你打招呼了。】
林宙:【你没生气吧?】
又发来一张可怜巴巴的小狗表情包。
贺莹眸光微闪,回复:【不会。没关系。】
林宙几乎是秒回:【太好了,我还以为你生气了呢。】
接着又连发了好几条过来。
【没想到那么巧,你居然在顾宴家工作。】
【我跟顾宴是大学同学,也是好朋友。】
【你今天放假吗?】
贺莹刚想回复,就听到顾宴冷冷地说:“还吹吗?”
“马上。”贺莹回了句,然后手指飞快回了条微信:【在忙,晚点再聊。】
她把手机放在了床边上。
顾宴冷冷地瞥一眼:“别放我床上。”
“不好意思。”贺莹倒没多想,道了声歉就把手机从床上拿下来放在了地上。
顾宴反而难受起来了,质问她:
“你不是说跟林宙不熟吗?”
贺莹已经把吹风机打开了:“啊?”
顾宴:“没事了。”
贺莹也没追问,继续给他吹头,只是动作明显快了一些。
地上的手机又响了几声。
顾宴的脸色越发冷了。
贺莹很快就把顾宴的头发吹好了,把吹风机卷了放进抽屉里,然后弯腰捡起手机就准备走了:“那你早点睡,我先走了。”
顾宴操纵轮椅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你急着回去跟林宙聊天?”
贺莹愣了下:“没有啊。”顿了顿,她歪了歪头,笑着问:“想要我再陪陪你吗?”
顾宴顿时有些恼羞成怒,耳朵都发起烫来:“谁要你陪了?!”
他看着贺莹,恼怒地说:“你去回林宙的消息去吧,呵,还跟我说不熟,不熟他给你发那么多微信?骗子。”
贺莹忽然眨了眨眼,有些迟钝地发现顾宴的反应似乎有点过激了。
他似乎格外在意她和林宙的关系。
不想他们走的太近。
贺莹倒是不会那么自恋的以为顾宴就这么喜欢上自己了。
大概就是一种独占欲。
类似不想和朋友分享玩具的孩子。
但对她有独占欲,那就意味着他们的关系往前进一大步了。
贺莹忍不住笑了:“我和他总共就见了两面,说过的话不超过二十句,我们的确不熟。他给我发信息只是因为他在你家看到我很惊讶。你要是不信,我给你看我们两个的聊天记录?”
她说着,就把手机递过去。
但意料之中的,顾宴像是被侮辱了似的,瞪着她:“谁要看你们的聊天记录?!”
贺莹就势在他轮椅前蹲了下来,仰起头,清亮的眼睛里满是真诚地望着他:“我就是想告诉你,我没有骗你,我也不会骗你。”
顾宴却被她这样的郑重其事弄得有点手足无措起来,好像自己真的冤枉了她,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心里却有种微妙的满足感,眼神闪烁了几下,脸莫名其妙地有点发热,只能别过脸去,佯装不耐烦:“知道了,你好烦,你快走吧。”
“那我给你倒杯水就走。”
贺莹去外面给顾宴倒了杯水,回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了。
她把水轻轻放到床头柜上,声音也轻:“顾宴,晚安。”
顾宴闭着眼,顿了一秒,嗯了声。
贺莹的嘴角翘了翘,弯腰帮他整理了一下被子,然后出去了。
门一关上,她就打开了微信。
看见林宙又发了好几条微信过来。
【哦哦,你先忙。】
【是还在工作吗?】
【你今天不是放假吗?】
【那你先忙,等会儿再回我。】
贺莹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复:【我今天放假,但是顾宴没人照顾,就帮一下忙。】
聊天页面的顶端很快浮现出“对方正在输入”的字体。
看起来他像是一直在等她的信息。
贺莹脚步忽然顿住,她盯着那行“对方正在输入”几秒,随即又扭头看向顾宴房间的那道门。
在这一瞬间,她忽然有些动摇。
她刚才彻底得罪了裴邵,很有可能明天一醒来,就会被通知她被辞退了。
顾宴又有个家世相当又漂亮的青梅竹马。
林宙的家世可能不如顾宴,可从他平时的穿衣打扮,还有曾经在朋友圈晒过家里花园一角来看,他的家世也绝对不差。
最重要的是,他喜欢她。
就算知道她有个那样的哥哥,还在做着这样的工作,也没有退缩。
她可能不需要多费力就能把他抓在手里。
手里的手机响了。
林宙的微信发了过来。
贺莹低头。
林宙:【辛苦了!】
贺莹没有回复,而是手指划了几下,滑到了上面林宙给她发的微信。
光看他平时和她聊天的内容,就知道他是个不缺爱的人,在很好的家庭环境里长大,热情开朗,对全世界都友好。
他身体性格都很健全,人长得好,家境也好,样样都好。
唯一不好的是,他的人生太阳光,也有太多选择了。
她可以和他谈恋爱,却未必能走到结婚那一步。
他的父母大概是不会允许的。
而他也大概不会有抛弃一切的决心。
想到这里,贺莹的心又一点一点凉了下去,忽然有些后悔刚才在裴邵面前那么嚣张了。
她刚才要是再忍一忍就好了,反正裴邵早出晚归的,她躲着点,说不定都不用打照面。
·
贺莹没睡好,第二天醒来,眼皮都是肿的,还险些睡过头,赶紧洗漱一下准备去顾宴房间报到。
结果刚跑到大厅,就撞上了正准备出门的裴邵。
贺莹的表情一下僵住了。
昨天有多嚣张,今天就有多害怕。
更令她害怕的是,裴邵居然没有像平时那样对她视若无睹,而是停下了脚步。
然后他就站在那里看着她。
好像在等着她去认错一样。
贺莹心里那股火又拱了起来。
反正缩头是一刀,伸头也是一刀,她也不信,如果裴邵真要辞退她,她现在对他道歉求饶,他就会放过她。
所以贺莹决定破罐子破摔,不仅挺直了腰杆,连招呼也不打了,甚至还微微抬了抬下巴,面无表情地从他面前走了过去,把他平时不把她放在眼里的高冷傲慢学了个十成十。
裴邵把又一次没能说出口的话咽了下去,皱了皱眉,提步往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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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莹在裴邵面前表现得无所畏惧,其实提心吊胆了一整天,特别是每次一见到玲姨,心都要咯噔一下,总担心玲姨张口就是她被开除了。
但一上午过去了,风平浪静。
她却不敢松懈,对顾宴都更殷勤了一些,盼着要是裴邵真的去找裴老爷子要开除她,他能把她留下来。
·
中午。
裴邵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褚方大摇大摆的从门外走了进来:“裴总,下班了,吃饭去!”
结果一进来,居然发现办公桌后的裴邵居然罕见地没有在忙工作,而是在——发呆?
见他进来才回神,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看起来像是发呆发了挺久。
“怎么了?昨晚没睡好?”
裴邵抬手用力捏了捏紧绷的鼻梁,他昨晚的确没睡好。
“没事,走吧。”他起身拿起手机跟褚方去外面吃饭。
到了餐厅,褚方一边吃一边跟裴邵聊今天见的奇葩合作方,结果说了半天口水都干了,突然发现对面的裴邵根本没在听他说话。
他刚要说话,忽然顿住了,一双狐狸眼眯了眯,开始仔细观察起裴邵来。
裴邵手里的筷子还夹着一片青菜,却没往嘴里送,紧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刚才说的话显然是一句都没被听进去。
他和裴邵是从幼儿园就认识了,刚认识的时候,他看裴邵可以说是哪哪都不顺眼,一天到晚绷着一张脸装大人,跟他说话也爱搭不理,老师还都偏心他。
连他都忘了,自己是怎么跟裴邵成为朋友的。
但这些年他身边的朋友来来去去的换了一拨又一拨,就裴邵这么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他在第一次看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这句话的时候,脑子里浮现出来的第一个人就是裴邵。
大概是因为之前养废了一个儿子,所以裴老爷子对裴邵这个孙子就异常严厉,从小就教他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要做到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喜怒不形于色,不要被人猜到自己真实的想法。
褚方不知道裴邵是被裴老爷子教成这样的,还是天生的性格本来就这样。
他认识裴邵的时候,裴邵就已经不像个正常小孩了。
这么多年,他都很少在裴邵脸上看到情绪上的波动,就连在顾文君的葬礼上,裴邵都完全没有表现出任何悲伤的样子。
甚至事后还有不少人在传,裴邵和顾文君这对母子的关系果然和传闻中一样差。
顾文君死了,裴邵连伤心的样子都不肯做。
但也只有褚方看见,葬礼那天,零下几度的天气,裴邵在洗手间不停地往脸上泼水,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眶是红的。
那是他唯一一次看见裴邵情绪失控。
他屈指敲了敲桌面:“哎,裴邵,你到底怎么了?”
裴邵回过神来,放下了筷子,冷不丁地问:“我看起来居高临下吗?”
褚方一愣:“什么?”
他居然从裴邵脸上看出了几丝困惑。
裴邵忽然反应过来,眉头微微蹙了蹙,表情又冷淡下来:“没事。”
褚方却一下来了兴趣,眼睛都亮了:“有人说你居高临下?谁啊?那么大的胆子?”
裴邵脑子里一下浮现出贺莹那张肆无忌惮冷笑着的脸,唇角微抿,垂下眸,掩下情绪:“吃饭。”
褚方说:“别啊,跟我说说啊。”见裴邵不搭理他,他马上又换了个切入点:“你刚刚问我你是不是居高临下是吧?”
果不其然,裴邵又抬起头来,显然还是很在意这个问题。
褚方想了想,然后说:“怎么说呢,我们两是朋友,我当然不觉得,但是如果换成别人,大概会这么觉得吧。不过也很正常,你的身份地位摆在这儿,本来就站在金字塔上了,站在高处再去看别人,不就是居高临下吗?”
裴邵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显然对这个解释并不怎么满意。
所以,她说的是真的。
他也一直在给她脸色看?
褚方说:“所以这人到底是谁啊?男的女的?”
最重要的是,裴邵从来都不是一个会被别人的言论影响的人。
更何况“居高临下”算不上是句多严重的指责,却能让裴邵那么在意。
很明显,让裴邵在意的,不是“居高临下”这四个字,而是说出这四个字的这个人。
能够轻易影响到裴邵情绪的人。
他可太想知道了!
褚方一双狐狸眼闪着光。
裴邵却已经冷静下去,面无表情地说:“安静。”
褚方:“”
一顿饭吃完,褚方都没能撬开裴邵的嘴,最后买单走的时候突然想起来问道:
“对了,小宴那个护工怎么样了?没出什么幺蛾子吧?”
裴邵忽然停下脚步:“赵家的事,你清楚吗?”
褚方愣了下:“什么意思?那天你不也在吗?”
裴邵没再说什么。
褚方忽然隐约抓住了点什么,但一闪而逝,没能切实抓住,又想起了件别的事:“今天晚上盛文叫我们一起吃晚饭,你没别的事吧?”
裴邵回答的很干脆:“有事。”
褚方跟着他往外走:“你有什么事啊?又加班?”
裴邵:“回家吃饭。”
褚方:“”
两人刚走出餐厅,电梯里走出两个一边走一边说话的年轻女孩。
其中一个年轻女孩迎面看到裴邵和褚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就叫出声来:“啊,小裴总?”
裴邵和褚方闻言都看了过去。
裴邵面无表情,并不记得对方是谁。
倒是褚方盯着那打招呼的女孩看了两秒,突然想起来,小声提醒:“赵老爷子的孙女,葬礼上见过。”
裴邵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神微凝。
赵雯有些紧张,脸上的笑都不自然了:“好巧啊,居然在这里碰到了,那个,小裴总你们吃过饭了吗?我请你们吧?”
忽略了他们刚从餐厅出来,明显是已经吃过了。
褚方笑眯眯地说:“我们吃过了,就不劳赵小姐破费了。”
裴邵却忽然开口说道:“我有些事想要向赵小姐咨询,方便留个电话号码吗?”
褚方诧异的一扬眉,转头看他。
赵雯却激动地脸都红了,有些不敢置信裴邵居然会主动找自己要电话,语无伦次地说:“可以、当然可以你加我的微信吧。”
裴邵拿出手机,面容冷淡疏离:“报一下你的手机号码。”
赵雯又连忙报了自己的手机号码,因为太紧张,还报错了一次。
裴邵存下她的手机号,微一点头,就和褚方一起走了。
裴邵和褚方进了电梯。
赵雯身边的女孩才激动地跳了起来,晃着赵雯兴奋地说:“天啦赵雯!裴邵居然要了你的电话?!”
赵雯也激动地手都发抖,仿佛被从天而降的巨大好运砸中,都说不出话来了。
电梯里。
褚方奇怪地问:“你有什么事要跟她咨询的?”
他倒是完全不觉得裴邵会对赵雯感兴趣,倒不是因为别的,纯粹是因为直觉。
裴邵:“私事。”
褚方:“”
他怎么总觉得裴邵有事在瞒着他呢?
·
“小贺,你的快递到了!”
中午休息,司机老黄把贺莹的快递送了过来。
“谢谢黄师傅。”贺莹笑着道谢。
“小事儿!”老黄笑呵呵的走了。
贺莹拿着快递回了房间。
她买的是几瓶猫薄荷和一小箱猫条,是用来对付那只黑猫的。
自从那天从她这里吃了亏,那只黑猫就对她颇是忌惮,每次在家里见了她都绕着她走,而且很有骨气,连她倒的猫粮也不吃,水也不喝了。
它本来就是只流浪猫,更何况在裴家作威作福惯了,也饿不着它渴不着它。
贺莹本来就想跟它井水不犯河水,但是现在她的目标从裴邵变成了顾宴,那么跟顾宴的宠物打好关系,也是很大的加分项。
贺莹看它不吃她准备的猫粮和水,只在厨房偷吃,就拜托周阿姨,把厨房里的食材收好,不要让黑猫偷到东西吃。
到了第三天,贺莹就发现刚换上的猫粮下去了一点,吃的很均匀,如果不是她在倒猫粮的时候特地观察了份量,还发现不了。
她在花园里闲逛的时候,偶尔碰见试图在花园觅食的黑猫,它都远远地用一种充满怨气的眼神盯着她看,像是知道害自己饿肚子的罪魁祸首是谁。
贺莹只是挑眉笑笑。
由简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黑猫已经在裴家过惯了好日子,一身皮毛都被养的油光水滑,哪怕是去厨房偷吃,也是刻意的纵容,现在怎么还能习惯在野外找食的艰难。
黑猫现在看她,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顾宴不在的时候,它还只是怨念地盯着她,不敢靠近,要是顾宴在跟前,它就立刻猫仗人势嚣张起来了,又是哈气又是呲牙。
顾宴都很困惑为什么黑猫对贺莹的敌意那么大,难道就因为上次贺莹把它丢出了房间?
贺莹对黑猫的挑衅视若无睹,而顾宴不在的时候,黑猫也不敢靠近她,上次贺莹拎住它脖子的威胁感还深深刻在它脑子里。
贺莹照着在网上学来的教程,先用足够分量的猫薄荷用开水泡了,等水凉了以后,把叶子过滤了,把水灌进一个喷壶里,然后往自己身上猛喷了小半壶,把自己喷成了人形猫薄荷。
就不信拿不下那只猫。
“你身上什么味道?”
贺莹一不小心用力过猛,身上的味道浓的刚进门就被顾宴闻到了。
显然顾宴并不喜欢这种气味,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
贺莹低头嗅了嗅,猫薄荷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气味,但她大概喷的有点多,太过浓烈产生了一种怪异的气味,说不上太难闻,但闻不大习惯。
面对顾宴的嫌弃,贺莹张嘴就来:“我中午泡了个药草澡,很难闻吗?那我尽量离你远点。”
顾宴面带勉强:“还好。”
贺莹倒是很有自觉,除了需要她推轮椅的时候都尽量离他远一些。
大概是她喷的浓度的确够高,黑猫迎风都闻到了,溜进画室,发现那股让它追过来的气味是从那个讨厌的人类身上散发出来的时候,顿时有些惊疑不定起来。
特别是她居然还笑眯眯地对它招手。
黑猫本能的察觉到这是个陷进,却还是抗拒不了骨子里对猫薄荷的痴迷,情不自禁地往贺莹那里挪了过去。
顾宴用余光看到贺莹居然还在招猫,忍不住皱眉提醒:“你小心它再挠你。”
然而下一秒,他就看见那只倨傲的黑猫踱过来,蹭上了贺莹的手。
贺莹挑了下眉,转过头来,笑眯眯地对一脸震惊的顾宴说:“看,它喜欢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