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挨了一脚,滑回杜诚武身旁问道:“如何,看出门道了吗?”
杜诚武焦躁说道:“不行,这狗日的要么修为境界比你我高太多,要么走的修行路太邪,真没看出他换气节拍。”
随后提起一口气道:“跟我拼一把!”
陈景没听懂他话里意思,见他已经跑了过去,赶紧跟上。
客栈大门早已毁去,二当家齐爷有气无力,倔强的充当看门犬,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外面打斗的几人,想去帮忙,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听到后边传来脚步声,扭头看去,“蚊子”正提着一根木棍。
“胡闹,回去!你出来有什么用?”
小文固执的蹲在另一门框边,看去外面无力道:“二哥,你也别撵我走了,帮主和景哥都拦不住那人的话,咱们大伙就得一起死了。我就是出来看看,真有个不好,我都认。”
“你认识那位小兄弟?”
“嗯。是小霸王的哥哥。”
齐爷恍然大悟,“难怪能在那人手下撑这么久。你是怎么认识他的?算了,就当我没问。那位兄弟只要帮了咱们,我也没必要防贼一样处处怀疑。”
“二哥,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景哥丢下我们走了,你会怪他不?”
听到小文这么说,齐爷怔住了,马上恢复愁容道:“怪他假仁假义?他和那个小霸王过来帮咱们,即便败给那人而后逃命,那也是仁至义尽,很够意思了,怎会去怪罪。”
齐爷最后苦笑一声,“真要拦不住大家伙一起死了算逑,死了也不算孤单。”
小文听他最后说的话,悲苦的面容平复了几分。
杜诚武拳脚并出,呼喝不停,一改往前攻守兼备,只余猛攻,与陈景一起进攻,试着不让那个妖魔似的家伙顺利换气。
白面隔空拍出一掌推开少年,对着杜诚武讥笑道:“叫的这么大声,容易死的早。”
抖袖如尖锥刺向中年男人。
来得正好。
杜诚武跻身向前,任由黑烟卷成的尖锥刺穿左臂,完好的右手握住锥刺,对着少年大喊道:“就是现在!”
陈景没空理会值不值当的事情了,飞身向前,握紧剑柄斜砍而下。
心中一紧,又砍空了,怎会这样?
白面仰天长笑:“哈哈哈,真以为……”
话没说完,被“邦”的一声脆响打断。
小文颤悠悠的拿着木棍扫到他的脸上,力道不大,却也让白面的头颅受力后仰。
气极的白面回头看向那人,阴沉说出吐声道:“蝼蚁”。
猛然大力甩开双臂,周身三人皆是横飞出去。
门内的二当家匍匐到杜诚武身边呼喊着大哥。
小文飞撞回了客栈,生死难料。
陈景站起身,吐出一口血水,持剑面对白面,这次要多谢小文的莽撞行事,总算晓得这人的短处,也不用再去找什么换气时机了。
白面看到这个难缠的家伙还能站起来,狂妄道:“怎么,以为看出一些端倪,就想冒险行事,你断定能得手?”
陈景闭起双眼,并指抚过剑身,喃喃道:“老伙计,一起上了。”
陈景睁开双眼,飞快前行,脚踏地板碎裂,眨眼之间便到了白面身前,这次双手持剑,一记竖劈斩下,“给我开!”
白面被他的来势惊到,不甘示弱道:“想以伤换伤?真是不自量力。”
一手抓向剑身,一手化成尖锥刺向少年,这次使出十成十的功力,誓要彻底打压少年心魄,让他清楚明白,要么死,要么滚。
剑刃一斩而下。
尖锥无力下垂。
白面看到自身黑烟正在消散,去抓剑身的另一只手陡然掉落,这让他一时怔在当场,接着视线似乎开始分裂,中间出现黑线,越来越宽也越来越模糊,最后带着无尽的不甘栽倒。
倒下之前嘴中惊异道:“剑气?”
陈景再三确认这人死后,回到满身血污的杜诚武身旁,焦急问道:“你们帮里有医者没,止血要紧,那人已经死了,不会再捣乱了。”
听到这么说,濒死之人多少都会生出一些求生欲望了。
杜诚武摆摆手道:“没有比他死掉更好的药了。小兄弟,你的大恩无以为报,日后……”
“小文呢?”
陈景不想听他客套话,既然死不了,就不在他身上浪费光景,走去客栈里面找人,小文没习过武,经不起蛮横摔碰。
杜诚武自嘲一笑,良善子弟不求回报,他自己倒是庸俗了些,差点儿坏了人家好意。
城东村。
一水幕投影横亘院落中,少年少女经历的一切,从头到尾都被三位长辈看在眼里。
等到少年终于剑斩邪魔,董川海揪心道:“这就是活生生没江湖阅历的现成例子,吃了没见识的亏,白瞎了那副好身板。”
孟恓反而替少年说话,“没见识是因为没遇到过,我不信他们以后还会如此被动对敌。咱仨又不能口头相告,看着干着急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穆鸿风点头道:“这次小考也能看出他俩的问题根本了,尽早让他俩出去闯荡一番吧,总在我们羽翼之下,时日久了,和那些宗门嫡传一个臭毛病了,没本事还心高气傲脾气大,光是想想那些后辈,我这里就来气。
行了,事已至此,也该我们三个出手清理一下,不能让人小瞧了孩子没靠山。”
董川海哈哈大笑,“绕来绕去,有长辈护佑,万事无忧啊。”
南城,某处院落。
“废物,如此不济事!”栾姓老人破口大骂。
待白面过去许久,老人一直默默掐指推算,他身上有一块白面的贴身灵玉,是仿照的宗门本命灯所制。
原以为白面能通杀北城反抗的帮派众人,到了最后,本命灵玉内里光亮散尽。
白面的天赋是这么些年安插进城人中数一数二的,这次事成后,老人世仇得报,余生打算以教导门下弟子为主,不出意外白面就会成为嫡系弟子,没能想到在事成之日临近前折损了。
“是那个小霸王师门相助?我倒要看看你们是否能挡得住老夫。”
说完腾空而起,施展轻功朝北城而去。
没等飞过南北隔墙,一道声音在耳畔响起,“飞那么高做什么?”
栾姓老人惊惧的来回扫视,最后在南北城贯通大道上看到那个孤立的身影。
飞渡而下,眯着眼看向有些佝偻驼背的老头子,没能看出修为,不过就凭他看到神仙飞渡而不慌乱,肯定不是寻常之人。
栾姓老人开口问道:“道友可是为了门下弟子而来?”
董川海挠两下脸颊,劝说道:“大兄弟,我也不给你废话,赶紧走就是了,走了以后别再回来,我也不会找你麻烦。
这城里的人约莫减寿十年了,该收手就收手吧,真要算起账来,我这老家伙也是你仇家。”
栾姓老人对于他狂妄一般的言语不屑道:“走?我苦心经营十多年的心血,你说让我走就走。”
双臂猛然震袖,七八道鬼影从他身体冲出,狞笑说道:“既然是我仇家,就留下性命吧!”
董川海感叹道:“就知道会有这出。”
说出打出一拳,也没摆什么架势,就是稀松平常的一拳。
一拳过后鬼影尽数崩散,栾姓老人胸口凹陷下一大片,口中吐出血肉如箭矢般倒飞向北城,南北之间的隔墙都止不住身影,一路撞破各种楼阁,最后正好跌落在苍炎帮客栈附近,这时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突然从天上掉下个人,客栈内再次轰乱起来,陈景走进那个死人端详片刻,不认识,可受伤如此重,还是被人从天上打下来的,抬头看去楼上,没能瞧见有人出现。
正在这时有剑吟声在城中响起,由远及近,久久不散。
陈景惊诧扭头,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孟叔出手了,再低头看向那具尸首,猜测应该是董爷爷所为吧。
“小景,你看我带什么回来了。”
崔英抓着城主衣领从楼上跃下,她倒是没事,可那个年老的城主摔去了半条命。
顾不得喊痛的城主,跪拜地上呼喊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你说什么我都照做,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啊……”
“这城中血雾如何驱散?”杜诚武问道。
闻听于此的城主抬起头,尴尬道:“这都是两位客卿所为,我一介凡人完全一窍不通啊。”
又赶忙指着崔英说道:“客卿被这位女侠宰杀了,与我无关。”
崔英眼神呆滞看着小景,“邪魔外道都能杀,我听师父的,没错啊。”
陈景也做了,不好责怪她,抬头看向夜空说道:“再等等。”
杜诚武也想到些事情,满是期望抬头看天。
片刻之后,风啸响起,狂风袭来,掀起楼顶瓦片碰撞飞落,巷中摔碎的瓦片如鞭炮炸响。
陈景唤大家进客栈,顺手把瘸腿的城主拉进去。
崔英进了客栈直登二楼,去找她的姐妹们,多半是显摆去了。
陈景立于门内,听辨风声何时停下,看到包扎伤口的杜诚武走了过来,指指那位城主说道:“一会儿我俩就要走了,城里的事城里了,也该由城里的人处置他。”
杜诚武点点头,凡俗事务就该凡人做,宗门入世历练,世俗小事不愿意管,连他都觉得心烦,更别说有根脚的弟子了。
抬头望向空中,这几天一直绷着脸的男人终于有了会心的笑脸,“能看到星星了。”
外面大风依旧狂吹不止,可听到话语的众人,凑到门外伸长脖子看向天空,欢喜声此起彼伏,有几个厮杀汉破天荒的哭出声来。
“终于脱困了。”
“得救了。”
“不用死了,不用死了!”
……
一切尘埃落地,杜诚武心安而笑,没有任何征兆的,倒地不起。
“老杜,老杜,你怎么了?贼老天,你怎么这样对我男人啊!”彭珴抱着杜诚武的大哭不已。
老二齐爷赶忙喊来旁边的医者,让他看看大哥伤势。
“怎么样?大哥可是遭了后手!?”齐爷心急火燎问道。
“无大碍的。这几日帮主不曾安睡,心弦一直紧绷着,现下我等众人转危为安,紧绷心弦一下子松开,就此昏睡过去了。”
齐爷听到后松口气,这就好,过了难关,后边就是享福了。
“就是……”医者眉头深皱,言语踌躇。
安放的心再次提起,“就是个啥,老吴你一口气说完。”
“就是帮主本就内伤在身,如今又有外伤,外加失血过多,命能保住,不过日后嘛,恐怕要等个三五年,才能……痊愈。”
看着大哭的嫂子,齐爷怅然若失,他听出来了,所谓“痊愈”二字,是老吴的客气话,随即无力道:“老吴,你先去看看其他弟兄。”
而后扭转身子,对着陈景拱手道:“兄弟,能否借一步说话。”
陈景疑虑片刻便点下头,跟他出了大门。
风势越来越小,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能彻底停息,两人借着风声在门外谈起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