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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一嗓炸响

    旭日东升。陈景多年作息已经规律,如今早起不再睡意朦胧。

    呼出几口浊气,拉扯几下腰身便恢复了精神,听到自己骨头嘎巴作响,应该还能长些身子,虽说身高远超周遭同龄人,与一些青壮差不多了,不过再长高些没什么不好的。

    抬起胳膊看看昨天伤势,有少处结痂,更多是已经脱落留下白痕的,过几天就完全好了,背后应该差不离。

    恢复如此之快,固然也是昨天伤口多伤势轻的缘故,飞叶钉入皮肉太浅,远远伤不到内里筋肉。

    这么久以来陈景都在想,如今不再泡药浴,伤口仍旧愈合神速,是被药水泡透了才会这样?

    出了屋子随便洗把脸后,惯例来到石柱这里打拳,不敢对它用剑了,几下劈砍就可能断掉,真要拿剑练手,就去深林找些野兽。

    比如满身是刺的箭猪,每次逗弄这些“大刺猬”,故意逼它们出刺,练习眼力和手力的不错法子。

    起初是很狼狈,回来常常满身是刺,后来被刺到越来越少,等可以悉数挡下一只箭猪的刺后,就开始两只一起对付,然后三只,最后少年把一大群箭猪赶到一起,近身围耍它们,跳转腾挪之间挡下尖刺。

    之后这些大刺猬也会记仇了,看到有人过来,甭管是否拿剑,无论是不是原来那个少年,掉头就跑,大概是觉得再这样下去,它们身上的刺就长不起来了,陈景对箭猪没了兴趣,权当是放它们一马。

    一击重拳打碎石柱顶部收尾,甩甩发酸的双手,并无出血,长久捶打指节生出薄薄一层拳茧,让外人看到会以为只是磨坏皮肉所致,切实情形他们大概是猜不出来的,尤其是设想到少年的年龄,如此年轻就有这般巨力,实在匪夷所思。

    如今不出意外的话,早饭也是少年亲自动手,最简单的熬粥而已,配上一碟咸菜就够了,少年也只能做这些简单的,真要做出合口饭菜,还是少不了要董川海亲自掌勺下厨。

    董川海也在少年打拳时候起来了,看他做饭一手包办也没有帮忙的意思,坐在院里就等开饭。陈景也像伺候老太爷一样伺候着,碗筷菜碟一一给他摆好,就差亲自给他喂饭了。

    董川海还没喝白粥,用筷子在碗里翻搅一下,就骂他败家子,真以为在土财主家,农家熬粥有这么稠的么,多熬一会儿就成干饭了。

    话一点儿不客气,也一点儿不耽误他喝粥,责备的意思有,更多是为了维持家里已经不多的“人气儿”。

    趁着饭时功夫,陈景觍着脸询问老人今天手痒不痒,要不要揍自己出气,活动筋骨舒缓情操。

    老人让他滚远,自己玩去。

    今天日头不错,陈景脏衣服捶洗一下晾起,帮着劈了些柴禾堆,昨天的衣服破损太厉害,补都没法补,彻底不能穿了,干脆换下扔掉。

    看看日头临近晌午,晒的人心慌,这时候去喝一杯清甜甘洌的香饮子应该很美,跟董川海提一句不用等自己吃午饭,就要离开。

    董川海絮絮叨叨的骂他,少年只得答应回来时帮他买上两斤酒,这才堵住老头子的嘴。

    三个长辈都爱饮酒,以前吃饭时杯觥交错好不热闹,其实一直以来陈景不懂酒这玩意儿有啥好喝的,自己曾经偷偷喝过,口感火辣割喉,喝入肚中有暖意浮起,冬天喝应该不错,这夏天再喝那不得变成火炉了?

    北城暗门处,不到盏茶功夫就到了。

    并非过西城门而不入,这些年来除了必要的时候,东西城门不开的,什么时候开,也完全没个定数,就比如这会儿,明明他娘的是关了城门的,还有两个在城门外当守卫,无精打采的瘫坐在城墙根儿当门兽,看那惫懒模样么,也就比农家看门狗高上一等。

    城门楼子上面也有两个,比下面那两位务实一些,拄着枪杆无精打采望哨。

    陈景敢笃定他们看到自己了,也肯定不拿正眼瞧人,常年安定催生出了这些老兵油条子,有吃空饷嫌疑,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的货色。

    这道暗门他们一清二楚,苍炎帮是上过贡的,怕日后清算留的后路,多半也是认为少年是苍焰帮的小喽啰才不予理会。

    虽说有些埋怨他们明面上的不称职,暗地里龌龊倒是给了陈景方便。

    靠近暗门,先侧耳倾听一下,没有吵闹动静后依次敲三次门,三二一递减。

    这是陈景和小文特定的暗号,简白直接,如果没意外就不用第二次了。

    小文白天都在内间睡觉,昨天说好请自己喝香饮子,还领了工钱,今天一定会神情亢奋,忍不住要显摆一下,每次都是如此,陈景见怪不怪了。

    暗门打开,陈景弯腰而入,反手把门带上。

    再看小文模样时,心想果然如此,两只眼睛都浮起淡淡黑眼圈,昨晚应该没睡好甚至根本没睡觉,亢奋的神情无视了该有的疲惫萎靡。

    陈景调笑他道:“这是领了多少钱,把你乐成这样。怎么,娶媳妇儿的钱都有了?”

    小文本来张开大嘴准备放声大笑,想起这是白天,赶紧把用手把下巴顶起合拢嘴巴,下意识的太过用力把牙槽打疼了。

    拿手狠狠揉揉才小声说道:“昨天不是领了工钱嘛,我以为还是和往常一样,没想到还有很久没见的份子钱,不多,不过蚊子腿也是肉啊,就盼着下一次还能有。”

    看他屏住了笑声也喜色满面,陈景也为他高兴道:“钱嘛,谁不乐意要啊,多多益善才对,既然你有了意外之喜,那我这个吃白食的,今天就不客气了。”

    “本来就说好了我请客的,景哥你跟我客气个啥。小坐一会儿,我这就去花娘子那儿买香饮子,还是绿豆甘草的?”

    看到陈景点头,小文显得有些憋屈,“咱换个口味行不,木瓜的,砂糖的都行,咱这会儿不差钱,没必要跟绿豆过不去。”

    陈景没好气道:“绿豆有啥不好的,这大热天的正合时宜。有了钱你胆子就壮了?那行吧,花娘子那儿你给我挑个最大竹节杯的,让我喝到饱那种的,速去速回。”

    小文看他坚持,也没再客套什么,心里明白他的意思,想替他省钱。

    挣钱,蚊子腿也是肉,花钱,蚊子腿当鸡腿,要想省钱,蚊子都是盘中餐。

    对于陈景这“半个”救命恩人,小文感激于心。

    小文讨了个送口信的闲散差事,有信就送,没信就当跑堂伙计。

    送信其实很不讨好,给寻常人送信还好,可他送的往往是别的帮派势力地界,讨不到什么好脸色。

    在南城晃荡时听说书老头儿说过一句“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到了他这里,挨打挨骂常有的事情,若只是摆个难看脸色的话,小文感动的想给那些王八蛋跪地磕头。

    琢磨了一阵儿后,小文算是明白了。

    说是不斩来使,可也没说不打、不骂来使啊,更何况自己还只是个送信的信使。

    当时刚进苍焰帮,北城这一块儿的大小帮派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小文被敌对帮派在街巷追赶着毒打,以为小命就要交代了。

    路过的陈景看不下去,仗义出手救了他,为了让小文心里好受一些,只认了半个救命恩人。

    自认命不该绝的小文缠上了陈景,只要能在北城碰到,隔着几十步就开始亲热打招呼,有事儿没事儿就打听陈景有没有空闲,他掏钱请喝酒。

    在得知陈景不喝酒后长吁短叹,少去报恩为由请他喝酒的机会,那些个街头说书人都是用“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讲述那些侠客,自己这位恩人年纪是小,侠肝义胆是一点儿也不缺的。

    最后死缠烂打的小文终于能请动恩人,不喝酒喝香饮子,也差不多,只要有喝酒的气势,就是喝白水也一样。

    大鼻子少年推开外门悄咪咪溜走,轻手轻脚的像个贼偷,唯恐起了声响打搅楼上,这和他晚上时判若两人,巷子里的店伙计个个大嗓门,恨不得一人吼遍全城,反正这条巷子分工明细,不怕抢了生意。

    整条乌衣巷的产业都是属于苍焰帮,听小文说帮主就寝就是这里,妓馆的老鸨和帮主是相好,妓馆本身还藏着这道暗门,尽管最赚钱的是赌场,但真正的要害之地非妓馆所属了。

    河东村。

    田地里忙活的董川海支起身,轻皱眉头看向自家院落,刚才应该是开门声,小景那小子早早回来了?

    是出了什么事?不能够啊,兆安城这屁大地方能有什么高人难住他,有一说一,就兆安城里面那些个人,能赤手空拳打的过他几乎没有。

    被众人围杀?这也不可能啊,这小子不是个爱惹事儿的主儿,真被人围殴,那小子肯定是跑路为上,绝不会逞英雄。

    贼偷?真要是的话,那得多不长眼才来这家偷东西。

    不急不慢的往家走,不管什么事,在他这里都是小事。

    才走进院子就看到桂树下面站着一个老熟人。

    那人先一步开口道:“老伙计,近来如何啊?”

    穆鸿风木簪束发,一身青衣法袍,鬓角发丝随风拂动,一如既往的惬意而逍遥。

    陈景为何会亦趋亦步学眼前这人,董川海多了些理解。

    惬意风流逍遥自在,谁不想要,连凡人都想,更别说修行中人了,修士逆天而行便是在求大自在。

    就比如董川海自己,修为在小半个南聿洲都算出名,可那股逍遥意,他自己怎么都学不来,强行上手,只能是大老粗舞弄笔墨,给自己找不自在,给别人看笑话。

    修士修为是实打实的东西,靠蒙骗行走江湖只能一时,不能一世。

    学人仪表,相对简单又是个水磨功夫,日后有了修为在身还能传为美名,如今小景就是走的这条路,可能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董川海乐呵笑道:“还行还行。我刚才琢磨着家里是不是遭贼了,没能想到你回来了,既然这样,那晚上痛快喝上几杯。”

    穆鸿风笑道:“都随你,到时孟恓也该过来,我先自罚三杯赔罪。”

    “你这是快两年没喝酒,都快忍不住了吧。”

    “看来天底下酒鬼肚子里的酒虫,都是同宗同源啊。”

    董川海听后敞怀大笑。

    老物依旧人如初,共饮浊酒沐清风。

    陈景再次揉揉眉心,从喝到香饮子起,眼皮一直在跳。

    初时无所谓,此刻已经让自己心烦意乱了,爽口的绿豆香饮子都无心品尝。

    小文问哪边眼皮跳?还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陈景对这类不靠谱的说法全然不在意,退一步讲,自己左右眼皮都在跳啊,按那个说法,这是要发自己的死人财么?

    强忍着心中不适,不准备在城里吃饭了,打算喝完就回家,这香饮子竹杯是要还回去的,小文多交了一份钱,还回杯子才能拿回钱。

    拿掉芦管大口牛饮,喝完后满意的呼出一口气,“痛快啊!”

    看到杯底还有些绿豆,索性拿着芦管挑出来吃了。

    还没吃上几颗,就听到外面有脚步声由远及近,随后吼声响起。

    “老鸨子!出来接客了,爷爷今儿个包场!”

    那人说完自顾自的嘎嘎大笑。

    话说得挺霸气的,就是嗓子拖了后腿,是个公鸭嗓。

    陈景听到那人嗓音后,终于知道为何自己眼皮跳了,不光如此,脸皮也不自然的抽搐,再没心思去挑绿豆吃了。

    “完蛋了!”

    “咋啦,景哥?”

    小文听到那人喊叫,觉得这位好汉忒不讲究,大白天的,晌午时候就来妓馆,咋个一点儿规矩都不懂,人都是要休息的,妓馆是卖皮肉生意的没错,那也是人啊,也得睡觉,这会儿过来,谁愿意招待你啊。

    别说是不是真的包场,真的又怎样?你这会儿搅和的姐姐们睡不着觉,晚上就没那份精神接客,除非你包到明个天亮,真当姐姐们是没过门的黄花大闺女啊,那都是床笫高手,无论你是多么的生龙活虎,你敢一晚上不消停,早上走出门口的时候腿不打颤,你就是猛汉。

    小文待这里也长了些见识,这人指不定是哪儿来的草包,憋火快憋出内伤了才火急火燎的赶过来,不惜坏了规矩也要降降火。

    看景哥没回话,小文先出去瞅瞅来者到底什么货色,不像狠人土财主之类的话,就打发走了事,自己这个店伙计,这时也该充当门面行事,反正你再狠再有钱,来了北城乌衣巷,你都得夹起尾巴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