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宫城春倒下的那一瞬间,所有在场的中国人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欢呼声,对唐帅帅的称赞更是络绎不绝,唐帅帅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般伸手接过外套重新穿好站到了队伍前面,徐方白走到近前说道:“唐队长身手果然名不虚传,今日若是没有你胜这一战,我们中国人的脸怕是要丢到天边了啊!只是这第三场,该派谁出战,我们是否还需要再商量一下?”
此时双方已经战成一比一,也就是说第三场胜的一方则直接获得今天的胜利,虽说如此,但在唐帅帅和徐方白二人心中却也算起了自己心中的小九九。
按照如今的形势来看,虽然比斗双方可区分为中方与日方,但毕竟代表中国人的是以唐帅帅为首的警察队伍和徐方白带领的黄家队伍,两股势力虽不冲突,但在奉天城中都有着各自的名望和声誉,这第三场若是胜了自然会让城中百姓夹道欢迎,可若是当真败了,这给中国人丢脸的帽子要扣在自己脑袋上,以后在奉天城里多少都有点抬不起头来。徐方白率先说道:“唐队长,这第一场是我们黄家的人出战的,可惜我们技不如人,还是你们当警察的训练有素,功夫好,底子硬,这可不是我们这些普通百姓能比的,依我看这第三场还是你们出人吧,当然您要是为难,我们出个人也还是可以的!”
唐帅帅自然也明白徐方白心所想,暗笑他的狡诈,推辞道:“徐老板过奖了,我们干警察的也只不过是工作的性质不同而已,其实下了工回家后与普通百姓也并没有什么区别,你若真说上场比武,也就是我这种行伍出身的人还能有两下子,更何况我初来乍到,刚当队长还没几天,连队员名字都喊不出多少来,这时您让我选人,还真有些为难,不如还是您挑一位出场吧,如果您要是真挑不出来,我手下还有四个不成器的兄弟有些功夫倒也可以上去试一试。”
其实二位领军人物此时心中的想法大都相同,此时的谦虚也只不过是为了避免今后的尴尬,然而二人一番交流下来,这种既不推脱也不主动的态度竟然让尴尬提前到来了。
这时,有人喊道:“唐队长,徐掌柜,这第三场,我来吧!”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年轻人缓缓走出人群,赫然便是张丰阳!
徐唐二人此时看到张丰阳的出现,同时眼前一亮,唐帅帅说道:“这最后一战代表了什么你心里是清楚的,此战只许胜不许败!否则,你就从我们警队滚回家去吧!”
张丰阳听过,恭恭敬敬对着唐帅帅敬了一个礼,答道:“是!”
徐方白虽然有些诧异张丰阳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还是两眼慈祥的看着这位让自家大小姐心怡的小伙子,说道:“张警官,大伙都知道你和我们家大小姐的感情颇深,这决胜局由你出场再合适不过,小伙子,加油吧!”
黄家的人大多也听说过有这样一个警察与自己家大小姐走的很近,此番一听徐方白如此说法,更是坐实了这条绯闻,不由得朝着张丰阳多看了几眼,又听说张丰阳要同时代表两方势力出战,也挑不出什么问题,也纷纷开始给张丰阳打气助威起来。
张丰阳听完徐方白一番话,忽然觉得自己和黄梦瑶之间似乎越来越扯不清了,又或者说自己还是没有撇清这段感情,回头看了看两只水汪汪大眼睛里充满了担心与关切的玉儿,暗自叹了口气,缓步来到路口中央,又扭头看向了黄梦瑶,发现此时的黄大小姐则是两手握拳死死的盯着自己,似乎比自己还紧张,赶忙转回头闭上双眼,调整了一下气息与思绪,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精气神也专注起来,当他再次睁开双眼时,只见深邃的两眼中精芒内敛,有一股子锐气在缓缓释放着。
腾田太郎看到张丰阳站在场中时,脸上的神情也开始凝重起来,还是伸手一挥,一名中年男子缓缓来到场中,只见此人个子不高,骨瘦如柴,脸上棱角分明,脸上颧骨高高隆起,两颗小眼睛里透露着狠辣的神情,一看便是个狠角色。
张丰阳拱手施了个礼道:“在下张丰阳,今日交手只分胜负不分生死,还请阁下留情。”
那人看了看张丰阳,点了一下头说道:“好说好说,在下阮玉郎,侬这个小子我看起来还是蛮顺眼地,放心好了啦,偶会手下留情哒!”
周围的人听到这阮玉郎口中的中国话说的虽然是南方口音,但终归算是字正腔圆,比起日本人说的饶舌中文来说一听便分得清,不由得心中开始奇怪,怎会有中国人混在日本人的队伍里呢?
“中国人?”场下有人疑惑问道。
“是,似乎是上海那边的口音,我接货时遇到过上海人,口音很像。”不知是谁答道。
张丰阳心中也奇怪,怎么会有中国人肯为日本人做事,可到底是对手,也不便多问,拉了一个起手式,等着阮玉郎的进招。
阮玉郎耳中听着其他人嘴中的议论,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猛然向前窜了两步,抬手就是一掌自上而下劈了下去!他这一招动作奇快,好在张丰阳全神戒备,向前跨了一步双手交叉向上迎去,只待那一掌与自己两只手接触上,立刻施展擒拿手法抓住阮玉郎的手腕,先行控制。谁知阮玉郎劈下的一掌刚要触碰到张丰阳的双手,突然撤回,身形一矮,就那么凌空横翻了半圈,背朝下胸口朝上,另一只手反身向着张丰阳推去!
中国武术中的大多数招式都讲究四平八稳,偶有腾挪跳跃的身法也大多是以底盘稳健为基础,而阮玉郎这一招变化一反常态,着实匪夷所思,眼看着这一掌就拍在了张丰阳的腹部。
好在张丰阳应变得快,两只手立刻向下按去,卸掉了阮玉郎这一掌的大部分力量,饶是如此,肚子被阮玉郎这一掌拍的惨哼了一声,直向后退了两步方才站稳。
阮玉郎依旧是他那古怪的姿势,一只手向后扶地支撑着身体,另一只手保持着刚刚出掌的奇怪造型,发现自己一击奏效后咧嘴冷笑了一声,又是一个横翻,重新站定在场上。
张丰阳重新稳住身形后,心中开始正视起这个对手来,向前走了两步速度陡增猛然窜去,奔着阮玉郎的面门一拳轰去!阮玉郎向后稍稍迈开半步,眼看着来拳停在自己的鼻尖前,忽然矮身朝着张丰阳左腰就是一掌。张丰阳紧跟一步,左手格开敌掌,右拳继续发力击向阮玉郎面门,阮玉郎心中盘算好自己与张丰阳的距离以及张丰阳手臂的长度,心中笃定他这一拳无论如何也打不中自己,再见张丰阳中门打开,正想抬手瞄着张丰阳胸口来一记重手,怎奈张丰阳本就已经伸直的手臂就好似忽然暴涨寸余般,忽觉得鼻梁一阵酸疼传来,登时倒退几步,心中大惊的同时,两眼也被这一击酸出眼泪来。
众所周知,但凡出拳要想打出力道,必先弯起胳膊后再发力,这样打出的拳才最有力道,可阮玉郎哪知张丰阳所练的拳术,最主要的就是松肩传力、放长击远,能通过肩部发力和韧带的韧劲让手臂的攻击距离更长,发力更透,故而阮玉郎才有错觉认为张丰阳手臂变长。
这一下倒是出乎阮玉郎的意料,只好强忍着鼻子上的剧痛,猛甩了几下头,方才清醒了不少。周围观看的中国人先前见到张丰阳被打中一掌后,心中更多的都是担忧,此番再见阮玉郎鼻子被打出了血,这肚子挨了一掌和鼻子被打出血相比起来,谁胜谁负即便是不懂习武的人也看得出来,这一来,大伙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藤田太郎见到此等情况,心中大不高兴,赶忙喊道:“玉郎君,请不要再留手,速战速决,事后我定有重礼!”
阮玉郎此时也不再敢托大,欺身上前再度攻来,与张丰阳斗在一处,周围的人初时还能看得清两人的招式,可过了半晌,两人插招换式越打越快,斗到后来便再难看得清两人的身影了,只觉得场中二人好似都生了四只胳膊在打,一时间拳掌相交的啪啪声,挥拳的破风声不绝于耳,斗得好不热闹。
场外的人看得目不转睛,场中的两人斗过了五十照面后,心态已经发生了变化,阮玉郎向来进攻犀利,是以此番再度相斗时所使的全是进手招式,但每次眼看都要打中张丰阳时,都被张丰阳的双臂格开,反之张丰阳的胳膊却忽长忽短,守的密不透风,时而还能故技重施,反攻一拳。
二人又斗了四十回合,阮玉郎背心已经开始冒汗了,到底是一轮疾风暴雨般的狂攻颇为浪费体力,再加上鼻子上的伤导致两眼不时还会有眼泪留出来影响视线,出拳渐渐慢了下来!这一变化自然落在张丰阳的眼中,只见张丰阳忽然招式一变,一反方才防守的姿态换成了进攻的手型,一掌朝着阮玉郎劈了下来,阮玉郎心中大惊,慌忙后退一步躲开,这一下身形大乱,张丰阳乘势追击,将师父传授的拳法施展的淋漓尽致,两只胳膊忽长忽短,双手或拳或掌在阮玉郎的身前虚虚实实,当然虚的多,实的少,如此一来场中形势陡然发生变化,阮玉郎连连后退,眼前尽是拳影,再也分不出到底哪拳是真哪掌是假,顿时方寸大乱,只能本能的挥舞双臂防守。
张丰阳心知胜负已定,瞅准了阮玉郎防守时的空档,猛然一拳击出,正中阮玉郎胸口,可到底是张丰阳心慈手软,这一拳并未使出全力,只见阮玉郎向后连退三步后,便要向后倒去,可阮玉郎也是个硬汉,心知自己只要后背着地,必当判负,顿时猛然发力调整身体,谁知这一下调整过头,竟变成了头重脚轻,双腿一软,跪在了当场。
张丰阳见阮玉郎已经没有了战意,耸了耸肩膀,拍拍手转身朝着警员队伍的方向走去。场外围观的人见张丰阳不负众望战胜了对手,欢欣鼓舞起来,也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喊道:“哎!这位兄弟,输便输了,跪下干啥呀?难不成当场要拜师吗?哈哈哈哈!”还有人在旁边附和道:“就是就是,我看你这岁数比咱们张警官似乎还要大一些,行此大礼这不是要暗中折人家的寿嘛!我看你还是快起来吧!”
这两人一问一答配合默契,惹得在场的中国人纷纷大笑起来,张丰阳从声音上判断出说话之人赫然便是向来嘴大的王亮和周鹏飞,无奈地摇了摇头,再听得二人说话的内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忽然心生警兆,而听得玉儿在自己面前“啊!”的一声尖叫,同时又传来右侧黄梦遥大喊了一声“小心!”慌忙转过身来,只见阮玉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窜到自己身前,手中握着一柄匕首向自己腹部横扫而至!
原来,阮玉郎本在奉天开有一间武馆,但因所授拳法太过古怪,收下的学徒大多习练不惯,武馆日渐凋零下来,后来被腾田太郎说服后,当起了腾田太郎的护卫之一,颇受腾田太郎的爱戴及其下属的尊重,实乃是如今藤田太郎众多手下中武艺最高之人,没承想今日却败在了张丰阳手下,再听得场外有人冷嘲热讽,本就难以接受现实的阮玉郎脑中一热,掏出怀中匕首朝着张丰阳追去!
张丰阳情急之下眼看匕首攻来,抬手弯腰收腹向后躲去,饶是如此,阮玉郎手中的匕首实在太过锋利,只听得“呲啦啦”一声响,张丰阳身上的衬衫被割开一道口子,腹部也被划出了一条长长的伤口!
阮玉郎见一击不中,心想一不做,二不休,事已至此何不把事做绝呢?此般念头闪过,追身向前迈步,手中紧握的匕首自下而上就朝着张丰阳心口刺去!
张丰阳见匕首再度袭来,本能之下闪身躲开,左手探出连同阮玉郎的手和匕首一同抓住,右手格向攻来的手肘内侧,两手上下一错劲,本是刺出的匕首竟被反转回来攻向了阮玉郎自己的哽嗓咽喉!
张丰阳有此反应一来是事发突然来不及思考招数,二来这一招修习的太过熟练,再想收手已是不及,眼看阮玉郎就要毙命,实非己愿,只得右手再度发力,匕首硬生生横移了寸许,刺入了阮玉郎右肩之中。阮玉郎“啊!”的一声惨叫,躺倒在地,再也不敢动弹,左手捂着右肩,疼得额头尽是豆大的汗珠,兀自还在“臭瘪三、臭瘪三、我要杀了你!”地骂着张丰阳。
这一番变故来的突然,去的也迅速,在场的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阮玉郎已经躺在了地上,刚刚还想再痛骂阮玉郎输不起的人此时见到他已经痛苦如斯,也不再出言取笑,只是默默的看着。
这时,腾田太郎怒道:“张丰阳!你竟敢出手伤我日本领事馆的人,难道你就不怕影响我们中日的共荣与和谐吗?”他不说自己手下阮玉郎率先出手偷袭,反倒说张丰阳出手伤人,一时间引得在场所有中国人义愤填膺,有人开始骂了以来:“该死的日本人真不要脸,明明是你们的人先动的刀子,还在这血口喷人,赶紧痛快的滚吧!别在这丢人了!”“对!滚出中国去!”
在场的中国人你一言我一语,场面瞬间混乱起来,忽听得“砰!砰!”两声枪响,场面再度安静下来,原来是徐方白和唐帅帅分别朝着天上放了一个空枪。
徐方白走到场中扬声说道:“藤田先生,是非曲直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在眼中,时方才,这位阮姓兄弟已经被张警官出拳打倒,他却心有不甘,再度偷袭,难道这就算是日本的处事之道吗?”
腾田太郎脸上不见怒色,说道:“哼哼!徐老板,您似乎忘了,张副官在刚刚比武之时提到过,参加比试之人若有一方背部着地便算判负,依我所见,阮玉郎似乎之前并没有这一现象发生吧?”
“强词夺理!日本人真不要脸!”
“是!不要脸!”
众人听得腾田太郎的话,又纷纷开始咒骂起来!
“砰!”
又是一声枪响!这一回是张景山发出的,场面再度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了张景山身上。唐帅帅说道:“张副官,现如今比试应该已经有了结果,还请您替我们做个定夺吧!”
张景山点了点头说道:“好,这第三场日方持冰刃已然触犯了规矩,理当判负,再则之前打斗之中,张丰阳功夫更胜一筹,胜负自然极为明显,我宣布今日比武,中方获胜,日方需谨遵承诺,将恒发仓库让与中方,不得插足半步!”
“好!”
“赢啦!”
“张丰阳太厉害啦!”
众人听到张景山的最终判定,又一次沸腾起来。
藤田太郎见事已至此,再也无法挽回什么东西,高声对着张景山说道:“张副官,今日比试,是我日方落败,我们也会遵守事先定好的协议,只是方才张丰阳重伤我日本领事馆的人,这件事还请你给我们一个交代,如若不然,我必将此事报告天皇,到那时,天皇会有什么回应,可不是我随便说的了!”
藤田太郎说完,命手下抬起阮玉郎,带着所有日本领事馆的人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