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当你越乱的时候就会有更乱的事情插进来。玉儿的表情告诉了张丰阳,黄梦瑶的蜻蜓点水显然被玉儿看在眼中。
“哎!怎么又会这么巧?”张丰阳低声嘀咕着。
“玉儿,饭送回去了?”张丰阳有些尴尬地说道。
玉儿似乎没听到师哥说话一般,满脑子都是刚刚的情景,此刻见张丰阳朝自己走来,忽然觉得自己很是多余,豆瓣大的眼泪瞬间从两眼里流了出来,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委屈,只知道此时再也不想理师哥了,想到此处转身就跑。
张丰阳与洪玉儿自小一起长大,师妹心中想什么不用怎么猜也能知道,此刻见玉儿跑开,自然是伤心到极点,赶忙追了过去,谁知刚跑两步,身后有人喊道:“三阳子,队长招呼开会啦!”张丰阳回头看了看喊他的同事,又看了看师妹跑开的方向,叹了一口气,转身向警队走去。
警队三楼的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赵铁钢一个人站在前面,看张丰阳找好座位坐下后,长长吸了一口气,用一反常态的平稳语气开始说道:“这个,大伙应该都知道了,昨天咱们抓到的那个嫌疑人偏偏就是奉天警署特案处的处长,刚刚接到的电话也证实了唐帅帅的身份,并且要求从现在起这个案子交由唐处长负责,我们警队所有人员全力配合,至于唐处长受伤一事全部责任在于我指挥不当造成,我也因此被停了职,不过没关系,正好借此机会休一段时间的假,所以明天站在这里给大伙讲话的应该就是唐处长了。他娘的,这事儿老子认栽!大伙也不必难过,给谁干都是干,日后大伙有需要帮忙的,尽管跟我赵黑子提一声,只要我能办到的事定不会推辞,好了,都去忙吧!”
平日里赵铁钢说起话来虽粗口连篇,但人却极为仗义,所管辖地段里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小偷流氓没有不服气的,对警队里的队员更是没得说,刚刚赵队长一番话说的态度消沉,显然沮丧的很,再加上又说自己要离开,台下坐着的许多人眼眶都开始湿润了,更不乏抽泣之声,整个会议室的氛围变得都悲凉起来。
“队长!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忽然有人打破沉寂问道。
“什么时候?我也不知道,也许是下个月,也许啊!也许回不来了呢!”赵铁钢扫视了一眼台下的队员,紧接着两眼上翻着回答道,似乎他也在强忍着不让自己的泪水掉下来。
“队长,你去哪?你不干了,我们也不干了,我们都跟着你走,咱们接着一起干!”
“对!对!我们都跟着您一起干!”
“不过我们走之前必须先把那唐帅帅揍一顿!”
“对!没错!揍一顿!”
也不知道谁忽然喊了一句,引起了许多人的共鸣。更有人提出要找唐帅帅的麻烦替赵铁钢出气,这一下共鸣更强烈了!
“砰!”
赵铁钢用力砸了一下桌子,震得桌面上的茶杯“哗愣哗愣”直响,不过这一声巨响倒是把台下众位警员的嘈杂声止住了。
“他娘的,你们这群蠢蛋!”赵铁钢骂道。
“你们以为谁都像老子一样?老子是光杆司令,人走家搬!你们呢?刘成,你儿子才刚满月,跟老子走,你孩子不要啦?佟凯,你老妈都快八十了,身子骨不好,你走了,谁给她煎药?杜峥,你家婆娘刚刚小产,怎么?你不干了,你她奶奶的拿什么养家?”赵铁钢简简单单几个问题瞬间压住了大家的心血来潮,一时间谁都不敢说话了,赵铁钢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你们每个人都是我赵黑子的好兄弟,瞅你们一个个的丧气样儿,我赵黑子只是不在这干了,又不是见阎王去了,干嘛都哭哭涕涕的,没个老爷们儿的样儿,都她娘的打起精神来!全体起立!”
“哗!”
随着赵铁钢一声喊,会议室内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敬礼!”
赵铁钢率先对着自己昔日的队员们敬了一个礼!台下众警员自然用这辈子做过的最标准的一个军礼来回敬队长。
赵铁钢扫视了一眼台下曾经奋斗过的兄弟们的模样,最后在张丰阳身上多停留了几秒钟后,放下了手,大踏步走出了会议室,下了楼梯,出了警队大门,消失在了众位警员的视野中。
很快,众位警员从刚刚的悲凉气氛中缓了过来,开始忙碌着自己的工作,而大部分人则闲坐了下来,低着头似乎在思考着自己的未来何去何从。
张丰阳当然知道这种群龙无首的日子也只是今天这一天的时间,赶忙找来王亮、初晓强和周鹏飞三人说起了话。
“哥哥们,二叔走了,你们啥想法?”
“啥想法?当然是跑路了!”王亮瞪着俩大眼珠子说道,“就今天早上我审讯他时打他那几下,即便我不走,他也容不下我,指不定怎么折磨我呢,还不如现在就跑,免得受罪!”
初晓强说道:“我不想走,当初我在大街上偷东西,差点没让人打死,要不是队长救了我,给了我这份差事,我早饿死了,现在我要是走了,我都不知道该干什么去!”
“鹏飞哥,你呢?”张丰阳问道。
“我觉得咱们谁都不能走!”周鹏飞一句话就吸引了其他仨人的注意力,只听他接着说道:“你们想想队长为什么会走?还不是因为咱们几个办案子办砸了?既然队长已经替咱们把罪扛下来了,咱们要是离开警队肯定不是队长想看到的,我倒是觉得咱们不能让队长白被罚,应该在哪跌倒,就从哪爬起来,如果咱们四个臭皮匠真要是干过了唐帅帅那个诸葛亮,既找回了面子,或许还能申请让队长再回来,哥几个,你们觉得呢?”
周鹏飞几句话倒是说得大伙眼前一亮,短暂的沉默后,王亮率先说道:“鹏飞,都说你办事老实,今儿这几句话把亮爷我说服了,我同意你的说法,大不了让那唐帅帅给老子穿点小鞋,不过我天生脚就小,谅他也不能把我怎样!三阳子,你别干问我们啊,你什么想法?”
张丰阳苦笑了一下,说道:“我的想法和鹏飞哥差不太多,只不过这件事我想自己干,这样如果又干砸了,也不至于连累到哥几个。”
“这话让你说的,你把哥几个都当成什么了?再说了,队长换了,小组不是还没解散么?你想自己邀功请赏,门都没有!想把亮爷我的赏钱独吞?我看你是欠揍啊!”王亮恨声说道。
“亮子哥别生气啊!我只不过是这么个想法,我不是怕...”张丰阳解释道。
“怕什么?大不了再错一次又能咋的?当初蹲点这事儿也不是你一个人定的,要走大伙就一起走,要留就一起留,我看那唐大疤癞能把我咋样!”王亮插嘴道。
“对,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初晓强和周鹏飞一起附和道,可把张丰阳感动够呛。几个人又一起扯了一会儿闲篇儿,发现队长不在了,案子又陷入了僵局,还真是无事可做,索性自己给自己放一天的假,各自回家去了。
张丰阳回到赵铁钢的院子门口,发现大门是开着的,心想应该是二叔回来了,谁知走到门口才发现玉儿正坐在院子的石椅上发呆,眼圈发肿,两眼通红,显然刚刚哭过。张丰阳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玉儿,我...”
玉儿根本都不等他说完话,起身回到屋子里。不知所措的张丰阳摇着头走到刚刚师妹坐的那个椅子上,两脚搭上石桌,靠着身后的一大树望着天上的白云朵朵,心里却想着这两天发生的诸多事情,可无论怎么想也躲不开洪玉儿刚刚看着她那失望透顶的眼神。
“哎!造孽呀!张丰阳啊张丰阳!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呢?”他自言自语道。
“噗哧!嘿嘿嘿!”
忽然一个苍老的嗤笑声传了过来,张丰阳赶紧起身,发现是赵老爷子,赶忙起身说道:“赵大爷,是您啊!”
“怎么?玉丫头和你生气啦?”老爷子开门见山问道。
“哎!”张丰阳叹了口气,虽没有直接回答,但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小子,老头子我打第一眼看到这丫头,心里就喜欢,这几天仔细观察来看,发现这丫头对你情根种的极深,心细,肯吃苦,任劳任怨,对老头子我也伺候的极是周全,你怎么还身在福中不知福呢?”赵老爷子说道。
“老爷子,我也不瞒您,玉儿与我自小一起长大,感情自然不必多讲,可自从见到黄小姐后,不知怎的,我心中就好像长草一般,总会出现她的影子,您要是说我和黄小姐有多深的感情?并没有,只是互相看起来很是投缘,更何况她是深闺里走出来的姑娘,身上那股子独有的气质也确实吸引着我,我也知道这样对玉儿很不公平,可脑子里却总会想起她来。”
张丰阳知道赵大爷耳朵不是很好,所以几句话说的声音极大,等他说完时,老爷子微微一笑,也不知是听没听得清,只听他说道:“小子,你的事儿我听铁钢提起过,没想到洪义海这老狐狸最后竟教出你这么个徒弟来,看来是良心发现想给自己多积点阴德吧!”
“老爷子,您说我可以,但是您提及先师,还出言不逊似乎就有些不妥吧?如果我师父生前做过什么对不住您的事,我在这替师父向您赔罪,可您若是再辱我师门,可别怪我不敬了!”张丰阳怎么也没想到赵大爷会说出这么几句话来,又听到他提及恩师时语带讥讽,神情立刻严肃了起来。
“哟哟哟!还生气了!罢了,陈年旧事也懒得再提了,小子,你把手伸过来,老头子我给你号号脉!”赵大爷似乎从张丰阳严肃的表情猜出了他话中的含义,却并没正面回应他。
张丰阳心里却奇怪的很,这老爷子今天这几句话说的驴唇不对马嘴,本以为他是来给自己解心结的,却不知怎么竟又提出给自己号脉,又看老爷子的表情依旧是一副淡然于世的样子,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还是把左手伸到赵大爷面前。
只见老爷子伸出右手食指搭在张丰阳的手腕脉搏处,过了半晌,又换成了中指,最后又换到了无名指,终于哈哈大笑着松开了手,开口问道:“小子,你师父可曾告诉过你二十四岁之前不能与女人圆房?”
这一句话就把张丰阳问的浑身上下全是鸡皮疙瘩,当年洪义海跟他说这件事时只有师娘和玉儿在一旁,如今师娘也已作古,玉儿更不会提及这等羞事,赵老爷子仅凭号脉就能知道这种密辛着实匪夷所思。
还不待张丰阳做什么回答时,赵大爷接着说道:“算了!你的表情已经告诉我答案了,小子,你若信得过我这糟老头子,便伸出食指在自己的脐上一分的位置用力点下去,摸一摸腹内是否有何奇怪的东西?”
张丰阳闻言照做,并未发现有何异样,对着赵大爷摇了摇头。这回却轮到赵大爷犯难了。
“咦?这却奇怪了!”老爷子自言自语道。
“算啦!听老头子我一句劝,人生在世需向善,财色酒气莫要贪,你师傅对你的要求不过分,否则你会有性命之忧!”
赵大爷的话越说越邪门,张丰阳本来是想借着老爷子的话分分神,谁知说到自己居然会有性命之忧,赶忙站起身向赵大爷鞠了一躬,问道:“老爷子,何出此言?还请明示!”
老爷子“哈哈”大笑道:“天机不可泄露,到你知时你自知便是了!”说完起身,颤颤巍巍回房去了。
张丰阳本就乱糟糟的心情被老爷子一番话搞的更乱了,回头看了看玉儿的房门,走向前去,准备用最熟悉的方式把师妹哄高兴,谁知刚走了两步,就听到房门内有脚步声响起,显然是玉儿在屋内听到了他和赵大爷的谈话,这时听到师哥向自己房间走来赶忙跑开。
张丰阳哪还不知玉儿的脾气,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到自己房间,躺在炕上,心里回忆着赵大爷刚刚的几句话,越来越想不明白,难不成是和那张黄纸有关?
赶忙从柜子里取出师父留给自己的那张黄纸又是看了半天,丝毫没有头绪,直看得头昏眼花,倒在炕上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张丰阳照旧走到院中准备打一套拳时,发现玉儿已经把早餐摆在石桌上,赵大爷正坐在桌边津津有味的吃着,当张丰阳四下观望寻找着师妹的身影时,赵大爷懒洋洋地说道:“别看了,早就走啦!丫头说了,吃完放在这,她中午会回来收拾!”
张丰阳听得心里一阵难受,随便活动了一下身子,回房穿好衣服,来到四平街,街旁的商铺们已经开张营业,与往常并无不同,警队的大门依旧敞开着,在张丰阳看来,好像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原来二叔赵铁钢队长的离开并不能改变什么!”张丰阳独自想着。
当他走进警队大楼时,发现原来自己是最后一个到的,师妹玉儿依旧在打扫着大厅里的每个角落,唯独不同的是平常喧闹纷杂的大厅今天却静的出奇。
王亮看到张丰阳后赶忙把他招呼到身边,悄声说道:“唐大疤瘌已经来了,一会儿就要给大伙开会,看来这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就开始要烧上啦!”还不待张丰阳搭话,楼上传来声音道:“所有人,三楼会议室开会!”
张丰阳抬头看去,正是昨天三个黑衣人中的那个黑大个儿。转身与王亮对视了一眼后,往楼上走去。
不一会儿,警队所有人都在会议室里整齐坐好,唐帅帅已经站在最前面站得笔直,最前的一排座椅里坐着唐帅帅的三个熟悉啊,依旧是一身黑衣,此时的唐帅帅脸上的伤口已经被纱布包了个严实,看起来极为狼狈,但两道利芒依旧从他的一双眼睛里不停的放射出来扫视着台下坐着的每一位警员。
“各位!”唐帅帅发言了。
“在此还是正式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唐帅帅,隶属于奉天省警署特案处,奉命今日前来接管四平街警队,担任临时队长职务,主要负责彻查‘黄德发’一案,介绍一下我的三位助手,由于特案处的特殊性,我无法告知大家他们的真名,所以你们可以用王老二、张老三、李老四称呼他们,也可以和我一样直呼老二老三老四,今后大家将一起共事,希望你们能合作得愉快!接下来,为了加快破案进度,少走弯路,我想听听赵队长之前对大家的分工安排以及各位的工作进展,哪位先来?”
唐帅帅依旧是很磁性的嗓音,但这几句话说的冷冰冰,丝毫没有任何感情,显然他对昨天审讯的事情很不满意,而当他提出要知道工作进展时,众位警员自然没人敢触碰这位新队长的霉头,纷纷把头一低,索性来个两耳不闻,置之不理。
过了约一分钟时间,唐帅帅见没人发言,再度开口说道:“好!既然没有人说话,那姑且我就认为你们在前两天时间里没做任何工作,或者说毫无进展,这样吧,我们从头来过,重新分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