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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少年

    守天洲,京城。

    朝曦穿过金銮大殿窗上雕花,照在分列数排站定的大臣身上,青色朝服映上了一层暖光,每个人都安静地站着,偶尔泛起的灰尘像闪落的金沙,使得殿内愈加堂皇。

    今日听完兵部的奏折,应该可以早早地退朝,难得的天下太平。

    可大殿中正襟危坐的皇帝并不是没有忧虑。

    “吉州多国旧部起兵已被镇压,残余均向海中而去,应是早有准备,恐他日再次起兵,需早作打算。据报景洲、临渊二洲多有绿林盗乱,秋收在即,需派兵清理……”

    大殿下正在朗声汇报的兵部尚书李庆看到龙椅上的皇帝似乎有些走神,便停了下来,大殿瞬间安静,一众文臣武将都注视着皇帝,等着他们的皇帝思考完毕。

    北五洲统一早已是定局,亡国旧部翻不起什么风浪。至于那流民盗乱,只要没有习武之人参与也是小事……

    “有两件事……”龙椅上的皇帝突然开口:“一是捉刀人的研究可有进展?二是刘老昨日告诉朕,说出现了一个新人,但李老那边还并不十分确定……”

    “启禀陛下。”一位身着白色长袍的书生向左一步,从容行礼说道:“先生已有一个月未出藏书楼,还未知进展,其他几位师叔也要等着先生。”

    信国皇帝信弘年俯视着这位白袍书生,心想捉刀人这套书生装扮和青色朝服并不搭配,需提提建议改一下。随口“嗯”了一声算作知晓。

    “陛下,寻守二位可还说了其他什么吗?”站在前排的礼部尚书顾文生躬身行礼问到。

    看着皇帝缓缓摇头,接着说道:“臣以为陛下无需在意,若是……恕臣直言,若是危及陛下,寻守二老必然提醒陛下。不如顺其自然,待李老寻到人确认之后再做打算。”

    信弘年抬头看了看大殿门外,接着注视着顾文生。不紧不慢说到:“嗯……顺其自然……”

    “继续,李尚书。”

    ……

    信国,建国短短七十年,便创下一统五洲之地的壮举,使长年分裂成数十个小国的守天洲、吉洲、平洲、景洲、临渊洲臣服于一个皇帝。

    其余千机、天剑、长风、六合四洲由于彼此隔着一片海相互独立,不然开国皇帝信麟怎么也要试一试一统九洲。

    不过想来也只是个玩笑。天下太平也不全是他皇家说的算,或者说信国的建立,不过是那些掌握高阶武学的江湖之人想要一个安宁的国家罢了。

    就如那在朝中的捉刀人,皇帝陛下看不惯的还是得忍着的。

    还有所说的“寻守”二老,其实是算作一个门派,虽然服务于朝廷,并且同脉只有守龙与寻龙两人,皇帝是没有指挥的权利和胆量的。

    “寻守”一脉掌握着找寻龙脉、守护龙脉的法门,简单来说就是找到合适的人在合适的地方建国立都,并且守护他们。

    “寻守”告诉信国皇帝出现一个新人,信国皇帝就得忧虑一下自己的皇位。但只要没有直截了当地让他让位走人,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寻守”一脉规矩重,就算明确发现一位合适的人,也得要几十年之后才会重新建国立都,扶新人上位。

    九洲之地很早之前就出现了武学一道,掌握武学的人身体强度异于常人,并且拥有一些他们自己也解释不清楚的力量。

    在武学盛行之前,掌握武学的江湖之人,都有想过一统天下,但渐渐发现如果沉溺于世俗之事,武学很难再进一步,远不如出世修行来得快。于是逐渐形成了现在朝堂与江湖的平衡关系。

    ……

    平洲与临渊洲交界处的一个村庄内,林月看着眼前的老头,不明所以。

    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正与他相对坐定,见其循循善诱,微笑着说道:

    “可想做官?可想学武?可想行游九洲?可想……长生?”

    有些杂乱的堂屋此时陷入安静。

    简陋的木桌上摆放着两个茶碗,林月呆呆地看着这位不请自来,一口喝掉茶水的老者。其童颜鹤发,慈眉善目,真如老神仙下凡。

    “少年……叫甚来着?”

    “林月……”

    老者恍然大悟般,连声唠叨老糊涂了。接着继续微笑说道:“我姓李,称我李老即可。”

    “李老……说的是什么意思?可要教我?”林月反应过来,微笑打趣说到。显然不相信这老者所说。虽然你是看着像位老神仙,如此作态怎么也叫人相信不起来。

    “嗯……我不教人的……一般只教一个。”李老忽然严肃起来若有所思,接着又挂上微笑说道:“也不是不可以……”

    林月心中已把这李老划为老神棍一类,不想再与其多话,自己今日刚操办完父亲丧事,身心俱疲。想着赶紧把他打发走,自己得好好睡上一觉。

    “那还是算了吧,我没有天赋的,快二十了还未入境。”林月微笑着说到。

    李老像是忽然打定了要教林月的主意,急忙说道:“你是还没有接触正经的武学哇,只是炼了些强身健体的玩意儿,不算的,而且天赋一事,也是很玄的,说不清楚的。”说完还不住挑眉。

    越发像个神棍,林月维持着微笑,起身准备送客了。一边走到门口,一边是说道:“还是不要误了您的传承,寒舍刚办完丧事,不宜招待,还请李老择日再来。”林月想着不日我就远游去了,看你来哪儿找我。

    看他有起身送客的意思,李老长长叹了口气,仿佛更加老了几岁一般,迟缓地起身,费力地抬起腿跃过长椅,终于是走出屋子。林月把其送至简陋院门处,看着李老走一步叹一口气,做戏颇多,心里发笑。

    在他关上院门准备进屋时,又见李老在墙外探出脑袋,大声说道:“少年!随时到京城找我哇!”他当作没听到,加快脚步进屋,反手把门迅速关上了。

    他倚着门长长舒了一口气,心想这老者或许真有些门道,竟可以看出自己炼过体,但武学传承岂非儿戏?哪有这么送上门来的好事。

    林月,弱冠之龄,五官清秀,得益于自幼父亲教授的炼体之法,身材长得匀称,算得上一位翩翩少年郎。

    此时凝望这屋中,凌乱、平静,又升起几分凄凉。

    终是只剩自己一人了。

    父亲只说不管如何都要学武,不曾说明缘由,想来应是有什么瞒着自己,自己又该如何呢?

    ……

    从林月家中离开的李老,不知何时已站定在村庄后的山崖上,身旁还站着一位中年男子,都在远眺山下风景。

    “李老快人一步,可有收获?”中年男子一身宽大的青黑衣裳,双手藏袖,微笑着慢慢说到,似询问。

    李老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双手负背,面色从容,眼神深邃,一身白衣随风飘动,真是仙风道骨,飘飘然如仙也。

    “你和家也要参合此事?”

    “奉命行事罢了,如今他父母皆故,可不止你我在关注这里。”

    “嗯……传言是真,那股道意……我感受得不太真切,想来是境界不够。”

    中年男子若有所思,沉吟许久。

    “若是如此,我便回去复命了。或许……有人会用强。”

    “哼”李老轻轻冷笑一声,说道:“你走或留,聪明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各家也都知晓此子应是顺其自然。南四洲所怕北五洲起这‘人和’之势,格局还是小了些,此事……关系九洲。”

    李老刘老作为九洲的寻守,近百年才在九洲走动,不知为何于七十年前助信国使北五洲一统,想是也和其他几家话事人有过约定,不然不会如此简单。此时李老如此细心解释,也是想提醒身边这位和家大佬,眼界放长些。

    和家手握六合、吉州、佛家占据神机洲,逍遥明面上游荡九洲,但也在暗中掌控着长风洲,如若真让读书人聚北五洲“人和”之势,其余各家都得担心自家的前途几何。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不再说话,继续眺望着景色。

    初秋的黄昏还有些许漫长,也有虫鸣鸟叫此起彼伏,却是少了几分夏日的聒噪,青山正在悄然换色,远望山色已有泛黄之意。

    李老也是看景。他之所以会传讯告诉皇帝信弘年,有“新人”,是他分明感受到林月身上有龙脉异动,今日近距离接触之后,发现那只是身怀道意的假象,而身怀道意之人绝不会对世俗皇位感兴趣。

    信国皇帝可放下心来,稳稳当当继续坐这皇位了,李老心中想到。

    李老二人终是各自离开了此地,各处隐匿在此的人也是渐渐消失于暮色之中。各有打算,隐而复发。

    最后一道残阳铺在山谷,村郭清宁,雾烟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