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萤来到丹鼎峰,宴双平早早备好了炼丹的地方,就要引她过去,但见她脸色不对,问道:“怎么了?”
“我‘伐’了艳艳和花花。”蔡萤深深吐出几个字。
宴双平瞬间明白,道:“我知道了。”
说罢,他从戒子袋里掏出一把小剑,在上面画几道符,递给蔡萤道:“你抱着它,自会带你去一个舒缓神经的地方。”
“什么地方?”
话音未落,蔡萤就感觉的整个人在飞,再然后落在竹林深处,她看了看,发现是周原的地方,打开骨缝,任由灵气灌入。
紧接着,她颓然倒地,得知动静的周原匆忙而来,见此,在她昏倒之前,喂给她一颗丹药。
她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任由周原摆弄。
“这是固灵丹,你内府的灵气波动的很厉害。”
这是她听到周原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做了一个很美很美的梦。
她站在月光下,月华满袖,投在她的怀里,浮在湖面上,笼在盛开的海棠花上,整个天地间都泛着莹莹光华。
耳边有琴声婉转悠长传来,一时间连月亮都忍不住驻足,清音袅袅的太平音浅浅升于天空,直吹得清风徐来,海棠的影子交杂错落,珊珊可爱。
再次醒来时,她发现自己卧于石凳子上,四面的竹叶飞了一身,满头脸衣襟上皆是竹叶。
她四下看了看,只见周原端坐于不远处蒲团上,面前有一把琴,她反应过来,梦中的琴声是周原弹的。
“多谢周师兄。”蔡萤起身,身上的竹叶扑簌簌的往下掉。
周原颔首,笑道:“你的压力很大。”
他想了想,补充道:“这里没有外人,也不会有人听到。”
蔡萤索性坐在石凳子上,道:“我只是没想到,真传要学的第一课是杀人,你当时也是这样吗?”
周原摇了摇头。
“啊?”
周原笑道:“那不叫杀人,叫虐杀。但凡心智正常的,都会受不了,算是已经废除。我和宴双平,我们两个都没有学过。
不过我看过相关的详细描述,负责执行的人是执法堂,只是上不了台面上大家不提。”
他看了看蔡萤,道:“恭喜你,到达炼气六品。”
蔡萤手一挥,满不在乎道:“有什么好恭喜的。”
不过她还是窥视内府查探宸骨,发现果然到达炼气六品,这大约是最近最值得开心的一件事了。
但她好奇道:“大家都是真传,凭什么你不需要学,我却需要专门找个老师上课,还讲得那么详细,我真是看错了沈不疑。”
亏她前两次还帮沈不疑猜落霄真人想法,结果沈不疑反手就给她上了印象深刻的一课。
“说起这个。”周原凝视者蔡萤,“你应该备一份厚礼,好好谢谢沈不疑。”
“啊?为什么?”
“你是怎么离开执法堂的?听宴双平说是你用的是‘伐’,但沈不疑却没有拦你。”
蔡萤低头回想,她当时穿着白色衣裳,雪白的衣裙溅上不少血点子,她冷冷的把刀放回去,抑制住剧烈跳动的心脏,不由分说,撑着最后一丝理智来到丹鼎峰。
期间,沈不疑并没有拦着她。
她脱口而出道:“你怎么知道?”
周原友好的笑了笑,淡淡道:“天衍宗对罪大恶极之人常使的刑罚是‘用’,‘卯’次之,再次是‘菹(zu)’。
你的‘伐’没有用对。
艳艳把硝石混在炭里,虽说是针对你,却会威胁到宁不顾的生命,落霄真人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沈不疑没有拦你,甚至故意详细介绍一遍,就是让你选最能接受的那种,之后他会按照要求的刑罚处置。你说,你该不该备一份厚礼感谢他?”
蔡萤背上冷汗直冒,着急道:“可是我……”
“落霄真人让人教你刑罚,是他信任你,这也是当长老必须要做的事之一,你不用太担心,只是那些东西该忘就忘了吧。”
蔡萤接连吐了两口气,也缓不过神来。
“每个长老都有这个经历,二长老和六长老讳莫如深,更不会教其他人,甚至会禁止其他人用不人道的刑罚。
连执法的沈不疑都下意识回避这些东西,何离和何正章却没有这个意识,说起来,他们俩才是彻头彻尾的工具。
掌门是急事缓办,你没有看透,想必沈不疑拿到教你指令的同时,他应该还接到另一份命令,那就是再往上查。”
“何离为什么一定要针对我呢?”
“因为涂绥。涂绥比我们所有人的年龄都大,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人绝望,掌门想拉拢涂绥,只有给长老位,何正章要把位置腾出来。”
“为什么不是你父亲呢?”
蔡萤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逍遥宗上上下下,包括依附的民众,加起来有上百万吧,倒是青丘……”
蔡萤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加起来不到五个人吧,那些小妖更是不值一提,也就小七一个人化为人形,实力很差。
她起身走过去坐在周原旁边,低声问道:“刚刚你说掌门急事缓办,那他在等什么?”
“等何正章主动提出剿金乌西沉。”
不愧是宋玉成的真传,蔡萤对周原的敬佩如江水一般滔滔不绝,羡慕道:“这你都知道。”
上回落霄真人带着何正章巡视,不是拿他们没办法吗?
何正章敢带着人过去,也算是个勇士了。
“得分时候。”周原叹口气。
“什么时候?”
“宴双平把消息传递给我的时候。”
“呵呵呵……”
蔡萤觉得心情舒畅许多,道:“这样,我教你一个曲子,可能舒缓神经了,你弹给我听,我在这里再睡一觉。”
她想了想,补充道:“我不是为自己,我看你平时压力也挺大的。”
修仙养浩然正气,眼睛清澈明亮,周原却有着一双阴郁勾起别人去探索的眼睛。
蔡萤很熟悉这种眼神,常出现在焦虑的人眼里。
“好。”
周原对她生出惺惺相惜的感觉,她表面看起来油头狡猾和羁傲不驯,实际上孤独细腻,表面有多欢脱,内心有多孤独和恐惧。
她是死里逃生为躲避涂绥来到天衍宗的。
可天衍宗并不是个福地。
即便是这样,她依旧镇定自若,保持理智与克制,为内心的纯净,跟他探讨舒缓精神的乐曲,蓬勃昂扬。
她有一团火,充满着光明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