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时分,明月高挂、繁星点点,客栈里的众人已是熟睡,客栈屋顶上却是掠来一道人影,几步轻点便跃进了后院,落地悄无声息,轻身提纵的功夫着实了得。
这人夜闯客栈竟不着黑衣、不蒙面目,月光映照下,那长髯轻飘、阔面肃然,赫然便是飞剑门掌门霍英。
霍英轻步进入客栈大堂,直往二楼客房寻去,这是找徐亦航寻仇来了。
霍英刚上二楼,却听黑影里一人低声说道:“贵客深夜到访,也不怕扰了众人美梦?”
霍英闻言一愣,暗道:“还有高手在?”
霍英循声看去,只见长廊尽头,一人倚在栏杆上看不清身形面貌。
霍英回道:“夜访此地实是不得已,还望阁下不要多管闲事。”
长廊尽头的那人回道:“我家公子睡得轻,容不得外人打扰,还请贵客就此离去。”
霍英道:“仇人近在咫尺,还望阁下成全。”
“贵客衣着华贵、面容整肃,绝非宵小之辈,若要寻仇何必在这夜间前来?”
“宗门被灭、弟子被屠,某追寻仇人踪迹十余日,自是不能让他跑了。”霍英本不想多废话,但又不知对面那人深浅,只能小心应对。
“在下不管你有何仇怨,要报仇?明日再说!”
霍英回道:“既如此,那在下就不客气了!”
霍英说罢拔出长剑便攻了过去,长虹激射。
黑影里的汉子惊讶道:“剑虹?你是飞剑门霍英?”
霍英也不答话,剑虹直往那汉子心窝处戳。
黑影里的汉子也不胆怯,挥舞双拳迎了出来,那拳如斗大,浑厚的真气撕裂空气,发出沉闷的噼里啪啦声,这汉子竟也是个高手。
两人登时斗到了一起,在这狭窄的走廊上,二人近身相斗,只一会功夫便斗了十数招,那木制的楼板吱嘎作响。
剑虹虽是威力十足,但却破不开双拳的拳风,二人旗鼓相当。
霍英一脸郑重神色,虚晃一剑小退半步,对面那汉子紧逼而来,一拳轰向霍英面门,霍英侧身急闪,长剑直刺汉子胸口,汉子见状迅速拎起另一只拳头迎上,剑芒对拳面,这两人各自全力运气,竟僵持了起来。
霍英与那汉子周身真气大涨,身上衣物随之鼓胀,那对抗的两股气流肉眼可见,走廊楼板更是声响大作。
两人对抗时,走廊尽头的客房奔出两个人来,正是徐亦航、周忠二人。
徐亦航见状拔剑奔了过来,那周忠手持大斧在后,毕竟这狭小之地不利于长斧挥舞。
霍英瞧见了徐亦航,虽是黑夜里看不清样貌,但只看身形便已确定,霍英道:“小子,别来无恙!上百条人命,你可睡得安心?!”
汉子也察觉到了身后动静,头也没回,低声道:“不必插手,我能应付。”
汉子话音刚落,走廊栏杆却是再也承受不住二人的真气,直接震碎了开来,脚下的木板也是应声断裂,二人直接掉下了一楼大堂,噼里啪啦的响声在这黑夜里格外响亮。
徐亦航与周忠站在摇摇欲坠的楼板上猫着腰往下瞧。
周忠悠悠地说道:“没想到啊,老李竟然能跟霍英打得有来有回,之前还真是小瞧他了。”
徐亦航道:“被你小瞧的人多了,不然你也不至于混到现在这般地步。”
周忠撇了撇嘴。
跟霍英交手的汉子竟是苏惟贤的丢人车夫老李。
这时客栈掌柜的和店内伙计也闻声赶了过来,几人点了灯,见店内一片狼藉,个个错愕愣在当场。
霍英与李车夫也早已停了手,二人隔着两三步远。
霍英拍了拍身上的木屑灰尘,收剑入鞘对李车夫说道:“阁下身手了得,敢问阁下尊讳?”
李车夫此时一副江湖大侠的风范,抱拳回道:“久闻霍门主威名,在下北苍派李文贞。”
这李车夫刚说完,楼上周忠却是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了,还念念有词:“李文贞?老李还真是不可貌相啊?长得如此随意粗俗,这姓名却是文雅得很。”
周忠虽是低声念叨,但李车夫却是听见了,李车夫抬头说道:“老子叫什么与你何干?”
霍英抬头瞧向徐亦航,说道:“小子,灭门之恨你我改日再算!”
霍英说罢朝着李车夫一抱拳,飞身撞开木窗便没了影了。
周忠急道:“老李怎么不拦住他?”
李车夫道:“找你二人的,与我何干?”
周忠正要再说些什么,却听身后一慵懒的打哈欠声:“哈~唉,本公子就知道,你二人不是什么老实人,没想到还敢灭人宗门?说说,灭的哪一派?”
苏大公子醒了,此刻正衣衫不整地立在徐亦航身后。
徐亦航、周忠还未答话,那李车夫说道:“禀公子,方才来的是飞剑门霍英,他二人灭的应是飞剑门了,前几日有传闻,盖平山翘云峰黑烟弥漫。”
苏惟贤揉了揉眼,说道:“苏某还真是上了你俩的贼船了,走,老李,马上走,离这俩凶星远点。”
李车夫为难道:“公子,这时间出去可不好找客栈啊。”
苏惟贤道:“先走再说,可不能被他俩连累了,快,上来收拾东西。”
李车夫纵身一跃上了二楼走廊,那楼板本就摇摇欲坠,李车夫上去竟是直接压塌了。
客栈掌柜的终于回过神来了,大叫道:“好啊!你等在我店内斗殴,折腾成了这般模样,不赔银子这事没完!”
徐亦航几人被埋在碎木里大眼瞪小眼。
苏惟贤腾的站起身来,拉着李车夫就往后院走,这是要乘马车离开。
徐亦航说道:“苏兄这是要去哪?离莺姑娘的墨宝尚在二楼客房呢。“
苏惟贤也不回话,只施展轻功攀上二楼门槛,进了房内拿了画卷就要走。
苏惟贤主仆二人往后院奔去,那客栈掌柜的却是一把拉住了李车夫。
掌柜地盯着李车夫说道:“方才动手的便有你,往哪走?你若走了,我找谁要银子去?”
苏惟贤本来一直不吱声,只想着尽快离开此地,此时见李车夫被掌柜的拽住了,丧着脸说道:“唉呀,到底是没跑了。”
徐亦航、周忠二人顿时明白了,感情这苏公子着急忙活地走,是怕赔银子。
苏惟贤尴尬地笑了两声,对客栈掌柜的说道:“在下姓苏,这位是我的车夫,掌柜的放心,我等行走江湖哪会差银子。”
掌柜的不屑道:“行走江湖?走江湖的骗子多了去了,甭拿这套应付我,你们也别看我这店小,这家客栈可是三绝门的产业!你们不将这事处理明白了,谁也别想走。”
苏惟贤几步来到徐亦航身旁,说道:“徐兄,这银子还得你出。”
徐亦航道:“可以,不过苏兄刚才那般举动真是出人预料,修葺楼板用不了几个银子,苏兄在四海楼几千两银子都舍得花,怎么此刻这点银子就想跑?就是身上没银子了,以你北苍派的名望,你跑什么。”
苏惟贤低声道:“这个,在下有难言之隐,徐兄还是赶快给了银子,你我天亮赶紧走。”
徐亦航道:“此地确实不能待了,那霍英能寻到,镇武司和铁马帮也早晚会找过来,何况还涉及三绝门。”
苏惟贤不解:“三绝门与你有甚关系。”
徐亦航并未答话,径自走到那掌柜的近前,客气地说道:“这有十两银票,还请笑纳。”
掌柜的也不接银票,说道:“这事我做不了主,待天亮之后,我家大掌柜来了再说。”
“大掌柜?”徐亦航问道。
掌柜的回道:“说出来不怕吓到你,我家的大掌柜便是三绝门虞女侠。”
徐亦航闻言暗道不妙,转身拽上周忠就得走,可那掌柜的又不依不饶了,拦着二人去路。
苏惟贤、徐亦航四人虽然武功高强,但对平民百姓可下不去手,几人无法,只能暂且留在这客栈里,想回客房歇息,但那掌柜的又怕几人跳窗跑了,毕竟掌柜的和伙计可不会轻功,二楼走廊没了楼板,他们可上不去。
如此,这四人在掌柜的和伙计的轮番监视下,在一楼大堂里将就过了夜。
清晨,一声惨叫惊醒了徐亦航。
徐亦航睡了半夜硬木桌,已是腰酸背痛,起身伸个懒腰,只见大堂中央一白衣女子背对着他,正揪着苏惟贤的耳朵不放,这苏大公子已是疼的泪花都出来了。
李车夫站在一旁憋着笑,那张沧桑老脸扭曲的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周忠一脸花痴模样立在李车夫身旁,盯着女子直看。
“臭小子,跑老娘地盘上撒野来了?老娘攒了些银子就办了这一处产业,你瞧瞧你给折腾的。”女子怒骂道。
“姐,不是小弟干的,是老李干的。”苏惟贤直接把李车夫卖了。
女子看向李车夫,又盯着苏惟贤道:“老李是你的人,便是你干的,一千两银子,这事算完。”
苏惟贤说道:“姐,你这是讹诈小弟啊,区区几块木板而已。”
苏惟贤话没说完,便又“啊”的一声惨叫,女子明显手上使力了。
女子道:“只是修葺长廊吗?姐姐我为这客栈投入了多少心血?如今被毁成这般惨状,姐姐我心疼的很!你难道不该多多补偿?一千两银子多吗?”
苏惟贤道:“小弟现在没这么多银子,改日再送来如何?”
女子道:“打个条子,欠银三千两,明日我就去问令尊讨要。”
苏惟贤欲哭无泪,说道:“姐,你这是敲竹杠呢。”
苏惟贤说着突然指向徐亦航,说道:“昨夜之事全因那位少侠而起,霍英也是找他寻仇的,姐可以跟他要银子。”
得,苏惟贤又把徐亦航卖了。
女子转头瞟了一眼徐亦航,又跟苏惟贤说道:“你这毛病算是改不了了,稍微吃点苦就把旁人出卖了。。。”
女子说着说着却是不说了,猛地转身看向徐亦航,那明亮的眸子直盯着徐亦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