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只见一魁梧身影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乌压压的士卒,将这整个院落围了个水泄不通。
韩相一身便装,腰悬宝剑,径直走到苟朗跟前,低声问道:“怎么还没拿下?!”
“大人,这贼子武功实在是高,众弟兄已经尽力了。”苟朗此时如同见到救星一般,边说边指向亦天航藏身的东厢房。
韩相转身走向厢房处,离着大概有七八步远,说道:“本将便是乌陵城防营都尉韩相,近日捉拿暗通北周的贼子,这王家掌柜便是首恶,今夜你二人擅闯此地,也脱不了嫌疑,识相的速速束手就擒!”
这韩相作恶多年,却无人能拿他如何,果然是有些本事,都这时了,还在一本正经的演戏。
亦天航打量着屋外那雄壮的汉子,暗忖道:“不愧是以勇力闻名西南的战将,只这卖相便能唬住不少人。”
王兰芷听到韩相来了,下意识地握了握手里的短刀。
“韩都尉,久闻大名,本将便是护蜀军都尉亦天航,来到乌陵还未曾与韩都尉谋面,这初次见面,这排场实在是出人意料。”亦天航讥讽道。
韩相料到亦天航会自报身份,但今日之局就是为他准备的,岂会轻易放过,便说道:“你自称是亦都尉,哈哈,笑话!若是有人在本将面前自称是齐王,难道本将还要下跪行礼不成?!”
“韩都尉好大的口气,竟拿齐王作比,在下佩服,若是我拿出都尉腰牌,只怕你也会说我这腰牌是假的,今日王家这局便是特意为在下设的吧!”亦天航身处绝地,却无一丝担忧,那神色倒像是韩相中计了。
“哼!本将捉拿北周奸细,岂容你三言两语就想蒙混!苟朗!带着你的人退下,守住大门,此人由本将料理!”韩相此行带了亲兵百余人,既然亦天航要趟乌陵的浑水,那就必须除掉了。
苟朗暗舒一口气,领命撤出。
这院里顿时又是剑拔弩张,这韩相带来的百名亲兵可不会听亦天航叨叨,这些人要么是死囚犯被韩相饶了一命,要么是犯了大罪、走投无路时被韩相收留,总之没个好人,不是慑于韩相的淫威便是图那不菲的银两,早就把命卖给韩相了。
亦天航看这架势,也知韩相此行的目的,掏出腰牌伸出去亮了亮,说道:“韩都尉,就算你不信,本将也得让你等看一看这大齐的都尉腰牌,只是本将不解,你我未曾谋面,何必下此狠手,非要取我性命?”
韩相见周围已无外人,放肆地说道:“从你收留王家父女的那时起,你便是本将的敌人!得罪本将,只有死路一条!”
亦天航一听,干笑了两声,大喊道:“魏大人~,你要是再不现身,本都尉可真要丧身于此了!”
亦天航这一喊,倒是把韩相惊了一下,待回过神来,韩相不屑地说道:“就是那老匹夫来了又如何?!本将捉拿北周奸细,职责所在!左右还不动手!”
韩相的亲兵正要强攻厢房,却又听得院墙外一老者悠悠地说道:“唉,老夫这官当的,只怕普天之下独一份,堂堂一个五品城守,竟被官居六品的都尉如此小瞧,悲哉啊悲哉。”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乌陵城守魏泱。
话音一落,院内众人只听得大门外人声嘈杂,不多时,魏泱便率兵进了大院,后面跟着的竟是亦天航的人马。
单越披甲执剑,押着低头丧气的苟朗,看守大门的五十郡兵已全被拿下。
韩相大惊:“老匹夫,你哪来的兵马?!”
“呵呵,这些都是亦都尉帐下的健儿,你以为我等没有万全准备,会让亦都尉身犯险境?”魏泱颇有些得意地说道。
“不可能,城外大营,我早就派人密切监视,若有人马调动,本将早就知晓了。”韩相仍旧不信。
魏泱轻蔑地看着韩相,说道:“说你是莽夫,你还别不服,老夫今日就跟你说个明白,那日去给亦都尉送物资,这百余勇士便跟着回城了。”
“马车?你这个老匹夫!”韩相终于反应了过来,这谁能想到,魏泱、亦天航初次谋面,便已定好了计策。
“你为非作歹、作恶多年,本官早就想为民除害,只是一直苦无援手。今日你为亦都尉设此杀局,却是机关算尽、自掘坟墓!”魏泱冷冷地说道。
韩相也不恼怒,只狂笑道:“哈哈,你带了兵马来,那又如何!本将今夜捉拿北周细作而已,难道你二人还能因此给本将定罪不成?!”
韩相倒是想的透彻。
亦天航从屋内走出,掏出一块令牌,只见月光下,那牌子上几个大字,“御监司”,又两派小字,“监察所至,如王亲临”!
亦天航朗声说道:“韩相!你看好了,此乃何物!”
韩相闻言看去,这令牌制式明显不是军中之物,但夜色下又看不清。
韩相示意身旁亲兵上前以火把照亮。
“御监司?监察所至,如王亲临?!”
韩相念完,心中凉了半截,这亦天航竟是齐王御监司监察使!
亦天航收起腰牌,说道:“亏你还认得这监察使令牌!本将今夜便是故意引你出来,你还真没让人失望,竟胆大妄为谋杀军中战将!这倒是给了本将杀你的理由!不然还真不好找你的罪证!”
亦天航难得说这么多废话。
“哼!想阴老子?你等得有那本事!”韩相已经猜到亦天航想要先斩后奏,束手就擒等于白送性命,若是反抗监察使,更与叛国无异,但束手就擒岂是韩相秉性?
韩相对亲兵大喊道:“你等随我多年,我若出事,你等也难逃一死,不如助我杀出此地,回府拿了财货便走,本将保你等荣华富贵!”
那百余亲兵方才已有摇摆不定者,这反叛与行恶可是两码事,此刻听韩相许下富贵,便齐声道:“我等誓死追随大人!”
众人说罢,韩相拔出腰间长剑,也不管厢房处的亦天航,返身便往大门处杀去,一众亲兵护卫左右,为其开辟道路。
魏泱一见韩相动手,早就押着苟朗躲后边去了,单越率部上前迎上韩相的人马,两帮人瞬间交了手。
亦天航麾下士卒那可是久经杀阵,岂是郡兵能够匹敌?双方一交手,韩相亲兵便落了下风,被堵在大院里做困兽之斗,而韩相正在寻机脱身。
亦天航趁乱拉着王兰芷寻到魏泱,将王兰芷托付给魏泱后,便去寻韩相了。
这韩相以勇力闻名西南,绝不是单越等人能挡得住的,若是在此地留不住他,被他回了城防大营,鼓动不明真相的郡兵,此事就难办了。
院中人头攒动,亦天航跃上墙头找寻韩相身影,只见内院垂花门处,单越正拦着韩相厮杀,已是招架不住,情况极为危急。
单越身边虽有士卒帮手,但仍不敌韩相之勇,已有七八士卒被其斩杀。
亦天航跃下墙头飞奔而去,离着数步远便大声喊道:“韩相!本将在此,有种来与本将一战!”
韩相方才急于脱身,却是忘了“擒贼先擒王”,这时亦天航找了过来,对韩相来说无异于“自投罗网”。
韩相哈哈大笑道:“哼!黄毛小子!别以为排在风云榜山字上等就可目中无人,我等军中将领虽不参与江湖事,但这手底下的功夫可不比江湖人差!既然你自己找死,那本将就杀了你再走!”
韩相说罢,一脚踹飞了单越,转身便向亦天航杀来。
亦天航运起混元功,挥剑迎上,韩相知亦天航身怀神兵利器,也不与他硬碰硬,只挪转身形、伺机出剑,二人缠斗。
“姓亦的,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与我作对?本将被发配到这乌陵数年,不得战功升迁,并无丝毫怨言,为何还要置我于死地?就连董肥那等庸人都做了校尉!老子在这当个名副其实的都尉、弄些钱财又碍着谁了?!”韩相怒道。
亦天航此时却有些可怜韩相了,这人虽然可恶,但空有一身本事不得伸展,不憋屈才怪。
亦天航回道:“韩都尉还是没想明白啊,朝廷和穆将军要的是心安,而你的所作所为让他们很不安!如今与蛮族开战,北周又虎视眈眈,若再留着你在此只手遮天,只怕穆将军与宕渠侯连个安稳觉都睡不成了!”
韩相闻言暴怒:“老匹夫、小白脸!待老子杀出去,便去资中取了他二人的性命!今日便先杀了你!”
亦天航不再搭理他,韩相此时已是极为愤怒,二人搏命,不敢分心。
韩相不负勇将之名,竟以随身佩剑与亦天航斗得不分上下,招招直取要害,与姜广隶的路数是极为相似,招式简单又不失威力,看来这军中战将的功夫确实比江湖门派的武功实用多了。
亦天航挡下刺向咽喉的一剑,疾退数步,待卸了力道,双手于胸前握剑,右腿一发力,俯身向韩相奔去,意欲斩其双腿,这便是六合剑法“暗合”的起手式。
韩相岂会看不出亦天航的意图,握剑疾退,亦天航扑了个空,而韩相却是趁机退到了人群外围,一脸冷笑轻视。
韩相方才与单越厮杀时,便已留意院中局势,自己的亲兵完全不是亦天航麾下健卒的对手,根本坚持不了多久,他若是再与亦天航缠斗将无法脱身,早已打算独自逃脱,方才的暴怒全是装的,就是想让亦天航上当,以为他失去了理智。
亦天航暗道不好,韩相要跑!但此时已是拦不住了,只见韩相几步蹬上了墙头,大声说道:“想抓老子,你还嫩点!”说罢便跃出了院外。
亦天航急忙去追,只听得马蹄远去,哪还有韩相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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