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肥与钱都尉率领五百轻骑驰援嘉武,亦天航所部人马在杨都尉的统率下也往嘉武疾行,已有一个时辰没有歇息。
众兵卒累得气喘吁吁,本就行军一日,刚立了大营准备休息,却又折返急行军,这谁能抗得了,已有士卒开始体力不支,跟不上行进的步伐。
亦天航心想:“这官道北靠荻山,南临小别山,两侧均是山林险地,又入夜天黑,若是此时蛮兵来袭,这两三千人势必交待在这。”
亦天航策马赶上杨都尉,杨都尉见又是他,便说道:“亦曲督莫要擅离职守,去带好你的部曲。”
“杨都尉,士卒已颇为疲累,还望放缓行军速度,让众人缓口气。”亦天航回道。
“方才本将所言,亦曲督是一个字没听进去啊?军情紧急,如何放缓脚步?!”杨都尉已是有些恼怒。
“杨都尉!若是此刻蛮兵来袭,你就不怕这三千人交待在你手里?!”亦天航也恼了,言语间再无避讳。
杨都尉正欲开口反驳,却听得利箭破空声,杨都尉应声落马,亦天航急忙拔刀格挡,只见沿路两侧山林间不断射出箭矢,铺天盖地。
众兵卒措不及防,死伤惨重,前后大路又被山上滚下的乱石堵住,这山间官道顿时人声嘈杂、乱作一团。
亦天航急忙下马,奔到杨都尉身前,杨都尉虽是身被数箭,但尽被铁甲隔挡,应是无碍。
亦天航大声喊道:“蛮兵来袭,还望都尉统兵退敌!”
亦天航连喊数声,那杨都尉趴在地上却是动也不动,亦天航近前一看,只见杨都尉脖颈处中了一箭,已是断了气了。
杨都尉身死,齐军将士群龙无首,此刻如一盘散沙一般,亦天航见状翻身上马,沿着大军外侧疾奔,大声呼喊道:“众军听令!就地结阵!剑盾在外,长枪其次,弓弩手居内,准备迎敌!”
这资中军不愧是护蜀军的精锐,虽然被埋伏偷袭、乱了阵脚,但亦天航军令一出,众士卒尽皆依令而行,迅速在队列外围结成了一道盾墙。
亦天航纵马狂奔,发号施令,已引起了蛮军的注意,成了蛮军弓手的目标,就如方才杨都尉一般。
亦天航也不傻,怎会给蛮兵当靶子,驱马奔回阵中,寻到自己的部曲,对黄发才说道:“传令兵准备,本督要号令大军,各部曲若是各自为战,必被蛮军所破!”
黄发才领命而去,不多时,传令兵及几个哨探赶到。
亦天航也不知有多少蛮军,看箭矢密度,只怕不低于两千之数,如此多的蛮兵是怎么暗渡荻山到此地埋伏的,董肥那五百轻骑又如何了?
此刻不是思前想后的时候,亦天航果断传令:“通告各曲,全军保持阵型,有序往南侧林中移动,先击破南向之敌,再寻机会与北侧山林里的蛮军决战,若继续在这大路空阔地上腹背受敌,必败无疑!黄屯长,我部先行。”
片刻,这官路上的齐军开始向南结阵移动,官道与南侧密林间尚有一片开阔地,行进中多有中箭倒地者,此时也顾不得了。
亦天航部曲已率先杀至密林边缘,埋伏在此的蛮军从未见如此战法,被埋伏偷袭,不在原地结阵防御,竟然主动来攻。
蛮将见齐军杀来,急忙下令上前迎敌,意欲将齐军拦截在密林之外。
两军接战,那埋伏在北边山林里的蛮军恐乱箭伤到自己人,便停止射箭,也从山上杀了下来,是要夹击齐军、短兵相接了。
蛮军此举正中亦天航下怀,亦天航大喊道:“传令!各曲集结!结刺猬圆阵!”
只见齐军依令变阵,军阵迅速收缩,剑盾兵与长枪兵参差错落、互为依仗,形成密不透风的盾墙,每张盾之间横着明晃晃的长枪,弓弩手在内利箭搭弦,伺机射杀阵外的蛮兵。
埋伏的蛮兵陆续现身,漫山遍野,乌压压一片,约有三千余人。
月光皎洁、树影森森,这几千蛮兵挥舞着蛮刀,自道路两侧山坡上杀出,竟是极具压迫感。
杀声大起,蛮兵如下山猛虎般扑向了亦天航的战阵。
亦天航站在阵中,不断的指挥大阵移动,让外围兵卒轮番接敌,以保盾墙不破,若是被蛮军全力攻破一处,此阵便极有可能瞬间瓦解。
两方鏖战多时,蛮兵冲不破盾墙,又有齐军阵内弓弩手放冷箭,已是骑虎难下之势,而齐军两面受敌,轻易不敢变阵突围,各自僵持。
亦天航知道如此对峙也不是个办法,只是苦无破敌良策,这刺猬圆阵本就偏重防守,要想破敌还得从蛮将下手,所谓擒贼先擒王。
天色黑暗,亦天航根本看不到蛮将在哪,便下令道:“弓手听令,火矢准备,向阵外两侧抛射!”
阵内数百弓手得令,只听弓弦声响,数百火箭射向官道两侧,摇曳着火焰给这修罗战场添了些许明亮,一些箭支射到了林中,引燃了多处灌木,火光映射。
亦天航施展轻功,跃上士卒肩头仔细瞭望,终于发现了南侧蛮军主将所在。
“老黄,带上你的人,跟我走!”
西南方向蛮兵较少,亦天航率领黄发才一屯人马出了阵,直朝着那蛮将的方位杀去。
亦天航左手握剑,右手持刀,在黄发才等人的拱卫下,以流光、欺霜之锋利,杀出了一条血路,离那蛮将是越来越近。
蛮军这边对齐军军阵久攻不下,蛮将也颇为头疼,本来谋划此次埋伏,是要快速歼灭这股齐军,然后换上齐军装扮拿下嘉武城,如今战势竟胶着了起来,完全出乎意料。
亦天航借着夜色掩护,已是摸到离蛮将不远处,仅剩百余步距离,正要逼近发难,却迎面撞上在蛮军左翼戒备的蛮兵弓手。
那蛮将身旁有上百蛮兵拱卫,正一脸肃然盯着场下兵卒厮杀、苦思破阵之法,却听得西边不远处喊杀声起。
蛮将扭头看去,只见左翼的弓手正与一小股齐军缠斗,蛮将急调兵支援,围向亦天航的蛮兵是越来越多。
亦天航一行人行踪暴露,被几十蛮兵弓手纠缠厮杀不说,又有近百蛮兵截住去路,即使有流光剑与欺霜刀,也难以继续快速突进,若有战马就容易多了。
亦天航心中想罢,却见不远处几个蛮骑杀来,胯下竟是齐军战马,想来是这蛮军长期隐匿山间,为保不漏踪迹,未曾携带马匹,这几个蛮骑是抢了齐军方才遗弃的战马。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亦天航砍翻身前的蛮兵,一脚便将地上蛮刀踢向杀来的蛮骑,一骑应声落马,亦天航躲过另外几骑,几步疾奔翻身上了马,朝黄发才喊道:“你等迅速结阵,杀回大阵去,待本督去斩了蛮将!”
“大人千万小心,切不可强求,若是难成,可速回大阵。”黄发才颇为关心地回道。
此时亦天航便是他们的主心骨,若是亦天航再战死,那今日可就真是这些人的死期了。
亦天航随手砍倒了几个近前的蛮兵,策马向那蛮将奔去,那蛮将见有齐军杀来,也不慌张,指挥身边蛮兵围向亦天航。
亦天航有战马相助、神兵在手,岂是数十持刀蛮兵可挡,人马所过,刀光剑影,蛮兵血涌如注、哀嚎不断。
亦天航片刻便杀到那蛮将身前,蛮将拔刀跃起,直砍亦天航腰腹,可是那蛮刀凡兵俗铁岂能挡流光之利?锋刃相接,飞起一截断刀,双脚落地,两肩之上却再无那颗头颅。
亦天航飞身下马捡了蛮将首级,这时那几个蛮骑才追过来。
主将被斩,几个蛮族骑兵面面相觑,数十蛮兵紧随其后,看着地上那无头尸身,个个不知所措。
亦天航也不耽搁,上马便走,只沿着蛮军背后掠阵。
不多时,这官道以南的蛮军皆知主将已死,顿时士气大跌,外围边缘的蛮兵已有溃退迹象。
而那官道北侧的蛮将还不知友军生变,正在指挥人马/强攻齐军大阵,剿杀落单的齐兵。
亦天航沿蛮军外围一路杀向北面,沿途救了不少落单被围的齐兵,这些齐兵聚到一起结阵,又从蛮军背后突袭,往齐军大阵靠去,竟趁乱袭杀了不少蛮兵,亦天航此时也无暇顾及这些人,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亦天航驱马转到官道北侧,只见黑乎乎一片人影,根本无法辨别蛮将在哪,刚才射出的火矢早就熄灭了,只有零星射到蛮兵尸身上的,还冒着些许火光。
亦天航深吸一口气,没办法,只能单骑突阵,与阵中寻找蛮将所在了。
亦天航一夹马腹便往蛮军军阵里冲去,避开手持长矛的蛮兵,专往人少的地方去,这蛮将必在后方调度全军。
亦天航这一骑在蛮军阵中驰骋,早就引起蛮兵注意,几十个蛮兵大喊着杀了过来。
亦天航岂会与他们纠缠?纵马疾驰,便要破围,却突然心生一计,用蛮语大喊道:“我是潜伏在齐军的探子,有紧急军情禀报将军,将军在哪?速带我去!”
这一众蛮兵听到亦天航所说,虽然仍是持刀戒备,但已明显没了杀气,为首的头目回道:“将军就在前方不远处,你从此地直行便能寻着他。”
亦天航心中窃喜,驱马便向这蛮兵头目所指方向奔去,只要再杀了这个蛮将,今夜之胜败便可扭转!
亦天航也就纵马奔行了一二百步,只见前方二十余步处,数十人肃立,为首一蛮将正在传达军令。
这帮人竟无一人察觉不远处有一齐军骑士。
亦天航做事向来果断,此时的蛮将在他眼中如同插标卖首一般,若是不趁机去取了首级,岂不辜负这一路厮杀?
数十蛮兵拱卫着他们的将军,目不转睛地盯着战场局势,眼见着被围的齐军大阵已有溃散破阵的可能,却觉眼前一道寒光闪过,那站在前面、刚才还在发号施令的将军,竟然被斩了首级,无头尸身摇摇晃晃歪到一旁,这一众蛮兵循迹望去,只见一齐军轻骑扬长而去。
众人大骇,慌作一团,正慌乱间,却见那齐军轻骑冲向阵中,用蛮语大喊道:“将军战死,齐军大军来援,速撤!”
这正在交战的蛮兵哪会听得到,但在阵中戒备的兵卒可是听的一清二楚。
当然,有信的、有不信的,终是有离得近的蛮兵回头去看,却寻不见主将身影,那数十近卫又在原地手忙脚乱,这少数人确认了主将战死,不多时这消息便在蛮军里炸开了。
而官道南侧的蛮军早就得知他们的主将已死,尽皆抱着友军尚在的侥幸作战,如今两边的主将都被亦天航斩杀,又是孤军入蜀,士气瞬间跌至谷底,外围的蛮兵开始溃散,与齐军短兵交战的蛮兵见身后已无支援,也是撒腿便跑,围势顿解。
亦天航趁机回到齐军大阵,大喊道:“众军听令!务必将此处蛮军就地剿灭,不可放其逃脱!”
亦天航一身血污,持刀立马于月色之下,端的是将军百战、血染战甲!
亦天航看向眼前仅剩的千余齐军士卒,个个带伤、满脸疲惫,本在阵中心的弓弩手此时竟也拔出了腰间短刀站在了大阵外围,可见战况之惨烈。
亦天航心中略有不忍,但若让那些蛮兵逃入群山之中,必将遗祸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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