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想看到我的◎
无人应答的死寂一片中,叙燃趴在床铺底下,在脑中复盘了一遍从进入这间房间后的一切。
一开始,房间中的陌生男人小声说着“这里有人”的时候,叙燃并没有刻意去在意他的位置,只听到声音是从床铺边上的左手处传来的。
那个位置摆放着一座大衣柜,看面积往里塞两个成年人的体型不在话下,所以她先入为主地认定了,那个先到的男人是藏在了衣柜中。
但是就在此刻,因为听见了门外传来诡异的脚步声,下意识以俯卧的姿势偏头去看那个方向之际,叙燃借着微不可察的弱光,猛地发觉落地衣柜的底部竟然是被挖空的。
也就是说,除非那个男人以类似节肢类动物的姿态将自己吸附在内壁上——但以橱柜的破损程度来说,基本支撑不起这样的重量——要么,他根本就不在衣柜里。
可是一览无余的房间,能够明显藏人的地方就只有衣柜与床底,现在床底被她占了,那个人还能在哪?
一时间叙燃只觉背后冒冷,仿佛真有什么恐怖的东西从一开始就隐匿在床底,在黑暗中一步步地引她上套。
而她现在甚至没工夫去转头查看,只因门外猪脸的脚步声混着可怖嬉笑已经越来越近,直到与她仅一门之隔。
——“你、到底、在哪里?”
叙燃几乎以气声这样问道,她掌心中握着一枚小巧的袖珍枪,枪口对准了自己背后床铺之下的黑暗空间。
“……”
男人却持续沉默着,原本唯一能够听声音判断位置的方法被堵死。而在这个时候开枪,只会更加吸引猪脸的注意。
叙燃在门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与男人诡异的沉默中思索片刻,当即竟是一个翻身,没有扣下扳机而是以枪托重重砸了过去!
她已经做好了猛地看到一张狰狞面孔突脸的准备,但下一秒,手握的枪管却扑了个空。
“……啧。”
男人并不在自己身后。
就在预判失误的一瞬间,门外早已恭候多时的猎手仿佛极其敏锐地察觉到了这里的动静,伴随着吱呀一声的开门音,叙燃从床缝底下看到,一双穿着旧皮鞋的脚竟是出现在了地板上。
——猪脸的本体明明已经被自己踹下血瀑布了,他现在应该寄生在那个不到一掌宽的娃娃中才对,怎么会又变成人?
“嘻嘻嘻嘻嘻,都藏得好好呀……那么现在,我要开始找咯!”
熟悉的尖锐嗓音响起,叙燃也暂时没空去理会那个找不到的古怪男人,目光从床缝底下继续追踪着那双脚。
以目前的场景来看,猪脸极有可能是找到并杀害了某个犯人之后,用对方的皮囊临时给自己做了一副身躯出来。
咚、咚、咚
那副身体走路时发出的声音十分沉闷,腌臜的鞋跟与金属地面碰撞,在其上留出几枚形状有些奇怪的痕迹。
叙燃不动声色地往床深处又缩了缩,做好了对方突然掀床,然后自己放一枪继续突围的准备。
“在哪呀——快点出来哦!”
奇怪的脚步声一下一下落在地上,甚至某个时刻与心脏鼓动起伏的节奏互相交映。
嗒、嗒、嗒
不知何时起,除了猪脸的脚步声之外,房间里又多了另一种难以形容的声音。淅淅索索的动静被混在诡异的嬉笑声中,又听得不甚分明了。
像是自己的心跳,亦或者冷汗簌簌而下,交织震荡所产生的动静。
——“找到你了!!!”
“嘻嘻嘻嘻嘻嘻!!!”
突然间,外头爆发出一股剧烈的悚然笑声!
“!”
叙燃指尖一紧甚至下意识要开枪打出去,却在下一秒瞥见,床缝外的鞋跟处竟然是正对着自己方向,她顿住动作。
屏息望着那双后脚跟朝向自己的鞋子,果然,对面方向传来金属支架碎裂的动静。
猪脸竟是徒手捏碎了床对面的储物支架,金属管子坠落在地上,又滴流滴流地滚到了床铺底下。
叙燃望着朝自己滚过来的金属管,身体又往深处缩了缩。
“哎呀,竟然不在这里面呐……哼!我有点生气啦!”
那双脚对应着话语似的娇俏跺了跺地面,跺脚的动作依旧显得十分奇怪,像是跛了脚的老大爷或者其他患有暗疾的什么人。
接下来,她陆续听见外头的猪脸接连掀开了为数不多的几样家具。甚至将那枚被蛀空的衣柜给肢解了,到目前为止,对方竟然都没有来检查一下床底的打算。
“唔……看来不在这里呢……”
尖而细的声音兀自嘟囔着抱怨,紧接着,那双脚又在屋子中转了几圈后,竟是有了退出去的打算。
“好吧,好吧……要藏藏好哦,我继续来找你啦!”
叙燃严重怀疑这是猪脸为了放松自己的警惕,等到她按捺不住从床底出来,好再突然杀个回马枪。
她暗自哼笑一声,嘲讽对方那被一眼看穿的幼稚把戏,却在此刻,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没用了,已经结束了。”
“……”
嗒、嗒、嗒
咚、咚、咚
叙燃侧身面对床缝,另外半面则贴着背后的墙体。
“……”
此时此刻,她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从那堵墙内部传来的令人寒毛耸立的细微颤动。
“嗒、嗒、嗒……”
她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之前自己的问话不被回复,为什么,猪脸刚才几乎翻遍了一整个房间,也没有找到那个男人了。
“别回头。”
墙里的男人似乎察觉到什么,低声叹了一句,“你不会想看到我现在的样子的。”
叙燃稍微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少见地为对方默哀了几瞬。
她张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却听见背后墙里的男人语气绝望。
“我们已经没救了,你难道还没发现吗?”
发现什么?
——“猪脸的声音。”
叙燃突然沉默下来,片刻后,以某种知晓命运般的自虐式频率,一点一点地回头看向床缝之外。
那双立在床边上的、穿着老式皮鞋的脚几乎从某一瞬间开始,就没有变换过位置。
是啊,猪脸的声音。
从一进门开始,猪脸的声音来源,就是在一个诡异靠下的位置。
“……”
咚、咚、咚
老式皮鞋的底板开胶脱落,从其中,露出两只遍布沟壑的粗壮手掌。
叙燃伏趴在床底下,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
“……”
另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球在床缝边与她的对上,上下浮动着,嘻嘻嘻嘻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