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现在是鬼在跟你讲话?◎
“快救他!”
卯兔惊声朝着身后的人群喊道,原本据说是焊死的老式窗板竟是轻轻一撞便开了。
吱呀一声过后,茹茹那张瞳孔紧缩的脸与房间中的“新娘”直直对上。
“快闭眼,别看他!”
正在此刻,青萝却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喝,不知从哪腾升起一股力道将茹茹狠拽过来!
青萝的身形在半空中晃了晃,刚紧闭着双眼想要将窗户重新关上,下一秒,所有人却看见一双有力的手掌直直撑在了窗沿上。
“新娘”脸上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三两下将自己身上碍事的长袍扯碎,低沉的嗓音仿佛淬了毒。“你看见我了,作为代价,你要替我穿上这身蠢衣服。”
他的视线径直越过跌坐在地的茹茹,落在因为幅度过大的救人动作而直面着自己的青萝身上。
“新娘”笑得愈发可怖,“我的好道友,你没忘了这镇子的习俗吧?典礼之前,新娘穿上送过来的礼服之后,凡是看见新娘的人就要代替他去死。”
他大笑着将那身猩红的礼服长袍甩在青萝的身上,跨步从窗框上迈了出来。
“等了这么多天,嗓子都吼干了,总算是让我碰见你们,呵呵呵……真是,谢、谢、啊。”
“……”
叙燃目光移动到僵立在原地的青萝身上,她正神情怔怔地望着自己手臂上挂着的嫁袍,像是自己也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而那顺利找到了“替死鬼”的前新娘大笑着疯癫状离开了,院子中一时只剩下死寂,与卯兔阵阵发颤的皮毛摩挲动静。
“对、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妖兽颤颤巍巍地抬起小眼睛,“我只是觉得他可怜,想要救他,我也没想到他抱着这种心思……”
叙燃对此不置可否,只是望向沉默着的青萝道:“怎么想的?”
这事发生得太蹊跷了。
甚至在几秒钟之前,叙燃已经做好了茹茹会顺势成为那个替死鬼的准备。她也没有想到青萝会突然做出这样近乎自我奉献式的举动,宛如身体本能般,去救下一个甚至才刚认识了一天不到的原住民姑娘。
出身焱宗的内门弟子,行事思维不可能是这样的方式。就算青萝天性较为善良,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以自身代替别人去送死。
所以她问,“你怎么想的?”
“……我也说不清。”半晌,青萝终于道:“在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已经这样做了,我也……不明白。”
叙燃于是将目光移回到垂着头一言不发的茹茹身上,“嗯,那就是魅术。”
茹茹沉默着,没有为自己辩解什么,气氛一下子再度陷入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涂着惊悚媒婆妆面的人形傀儡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人形一板一眼地拾起地上的嫁袍,强制性地要穿在青萝的身上。
突然,青萝迸发出一股力气挣开它们的动作,半蹲下来直面着茹茹的面庞。
“你刚才,有没有在我身上动手脚?”
她的语气堪称平静,甚至算不上是一种质问。而拥有棕黑色眼瞳的原住民姑娘缓缓抬起头,“如果我说没有,你会信吗?”
青萝摇摇头,“我不知道。”
她重复了一遍,“我不知道,因为我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会那样做……不过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去追究这个也没有意义。”
青萝抬手抹了把脸,挥开周边惊悚样貌的媒婆人形,自己将那件红衣虚虚拢上了。
“没关系,我就暂时待在这里好了,你们走吧。”目光在白星身上停顿了一秒,紧接着转向叙燃,“如果有可能的话,办完事情之后,想办法来接应下我。我欠你一个人情,血色天鹅绒。”
叙燃勾了勾唇角,难得也没去纠正那个过于滑稽的称呼,“你自己想办法熬过今天晚上的‘考验’吧。如果明天,我们两个都还活着,我就再想想办法。”
青萝最后朝着她点了点头,转身就越过门槛自己走进了那间“囚笼”之中。
大敞的窗户被重新掩上,媒婆人形消失在阴影中,一切仿佛还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直到目睹青萝的背影彻底消失,叙燃也不过多留恋,拎起还在流泪说着对不起的卯兔离开了大宅。
“……”
身后传来一道脚步声,白星带着茹茹同样跟了上来。
叙燃目不斜视地沿着街角往外走,一面头也不回地道:“你没跟我说实话。”
茹茹下意识以为在和自己说话,抿唇摇了摇头,“我从来都不会什么魅术,也不是我操控她来这样做的……不过发生了这种事,就算我再怎么否认你们也不会再信了吧。”
叙燃却道:“这话不是对你说得。”
茹茹猛地回头看向身边那个绝大多数时间都沉默着的男人。
“……”白星从宽大兜帽底下抬起眼,哑声道:“我哪里骗你了?”
叙燃:“你自己心里清楚。”
被她提在手上的卯兔小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终于忍不住小声似是在表忠心道:“他们或许都在骗你,但是我绝对不会,我是真心想要救你们的!”
“……”
于是叙燃笑起来。
她越笑越大声,过于怪诞的场面一时间吸引了数名原住民修士的目光,而她置若罔闻地边走边大笑。
“好啊,好啊,你们最好都没骗我。”
佛修笑够了,低声喃喃起来,“现在就开始祈祷不要被我抓住把柄吧,不然,就把你们全都给杀了。”
一时间卯兔抖得浑身雪白的毛都开始炸起来。
白星沉默着从兜帽底下望向佛修,掌心下属于另一位剑道大能的无名之剑隐隐发散着炙热的温度。
……
“怎么了?你干了什么才会被赶出来?”
夜幕很快再次降临在小镇,卯兔再一次借口着要躲仇家而跑得无影无踪了。至于白星,他带着茹茹一起去镇上寻当年那个死去新娘朋友的线索了——面上说是去找信息,实则他现在主意大得很,也不知道是背地里在捣鼓什么把戏。
不过只要不是利益冲突,叙燃不太在意白星的真正目的。她乘着夜色回到那间分配给自己跟蔺家主的房间,却看见顶着神像皮囊的姬问柳正惆怅状地蹲在楼梯边上不知在想什么。
“早些时候,裁缝铺的人又来过了。”
见她回来,姬问柳连忙抬手制止了叙燃想要直接推门的动作。“他们把‘嫁衣’送过来了。”
叙燃这才转眼瞥到摆在院子里空了的服饰盒子。想来此刻蔺长缨已经穿上了之前他们在宅子里看见过的嫁袍,而一旦“新娘”穿上礼服,那么在祭典开始之际,就不能再见到任何人了,不然又会产生新的“替死鬼”。
房间里一片沉寂,看上去像是并没有活人居住。
叙燃皱着眉敲了敲门,见没有回应,于是又敲了敲,终于在敲到第几十次的时候听见蔺家主在里头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终于舍得野回来了,疯狗?有完没完,别一回来就烦人啊,影响我修炼!”
叙燃:“还活着呢?”
蔺长缨没好气:“不然现在是鬼在跟你讲话?”
佛修哼笑一声,提了提衣摆也学着姬问柳的姿势在紧闭房门前蹲下。
她合着眼睑似是在闭目养神,姬问柳瞥了几眼后忍不住道:“想什么呢?”
叙燃:“你说,有没有可能修士在转世投胎之后,还带有上辈子的记忆?”
姬问柳皱皱眉,“不会的,一旦出现你说的这种情况,我们下面的职工得被扣工资扣到几万年之后。啧,到底怎么回事,你碰见这样的人了?”
叙燃:“只是问问。”
说着,她拍拍掌心上蹭到的墙灰站起来,“走吧,开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