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去,他们噶腰子不打麻药◎
叙燃高高挑起一边眉。
“你在归墟那种鬼地方还认识人?”
“这是什么话,”巫烛轻笑一声,“归墟那座城市中不是还出了个你吗?”
不知想到什么,他兀自摇头笑笑,“没骗你,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之前说要去归墟市隐居的某个孙子欠我的钱到现在没还,这回正好去找他要回来。”
叙燃有些怪异地瞥他一眼,显然是在怀疑这话的可信度。
毕竟巫烛那种性子的不说会为所谓的朋友两肋插刀,别人要真出了什么事他不去插那人两刀都算是最近在积德了。
“那你抓紧买票,最近的一趟航班是在不到一天之后,极乐界东南悬浮车站。”
“之前已经买好了。”
“噢。”
距离检票进站还有一段时间,叙燃打算随便找个安稳地方继续将身体中积攒的灵气给吸收了。
打坐到一半的过程中,她突然想起什么,于是抬手拨通了之前那个归墟黑商的通讯器,“最近有没有蔺家的消息?”
“蔺家?黑市的那个蔺家?”
黑市商人在投影屏幕的另外一头挠挠手,“您想听哪方面的?”
“挑重点说,就有关最近秘境开放的事情。”
叙燃娴熟异常地打断他的话语,毕竟跟这些地下消息贩子相处久了,知道他们专门的多套钱话术。有的时候就一句话的消息钱,他们真话跟废话混在一起说,赚的字数钱是一条消息百倍的情况都是常有。
“嗨呀,秘境开放可是大事中的大事。不只是蔺家,几乎所有归墟城的大能家族都出动了,咱们这些人做的也是刀尖上舔血的活儿,大家都不容易,您也体谅体谅我们……”
黑商张口就来的话却顿在原地,只因投影屏幕外突然出现了另一个身影。
那占据了半个身位的人也没有多说话,只是就这样抱臂站在那里,黑商却在眯着眼睛端详半晌后露出见了鬼的神色。
“您、您……”
他支支吾吾着望向巫烛的全息投影,结巴半天后憋出一句,“您是活人吗?”
巫烛:“……”
也不怪黑商这般反应,就凭天狼神犯的那些加起来可以判到几万年之后的罪状,他的拟态投影画像也一直是各大城市红名危险分子的榜首。
可以说每座城市中只要是榜上有点名声的修士,就没有不认得巫烛那张脸的。
黑商又惊又疑的目光先是在巫烛身上打量一会,后又转移到旁边佛修的身上。
浪费时间太多,叙燃有些不耐烦了,“花钱买消息的是我,你能不能有点职业操守?”
黑商的眼神又是一阵怪异,突然他也不知道是自己在那里品味出点什么,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接着,也不等两人反应,张口像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说了一长串。
“笼罩在归墟市上空的生态屏障是在一周之前破开的,而发现山海秘境的波动,是在昨天。”
“蔺家家主是第一个下令对外封锁消息的人,之后几大家族也纷纷同意并实行相关政策。所以按道理说这条消息在短期内是不应该传出去的,只不过您的户籍也是在归墟市,所以不算是‘外人’。等到再过一段时间,核心八城必定会前来调查归墟市的生态结界破开原因,那时候是无论如何也瞒不住的,不过那也就是后话了。”
“蔺家那位决策人在山海秘境出现的第一时间就带人封锁了现场,明面上对外的说法是家族企业需要翻修动工,实则与政府达成某种协议,确保第一批进入秘境的修士都是‘自己人’。虽然这么说,但是只蔺家一家,显然无法独吞这块蛋糕,所以各大家族都在明争暗抢,现在还没有决定出第一批前去探路的名单。”
“如果您现在回来,大概率能够赶上几大家族的决策会议。”
叙燃听着消息贩子的说辞,指尖在屏幕映照不到的地方轻微捻了捻。
下一秒,却见投影的另一端那名黑商朝自己笑了笑,接口道:“这几条消息都是免费送给您的,不用支付。对了,还可以再额外给您搭上一条,说是城市东南角的少皓峰上,有一名曾经封了神位的‘山神’从闭关中醒过来了。”
“山神。”
叙燃定定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语句,后者脸上依然挂着看似谦卑实则令人捉摸不太透的笑,就好像之前见到巫烛时的情绪波动只是个错觉罢了。
“是,冠以神位的山神,就像是……您身边这位一样。”
黑市商人笑着,毕恭毕敬似的朝巫烛行了个古式的作揖礼节。“今天,非常感谢二位。”
说着,他就着行礼的姿态切断了通讯器的对话,只留下投影这一头还没登上返程车的两个人。
巫烛挑眉:“他为什么说感谢我们?”
叙燃站起身径直朝着车站的位置走去,“你猜猜看,我们两个疑似‘复合’的消息在地下黑市能够卖多少钱?”
巫烛:“按照一般市价来说的话,一两百个通行币顶天了。”
叙燃却道:“你根本不了解归墟城。”
……
很久之后巫烛时常会想,自己大概是真的不了解叙燃所生所长的那座城市。
他只接触过那座城市中的一个人,就下意识地认定了,归墟就该是她的样子。
“……”
“住店吗?二十个通行币一个晚上。”
闹闹哄哄的陆地悬浮车站,一名满脸横肉的修士大步挤开周边正欲上前招揽生意的同行,压低声音在两人耳边道,“周边随便玩,有‘熟人’带。”
巫烛脸上戴着特制的皮面修改器,是佛修要求的,大概是怕他那张红名危险分子的脸一露面,还没等下车就被想赚钱想疯了的一众修士们拉去噶腰子。
他没应这话,尤其是在目睹了边上一名同行下车的修士竟然硬生生被“去住店”的本地人拖进了暗巷,连挣扎都显得无力异常之后。
这就是归墟市吗?巫烛暗自思索着,到时候自己要是被强行拖起来,要用一个什么样的姿态拔刀比较帅,下一秒视线中便多出一道黑影。
叙燃头戴兜帽,从宽大帽檐边下垂着眼看了那横肉修士一眼。
“……”
那名修士脸上突然流露出一种极端奇异的神色,似是忌惮又似是戏谑,难以用语言去形容。
“走吧。”
叙燃同样一句话没说,只偏头示意巫烛跟上。
巫烛做好了拔刀的准备,而令人震惊的是,那满脸横肉的修士与其同伙竟然乖乖地待在原地,只是以那种怪异目光看着他们离开的动作,却并没有做出什么具体行为。
巫烛连连回头去看那些虎视眈眈的暴民。
不知何时,拥挤在悬浮车站台之下,喧闹嘈杂的原住民们齐齐回过头,或沾满污秽或妆容艳丽的脸庞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
空气中似是传来不断的窃窃私语,但由于人口过于密集且杂乱,并不能很好地分辨出他们的交谈。
“别看太久。”
叙燃头也不回地行走在站台的出口处,“会被人拖去噶腰子。”
巫烛没忍住笑出来,“那有麻醉针吗?”
叙燃:“怎么可能,割前洗个手都算是祖上积德了。”
于是巫烛低笑出声,他落了半个身型行走在佛修的侧后方,边笑着边抬头去看那人的背影。
他突然想起不知道多久之前,核心地区的某节理论课上,一名头发花白的大能在介绍自己的故乡。
修真界的人们并没有太多世俗意义上的思乡与归属感,更多时候,每座城市对于他们来说真正重要的便只是支撑着的核心聚灵阵。
灵阵越强大,城市越强大,修士们的喜爱程度也会随着这样的力量获取而增加。
巫烛向来随性惯了的人,怎么可能会认真去听讲一节无聊到极点的理论课,只是在某一个恍然的瞬间,他却听见那个老头在说:
“某些人别再把自己的爱憎情感套用在故土上了,这座城市根本不在乎你,也不在乎你选择的道路你的人生。你所谓的承载了过往所有的美好记忆都不是它的,它就只不过是……”
“一座城市。”
确实,只不过是一座城市。
“归墟”这个名称所赋予的涵义对于他来说,跟核心八城、跟极乐界、跟红桦市等等的地域并没有什么不同。
巫烛生来,以大犬座中最亮的那颗恒星坠地的一瞬间为称号冠以神位,他没有故土的概念,也寻不见一丝来源于血液深处的归宿。
可他今日透过未散尽的大雾遥看归墟城,却如同窥见了另一人血脉骨肉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