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一愣,连右相身边的四位股肱,尤其是魏公,也是未曾料到的吃惊。
天子并不蠢,姬祁有多少能耐,他心里很清楚,他也不指望姬祁能成为一代明君,只希望他太太平平地将大雍延续下去,多生几个孩子。
这些年,他大刀阔斧地修改律法,是希望以法治国,让大雍有序、稳定;任用霖泽这样年轻却没显赫家世的人才,是为了制约贵族世家,也是为了将人留给太子用;而早早替太子定下魏公嫡女为正妻,又何尝不是想借魏家之力,给太子即位保驾护航?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太子铺路啊!
无奈,太子着实不争气。
可再不争气,也是他的儿子、他定下的储君,去前线治水那般危险之事,他怎么舍得让太子去冒险?
魏公则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霖泽一眼。他已猜到霖泽做这件事的目的了。
霖泽继续道:“昔年商太子太甲年少无知,伊尹耐心教导,太甲幡然悔悟,终成一代明君。太子殿下做下荒唐之事,不过是未经世事、少历磨难罢了。所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男儿要顶天立地,需经一番历练。”
霖泽侧过身子,向魏公行了一礼,恭敬道:“魏公方才说的甚是有理,做错了事的确该罚,然则更应该教导,让太子明白储君该有的担当。黄河大水,是大雍的危机,却也是一次转机,若能在大水中磨砺出一位未来明君,也是我大雍之幸。”
霖泽朝天子拱手:“臣虽非伊尹,也不敢与先贤比肩,但臣愿为大雍鞠躬尽瘁,望陛下成全。”
天子皱眉沉思。
霖泽的话正是他这几日反省之事:他待太子,是否太过娇宠了?从小到大,太子皆是一帆风顺,别说吃苦,便是委屈也未能受过,这才养成了太子不知天高地厚、任性妄为的性子。
太子——的确需要经历一番磨砺,更何况,若太子真在治水一事上立下大功,自然可将功折罪,他也能名正言顺地从轻发落,今日头疼之事便不复存在了。
也算一举两得。
若治水不成功——不会不成功,他相信霖泽的能耐,且关系大雍存亡,他定会倾举国之力,给予太子和霖泽最大的助力。
向来有些优柔寡断的天子,这次却罕见地没说“从长计议”,而是问三公与左相:“几位爱卿觉得右相的提议如何?”
问的是“你们怎么看”,可言下之意却是“寡人觉得右相的提议甚好”。
昭公向来圆滑,立刻回道:“右相卓有远见,提议甚佳,魏公觉得呢?”
说罢,颇有深意地递了个眼色过去:惹恼陛下,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老哥,三思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