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境内发生的几件事让百姓们议论了好久。
首先是通海县城,陆家老爷子对外宣布年迈老病,不能视事,家主由陆家二公子陆喻接任,当然退之前,老爷子到了县衙,拜访了汪知县。承认陆家往年因管理不善,家人多次私自运输、携带违禁品,亲自绑缚几位家人到官府自首,并要承担所有相关责任,同时上缴所欠税赋和罚金白银五千两,这个举措直接把县城里的人都震惊住了。
陆家二公子就任家主后,赶赴沭阳府,再次主动上交违禁品罚金一千两,表示非常认同官府相关处罚措施,要求对相关涉及人员严厉惩处。陆二公子又私下求见崔知府和周通判,分别奉上白银一千两,作为对两位父母官关照的感谢。
沭阳府充分表达了善意,虽然陆家有用人不当,管理不善的责任,但陆老爷子多年来一直造福相邻,修桥铺路,还多次捐献钱财用于抗击海匪,鉴于陆家又积极补缴税赋,对陆老爷子免于处罚,除去个别人查出夹带私货严厉查处外,其余人均予以释放。
县衙这里更不用说了,汪知县不管是冲着老爷子的面子,还是大少爷举人的面子,都没有再做任何的责难。陆大少爷的学问他是知道的,迟早会试得中,倒了那时,大家都是场面上的人,总有需要帮扶的时候,留下人情才是最恰当的。
再看沭阳,也是一地鸡毛。
沭阳府崔知府自从去了扬州拜见新任巡察使后,先是召集了府里的属官,分派了几件事。
一是安排书吏下到每个乡村监督即将展开的人口和田产的确权,同时也对各种作物的产量做统计,要总量,也要均产,这是直接进行的,已经知会了县里。
二是安排人实地了解一下各县大户的生意,主要买卖的东西、仆从人数及每年的赋税情况。按照书吏的说法,就是纯了解,随便说,真假都不管。
三是安排人对其他各行业从业人数,上交赋税,售卖去向的一些情况进行分类统计。
崔知府还抽个时间专门跟周通判商讨了境内盗匪的应对策略,按照巡察使的安排,对民团扩建做了安排,在沭阳所属四个县每县扩充二百人,加上原有的三百人,每个县要维持至少五百人左右,加紧时间操练,以备抗击海匪。
通海县衙开始忙了,沭阳府也在忙,人们感觉好像整个扬州都在忙。
每个乡村的里正忙着去每家每户查人,忙着下田量地,又忙着去查过去三年每户上缴的粮食、物品和赋税,整个五月,田间地头看到最多的就是拿着尺子的人。
府城和县城城内部也变得嘈杂起来,衙门里的衙丁们分成多路,带着官学书生,顺着街道,挨家挨户的问话,有统一标准的问题,书生只管记录,也不管真不真实,有没有差错。一开始把商家吓得不轻,不知道又是因为什么,查税、查走私还是查人啊!
不到半个月时间,整个沭阳好像都乱套了,农民心慌,商人心慌,连官府的人心都慌了,不管有没有门路,很多人在寻找各种渠道打探消息,想了解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但是如果是有心人,在这中间会发现一些微妙的细节,有些县表面上也是嘈杂混乱,但是有很多不属于县城官吏的人穿插其中,他们有自己的独立行事方式,也不是每家都去,县城里有这些人,乡下也有,他们就像是个闲人,经常蹲在田间跟百姓瞎扯。
当然,沭阳的动静波及到了扬州,很多人都紧张的关注着,生怕扬州城也被搅合了,到处到是探听消息的,大街上随处可见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聊的。
可是,坐等右等,没有任何动静,这下很多人心里更没底了。
而就在所有人都在争着大眼,生怕错过热闹的时候,一场大戏竟然开场了。
扬州顶尖人物之一,一直承担青州、扬州、漳州等地方水上运输的四通帮帮主刘四海于月底前突发急症病亡,紧接着青海帮三大堂主为争夺帮主之位大打出手,现在整个江南从青州到漳州,从漳州再到越州,内河、沿海贸易停了大半。
但扬州人还没能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巡察使衙门又传出一个更震惊的消息,高阳孟家被查出私自更改伪造盐引,将真假盐引混在一起,私下贩卖幽州、荆州、潭州私盐至少在五千担以上,现在孟家当家人以及负责跟盐运司打交道的孟家大公子被盐运司扣押,巡察使也已经派人封查孟家所有往来账本以及门店、货物,同时限制孟家出入。
这几件事情虽然传播的范围都不广,也不算多大,但是却给现在的扬州火上浇油!
扬州的这些事情没几天就传到了袁睿的耳朵里,陆家的事情是上次众人商讨出来的对策之一,还是在预料之中,也是能得到的最好结果,无非就是损失了一点钱财,不是有句老话,能用钱解决的事哪都不是事!
但是沭阳府的混乱,袁睿摸不清头绪。当然,他听到的也都是含糊的一些说法,通海城里的情况是五叔告诉他的,主要从一些从商家那里了解到的,现在很多商户比较慌,对官府的相关政策不放心,甚至有些还转移了好多金银财宝到了乡下,生怕官府翻脸查抄。
通海的陆大公子也来信了,他到是风轻云淡,对沭阳府的做法轻描淡写的说了几句,主题内容就是,应该没有什么实质作用,这个外在表现的太敷衍了,他就是告诉袁睿,按照他的想法,什么都不用管,没啥事。
最直接的就在眼前,季家庄来了几个官府的人,也是到处了解,统计加上丈量,王伯听到别人说,赶紧来问袁睿怎么办,家里几百亩田呢,袁睿毫不在意,说了一句,照实说就行。再问,袁睿也不说话了。
这一天,袁睿正在后院躺椅上闭目养神,王伯从前院快步进来禀告,“少爷,外面有三位相公,说是你同窗,前来登门拜访,”说着把手里的拜帖拿了出来。
王若甫,同窗,好像有点印象,是自己在官学的同学,平时到是跟自己这个大群伙一起活动,只是自己不是出头的性格,而这个王相公也不是,所以两人虽然见的多,但聊的不多。
再看另外两张帖子,一个姓张,一个姓姚,都是官学学子。袁睿起身走向前院,准备迎接几人,既然同窗来了,不管来意如何,过门是客,都要好好招待,以免失礼。
袁睿心里暗笑,估计自己特意放出去的消息已经传遍通海了,王相公来一定是想着探听一下自己真实想法,再找个时机开解,以免误了自己。
袁睿虽然对王相公印象很好,但是人多嘴杂,暂时要应付一下,只能告诉王相公回乡之后,自己旧病一直不愈,一看书就头痛,就起了放弃科举的念头。
王相公也是苦笑不已,只能再次安抚,可能是伤病不久,还未完全恢复,再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又说一定让家人探查扬州还有哪些名医,到时再请到季家庄来帮忙好好诊断一下。
袁睿感谢不已,诚意挽留王相公留下小住几天,只是王相公说已经约了官学同窗不好失约,也是不想在这个时候影响袁睿修养,下此等袁睿身体好了,再约几位同窗一起前来盘桓。袁睿一直把他们送出季家庄才回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