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过去后,天空趋渐明亮,可见沙滩上到处散落着贝壳和小螃蟹。
顾锦棠没走多远,到森林处便折返回来,问二副道:“人都上岸了吗?”
沙滩上躺倒一地疲累的水手,浑身湿漉漉,看起来狼狈至极。
也有几人狂喜地跑来跑去,高兴得手舞足蹈:“上帝啊,我们竟然上岸了!”
“上天保佑!”
威尔宾清点人数,回道:“先生,我们船上一共有二十六名人员,除了船长和大副,全都来到岸上了。”
顾锦棠拍拍他的肩:“我的叔叔和大副只是失踪,说不定他们能碰到其他船只,被幸运救起来。”
看起来高大魁梧的汉子,居然低头抹起眼泪来,可怜兮兮道:“您说的对,我会为他们祈祷的。”
这大概是个心肠柔软的男人——顾锦棠观察他的面相,得出这个结论。
倒不是他不为“叔叔”的死难过,船长和大副之所以落水,十成是位面设定的原因。顾锦棠对这位叔叔的印象来自于系统资料,很难伤心的起来。
“我们还有更多的生命需要负责,二副先生。”顾锦棠眺望远处搁浅的大船,又看向水手们,“这些人需要更有经验的人带领,在这片陆地和海域生存下去,我们不能再消沉了。”
威尔宾还以为他跟自己一样,替船长和大副的失踪感到悲痛,却不得不站出来照顾剩下的船员。
在他心里,来自东方的少年瞬间被打上“坚强”“隐忍”“负责”等等标签。
“您请吩咐。”威尔宾微微躬身,如同对待船长一样恭敬。
船底破个大窟窿,一半沉入水中,搁浅距离沙滩不远的地方,肯定无法起航了。
下船时,顾锦棠让水手长抛锚,将船固定在原处。这样一来,船不会被海浪冲走,他们还有机会回船长搬运一些有用的东西。
“生个火给大家烤一烤,万一有人感染风寒会非常棘手,而且还有传染的风险。”顾锦棠率先考虑到生命健康的安全。
其他人一听,纷纷觉得有道理,连忙爬起来去收集可燃烧的木柴。
椰子林下有许多脱落的干树叶,适合用来引火。而靠近树林的地方,地面上多得是枯枝,没一会儿众人便拾来一大堆。
等死里逃生的喜悦感过去,晨风一吹,水手们又累又冷又饿,无比庆幸新任船长的英明决定。
他们在椰树林找到一处可以落脚的岩壁,刚好挡住海面上吹来的风,用没被打湿的火柴点燃一堆旺火。
火焰燃烧得很高,干裂的木柴烧得噼啪作响,而且不知是什么树木,烧起来竟然有股香味,勾得人肚子都饿了。
当务之急,是要解决饿肚子的问题,还要寻找一个晚上可以栖身的地方。
顾锦棠摸摸身上的衣服,差不多烤干了,这时太阳也挂在天空,将近八点的样子。
“该吃早饭了。”他十分惦记这事,环顾海边,吃的东西不少。
水手们也觉得饿,起身道:“我上岸时看到沙滩上有许多贝壳,或许可以当早饭。”
顾锦棠对一听干饭便积极行动的成员感到满意,点点头道:“还有体力的人起来,来几个去沙滩寻找食材,厨师,有厨师吗?”
老吉尔迅速起身:“在的先生,我叫吉尔,是我负责船上的食物。”
顾锦棠上下看一眼,年纪有点大的水手,有点矮瘦,不过胳膊很有劲,不愧是做多年大锅饭的师傅。
“吉尔,麻烦你准备一下,替大伙煮一锅汤来暖暖身体,补充体力。”他布置下任务,“再来两个人多拾点柴火。”
除了受伤和虚弱人员,所有人都从火堆前爬起来,前往海滩和树林,也有人爬上树去摘椰子。
顾锦棠看见一名细瘦的小少年缀在水手们屁股后头,跟着走去沙滩,立刻把人叫住:“等等,你叫什么?”
小少年看着水手们丢下他走远,怯生生回道:“我叫……罗伊。”
顾锦棠看出他很紧张,对他微笑一下:“罗伊,你不用去,先在营地烤烤火吧。”
“谢谢您先生!可是……”小罗伊眼中闪过感激的光芒,却迅速黯淡下去,他犹豫地看一眼火堆旁休息的伤员,嗫喏道,“可是我得干活才能吃饭……您放心,我做事很利索的!”
看他穿的衣服破烂且不合身,灰扑扑显得很脏,从前生活得应该很不好。
顾锦棠能理解他害怕被丢弃,因此努力干活表现自己还有作用,他也不勉强小少年休息,和颜悦色道:“那你留下来帮助老吉尔做饭吧。”
老吉尔正架着木棍,摆放那口不管他走到哪里都带着的铝锅,闻言爽朗大笑道:“是的,我正好缺一个厨房小帮手。”
顾锦棠动动眉毛,好似对他说:喏,你看,他很需要你。
老吉尔不客气使唤道:“臭小子,还不快点来帮我,没看见我快忙不过来了吗!”
小罗伊怯懦的脸上浮现一缕红霞,他悄悄觑着上方新船长神秘的东方面孔,小声道:“谢、谢谢!船长先生,您真美丽。”
说完,小少年一溜烟跑去给老吉尔干活。
顾锦棠剩在原地,忍不住摸摸脸颊:小小年纪就学会看脸了?
……
“亲爱的顾,像您这么好心的人可不多。”老吉尔凑到过来。
顾锦棠挑眉:“你指的是罗伊的事?”
老吉尔点点头:“他是弗兰克带上船的小佣人,平时要服侍那个整天趾高气扬的商人。”
老吉尔的视线移动到火堆旁,在一群水手中,一个衣着绅士考究的男人格外突出:“他就是弗兰克,这回他的货物可算全损失了,等他醒来,肯定又要对可怜的罗伊打骂。”
“放心吉尔,没有人可以在船长的地盘打骂其他人。”顾锦棠浅淡地笑了下,“所以快去帮帮罗伊吧,他一个人可架不上那么大的锅。”
老吉尔脸一红,他的心思被船长看穿了。
没错,他是故意讲述罗伊的可怜处境,寄希望船长能够帮帮他。不过看起来,这位来自东方的年轻船长,并不像世界上大多数年轻人一样好蒙骗,他非常的聪明。
幸好,他并没有欺骗对方。
不在意地对老吉尔摆摆手,顾锦棠前往海水的方向。
天大亮以后,两边的海岸线更清晰了,蓝天碧海、白色的沙滩和绵长的海岸线,如果不是需要担心饿肚子的问题,倒像是来度假一样。
沙滩被一层又一层的海浪浸湿,等浪花一退,沙子上便出现许多贝类。
水手们摘下自己的帽子,只挑个头大的贝壳捡,反正沙滩上到处都是,捡也捡不完。周围还有海鸟来食用贝壳,似乎没见过人类,这些白色海鸟一点也不躲人。
在海岸另一侧,有黑色礁石突出来,一名水手大喊着“好多牡蛎”,吸引好些同伴过去。
在礁石滩上,他们发现不少鸟窝,里面有海鸟的蛋,也拾取了一些,甚至徒手抓住几只笨海鸟,也不知道肉好不好吃。
顾锦棠站在视野开阔处,眺望近前这片陆地,外沿是曲折的海岸线,有沙滩、礁石,更远处还有凹进去的港湾,那里似乎有条淡水河流流入大海。
近处是沙滩与椰树林,更远处的森林非常浓密,树木高大,不知里面是否藏着凶猛野兽,水手们也不敢贸然进入。
树林影影绰绰延伸向远处,地势逐渐变高,最后挡住他视线的是一座山顶积着白雪的大山。圆锥形的白色山巅,看起来像是火山喷发后形成的。
顾锦棠盘算着探索高山后的地方,站得高,大概能看清这是小岛还是大陆了。
众水手觅食归来,每个人收获颇丰,有鸟蛤、石蛏和一些不知名的贝类,还有一衣兜鸟蛋。几只海鸟已经扒去羽毛和内脏,在海里收拾好了。
顾锦棠目测一下,应该是够吃的。
“我还发现了海带,你们看看,多嫩啊!”一名水手最后跑回来,身上挂着大片的还带,一看就去潜水了。
有人嘲笑道:“马奇,你就一个人吃素去吧!”
现场顿时响起一片哄笑声。
顾锦棠却很满意:“海带既可以用盐阴凉储存,又可以晒干,能保存一年不会变质,是作为储备粮的重要选择。”
最重要的是,吃法也多。煮汤、凉拌、卤制……尤其作为凉拌菜,加上辣椒、蒜泥和酱汁,口感好极了。
“马奇是吧?你做的很好。”顾锦棠微笑着表扬道,“如果今后谁能发现其他可食用植物,我会给他记一笔功赏。”
话一出,马奇喜不自胜,水手们则面面相觑。
看来东方来的新船长更喜欢吃素。
如果顾锦棠能听到他们的心理活动,大概会说,不,我只是更擅长种出特别好吃的植物。
这群在海上漂泊,连珍馐美味都没吃过的大老粗水手们,顾锦棠随便下个厨就能叫他们惦记一辈子,更何况是他亲自种植的菜。一旦尝到,估计好吃到他们跪下来给上帝忏悔——
他们被美食诱惑得想抛弃上帝了。
……
一群人回到营地。
老吉尔和罗伊已经把火生旺,锅给烧上了。摘椰子的人在一百米不到的山壁前,发现一条小溪,淡水的问题也解决了。
地上铺着大大的椰子树叶,新鲜采来的食材堆在上面,海鲜、椰子和蛋、肉,竟有野外大餐的感觉。
“火不够了,柴火呢?!”老吉尔大吼,锅里的汤煮沸,他正不断下食材。
贝壳煮汤飘出一阵阵的香味,叫在场的人不停吞咽口水。
他们饿得有点焦急,东张四望寻找两个拾柴火的人:“怎么还不回来?”
“该死的,他们一定又是偷懒去了!”
这时,有人注意到山林方向发出响动,树木顶上的树梢在颤抖,惊飞无数黑色的飞鸟,就好像有什么猛兽从山上向他们冲来!
“有、有野兽!”
火堆旁悠闲惬意的氛围消失得一干二净,原本热闹的营地,此时人人防备而紧张地抓起武器,如临大敌。
有几个人腿都抖了起来,仓惶想要逃窜,可身后就是大海,哪里还有逃跑的余地。
“他们一定是被野兽吃了,不,不,我们不能再待在这儿……”
“船长,跑,快跑啊!”
顾锦棠站在众人前面,神色并不慌张:“如果是野兽,以对方的速度,我们跑不过。”
没错,短短几秒的工夫,树林里的东西便快冲到森林边缘,即将和他们正面迎上。
率先跑出来的正是拾柴的两人,他们手里哪还有柴,连滚带爬向众人求救:“救命!救命!老虎一样大的野兽!”
众人吓得后退一步,老虎?那可是及其凶猛的动物,就是在场所有人也不一定是它的对手!
顾锦棠抓起一根砍来架锅煮饭的粗树枝,三两下用斧头削尖,毫不畏惧地快步迎上去。
船长——
众人心里大喊,震惊极了,东方少年秀致的背影在他们眼中陡然变得高大。
“吼——”
只见森林树叶飞溅,一道巨大的白色身影从森林里高高跃出来,它起码跳起来三四米高!
它的体型如此庞大,即使作为野兽,也是兽中之王的气势。
它一跃重重落到两名水手的前头,雪白的毛发抖动着,发出一声震怒的吼声,不止落下时地面震颤,连所有人都被他吼得赶紧捂住耳朵。
两名水手吓得软倒在地,所有人都绝望之际,顾锦棠仍挺拔地站立在那,仿佛和野兽对峙。
巨大的白色野兽晃着尾巴,优雅转身,它的头颅高昂,漫不经心看向前面的渺小人类。
呵,是谁敢无视他的威风?
“阿拉斯加。”一道淡淡的声音喊出他的名字。
白色野兽低头,对上一名人类:“……”
众人发现,野兽的尾巴似乎有点僵硬地往下一夹。
顾锦棠眯起眼睛,语气不咸不淡:“出息了,还学会伤人。”
白色野兽感觉后脖子一阵痒痒,原本高傲昂起的头颅,向不足他高的人类低垂下来,然后——
它用头去蹭人类,从他的脸蹭到胸口,发出愉悦的哼唧声,像是在撒娇一般。
没错,就是撒娇。
顾锦棠通过契约,分明是野兽喉咙里低沉的轻吼,他却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气哼哼道:“跟他们开个玩笑而已,你还一见面就凶我!”
“……”
这熟悉的不讲道理的画风。
白色野兽气呼呼道:“你还说一定会找到我,我看你都要乐不思蜀了!”
怔愣一下,顾锦棠把削尖的木棍丢远,还是慢慢伸出右手,放上正撒娇蹭人的野兽头顶。他没想到,对方竟会跟来另一个位面世界,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触。
顾锦棠轻轻抚摸几下,用华夏语道:“还不是因为你造成恐慌……”
再多的责怪,却说不出口了,尤其是大型毛茸茸正在粘乎蹭他。
身后旁观的众人,只见他们的新船长,甚至都没出手便把那头可怕的巨大野兽收拾得服服帖帖!
他刚才说了什么,是神秘的东方咒语吗??
作者有话说:
操作失误,有一半内容没复制上来,过了几个小时才发现;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尔玉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是孤狼2瓶;淡青色烟尘1瓶;
谢谢宝贝们=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