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道学院的宿舍区被一片浓荫笼罩，带来几分清凉。
来往的学生抬头，目光望向三楼角落的阳台，神色讶异。
那阳台上绿叶葱葱，布满高低错落的盆栽，爬藤的、垂吊的植物绿意盎然，在一众空荡荡的窗台中尤为突出。
一张白皙秀气的学生面孔从植物后露出来，他随手揪下藤上一颗青皮小果，凑近鼻尖嗅了嗅，然后试探性地咬一小口……
随后脸上浮现痛苦的神色。
底下的人瞪大眼睛：“我去，别啊！”
与此同时，三楼宿舍内响起一声惊呼：“我去，大神你中毒了？”
顾锦棠回头看，和几天不见的舍友四目相对。在对方紧张的注视下，他唇角抿了抿，面无表情吐出咬碎的果渣。
手中剩下半颗青果，顾锦棠叹一口气，把它扔给清扫机器人。
“这，这不是药园的植物么，我之前还以为你是想转系去炼丹……”舍友发现误会了，尴尬挠头。
“这是我种的粮食。”顾锦棠认真说道。
舍友懵逼地看向他：“……粮食？”
如今时代，人们填饱肚子非常简单，一天只需要一袋五星币的营养液。
更别说道学院独有的辟谷丹药，一粒可以保证半个月不会饥饿。粮食？长什么样？很多人没见过。
顾锦棠摸了摸绿色叶片，目光出神地想着什么，眼底下有不太明显的青黑。他这一个月来没睡过好觉，常常半夜饿醒。
自从一个月前突然发生血脉觉醒，他就没再好好进食过，从前喝惯了营养液，现在一入口滋味寡淡，简直难以下咽。
身体里压着一股悸动，让他很想把看起来能入口的东西都咬一咬，尝一尝。偏偏学院里除了树就是草。
没办法，顾锦棠这几天常往三清殿跑，试图打坐静心，摒除杂念，好继续修行道法。
今晨早课诵经时，老师忽而停下击罄，叹息地说他既然不能沉心静气，坐一上午也难有寸进，不如放几天假休息，等静了心再来……
顾锦棠把这句话自动翻译成“吃饱再来”，深以为然。
手上一不小心把叶子揪断，他回过神。
眼前这株绿藤还是半月前去药园求来的，那时他刚醒，饿得狠了又不想吃营养液，灵光一动想到自己动手种些能吃的食物。
从前连一颗撒上盐的熟土豆的滋味都没尝过，也太可怜了。
半月过去，从药园带来的植物长得葱郁密绿，很快结出果子，只是没成想……
吃一口差点没把他当场送走。
顾锦棠舔了舔嘴唇，极涩的苦味还在麻痹舌尖，青果皮迸发的酸汁让他两腮的肌肉僵硬发酸，对于饮食一直清淡的人来说，太过刺激了。
他抽空冷静地想，这样下去，在学校吃到正常食物的可能性大概为零。
……
顾锦棠穿鞋出门时，正在玩游戏的舍友忙不迭站起来：“真要去啊？只是觉醒失败而已，不要想不开啊大神。”
顾锦棠笑了下，挥挥手跑下楼。
淡青色的道袍显得他有些单薄，身姿修长。枝叶间的阳光落到他白皙秀气的脸上，随着跑动光影变换，几乎晃花路边人的眼。
路上学生的目光跟随他的背影，小声讨论：“刚过去的是咱们学院第一的大神？这么着急去哪。”
“不知道——原来他本人长得这么可爱啊。”
旁边有一位本系同学在，闻言露出奇怪的神色：“可爱？你怕是没见过他凶残的一面……据说他正在觉醒，还是顶级罕见血脉。”
以后怕不是会祸害……啊不，声名远扬到外星球了吧，他心里嘀咕。
另一个稍年长的师兄不禁侧目：“同学你闭关刚出来？消息早传遍了，大神觉醒失败，有可能要离开山海星接受基因治疗。”
“还治疗？我听说这辈子全废了呀。”
“啊？？残废了？？？”
“………”
“现在大概是被系长找去谈休学吧……”
听到的学生不少，便和同伴窃窃讨论起来，很快传扬出去。
……
山海星道学院，系长室里。
“你真的要提前进入灵境试炼？”系长问。
办公室里只有两人，顾锦棠坐在沙发上，系长重新拿了个杯子，给他斟茶。
顾锦棠点点头：“我觉得正合适。”
脚边传来毛茸茸的触感，他低头一看，是只浑身雪白的小狐犬，正吐着舌头热情地蹭来蹭去。
大概是系长养的宠物，顾锦棠不排斥小动物，见狐犬亲人，便用手在桌子底下陪它玩。
系长没注意到下面的小动作，把一杯茶放到他面前，猜测道：“你这时提起，是和觉醒有关吧？”
前段时间顾锦棠进入觉醒期，据研究所分析，他的基因至少可以追溯到上古灵气时期，拥有很大潜力。这一消息差点让他高兴得跳起来！
当得知觉醒失败，不免深觉可惜失望。
顾锦棠简单解释道：“是在觉醒的时候受到些影响。”
月前，他在觉醒时意识陷入一处梦境，那里灵兽以洞为穴，他懵懂忘记自己是人，变成一只灵兽在洞穴中生活两年多。
系长大为惊奇：“可你昏睡才半个月。”
“我也宁愿短一点。”顾锦棠“哎”了一声，“我到来时灵气已经衰竭，灵草稀少，灵兽孱弱，没吃的饿了两年半。”
那段经历他都不忍回顾，一想就饿。
任谁化作幼兽两年，每一天在忍饥挨饿、不停觅食中度过，都没办法不渴望食物。至于血脉的力量……那是什么，能吃吗？
从没听过如此奇葩的经历，系长面色古怪地怀疑：这小子难不成觉醒的是饕餮血脉？
这个节骨眼要参加试炼，真不知说他鲁莽还是胆大。
“试炼进入的位面环境可不会太舒适，一切困难得靠你自己解决。”系长说道，“没有任务，没有限制，就是最难的考验。”
“谢谢您。”顾锦棠听他松了口，带着笑意说，“您也清楚我的情况属于心理问题，试炼位面更适合我无所顾忌满足自己，况且还能修行。”
他上星网了解过，这项科技在娱乐领域的应用非常广泛，深受年轻人喜爱。同时在教育、医疗领域也很普遍，许多人会用虚拟位面做心理治疗。
不过一来外头的虚拟位面治疗费用不低，二来大多是观赏性疗愈，不太适合他的情况。
去农业星的飞船票也不便宜，顾锦棠默默想，不行就上船。反正他的目标明确，要过上一日三餐、美食不缺的人过日子。
——营养液不算，那根本不能叫食物。
系长斟酌道：“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不能通过试炼呢？况且你在位面中会被直播，全校都能看见，失败的后果……你能承受吗？”
系长的担心不无道理，有的学生刚进入便失败退出，被人看到难免觉得丢脸。
“那就顺其自然。”
顾锦棠笑得淡然，身上有股少年人勃发的英气：“先辈有言，‘我命在我不在天’，修道一途没有这番勇气，怎么敢逆天而行。”
系长先是一愣，随即笑呵呵点头。
“好，很好。”他手上浮现一个光球，和蔼道，“已经给你开通权限，你去吧。”
另一头的房间里，一扇虚拟舱缓缓打开。
顾锦棠没有多少时间做准备，好在他也想快点进入位面。
用通讯球给室友发去消息，请他接下来代为照顾阳台上的植物。交代完最重要的事，顾锦棠直接去往灵境大殿。
管理灵境的中年道长看他资料上写的是入学三年，一路感到新奇，把人领到所属的虚拟舱。
“像你这样的新生可没几个。”管理员替他操作舱体，指引道：“待会儿躺进去，把感应片贴在脖子上就行。不用很用力，它会自动吸附。”
顾锦棠自若地点头：“好的。”然后跨步躺进半倾斜悬浮的舱体里。
管理员对这秀气的年轻人有好感，告知他：“你在进入位面后，系统会发送世界的背景资料，注意查看。为保证安全，刚进入时会自动开启直播，三小时后根据你的设置选择开启或关闭。”
这名新生跟其他弟子很不一样，竟然一点也不紧张，让他有点好奇会送到什么世界去。
顾锦棠往脖子上贴好感应片，比了个手势：“可以开始了。”
舱门关紧，虚拟舱缓缓降入主体。
顾锦棠闭上双眼，随着一道绚烂的蓝光闪过，意识进入一片白茫茫中。
虚拟舱平稳运行，当顾锦棠在另一个世界睁开眼睛，这边也更新了他所在的世界信息。
秉着好奇和负责的双重心理，管理员看向舱体上方的屏幕。
“这是二十一世纪的一座豪门庄园，首富顾家家族庞大，试炼者顾锦棠的身份是顾家遗嘱继承人……第三十七位。庄园持有者顾奇山生病住院，自此，顾家人各怀鬼胎，计划着争夺家产……”
管理员目瞪口呆，这个位面平平无奇，真正惊讶他的是新生的运气……
实在是太差了！
呆愣愣连上系长的通讯球，管理员大喊：“又是顾家庄园那个位面，那个疑似有bug的npc的位面，您刚丢来的新生进去啦！！”
与此同时，学院的直播行列刷新，一个新直播间悄然在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