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很快又疲软了下去。
周向东眼尾红起,他狼狈地翻转过身,平躺在姜柠的身旁,开始盯着天花板出神。
他现在真的一无所有了,没有钱,没有工作,甚至不能满足姜柠正常的男女需求……
像他这样的人,本就该孤独终老,现在却自私地拖着姜柠,一天又一天,让她也和自己一样痛苦。他觉得自己应该下地狱。
第二天,姜柠早早地就醒了,周向东却依旧紧闭着双眼熟睡。
他的睡相很好,身子躺得笔直,双手搭在被子外面,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手型相当好看。
姜柠视线往上,又注视着他的脸。他明明是在熟睡,却依旧紧抿着唇角,五官拧巴在一起,连脸上的疤痕都得不到舒展,沧桑感很重,和他身体给人的年轻感觉完全搭不上边。
他一如既往地能够给人冲突和矛盾,姜柠乐呵地笑了声,忍不住俯身低头,轻轻吻在了他紧抿的薄唇上。
睡梦里,周向东感受到了一股湿滑的触感在他的嘴巴上流连了一瞬,可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姜柠正在一旁的卫生间里换衣服。
他一时竟分不清刚刚的感受是真还是梦。
周向东伸手搓了搓疲惫的脸,然后猛地撑起身子靠坐在床头,打起精神,微笑着问:“几......几点了?”
他连声音听上去都有点蔫,姜柠回头看着他,隔着卧房和卫生间的那层半透明玻璃,她并看不清他的神色。
“八点多了,周向东,你又睡懒觉了,我以后是不是得给你改个名呀?”
“改……改成什么?”
“小懒猪。”
“……”
周向东的脸全红了。姜柠适度的调侃来得那样及时,他心底的阴翳得到疏解,忍不住起身朝她走近,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了她。
他将整个头都埋进了姜柠的肩窝,往她的发间拱来拱去,直到姜柠受不住痒意想要逃走,他才按耐着停了下来,轻声说:“姜柠,谢谢你。”
他果真是个自私至极的人,眼前的人能给他太多温暖了,现在的他一无所有,却根本没有办法强迫自己离开她,依旧想要待在她的身边,甚至想要霸占她的一切。
此时姜柠已经换好了今天出行的衣裳,是昨天在东关街买的,上身是一件仿民国时期的白色七分袖的衬衣,下身搭配一条齐地的淡蓝色百褶布裙,脚上则穿着一双刺绣的老北京布鞋。
为了跟这身衣服搭配,姜柠今天还特地用发簪将自己及腰的长发盘在了脑后,还画了一个复古的淡妆。
她乍看上去就像一个穿越过来的人,不过倒是和老街的韵味如出一辙,非常相配。
“我们之间,不说那个字。”
“嗯,好。”
周向东稍稍松开了她,却没完全放开,姜柠还有一对耳环没戴,于是在她怀里转了个身,又开始对着墙上的镜子戴耳环。
周向东一直盯着镜子里眉目如画的姜柠看,看着看着,又忍不住将人环紧了,打趣说:“打扮得这......这么好看,做......做什么?”
姜柠开始狡黠地笑,转身环上周向东的脖子,说:“还能做什么,当然是给情哥哥看的。”
气氛就此变得暧昧,周向东喉头浮动,搭在姜柠腰上的手掌忍不住收紧,眸光中的隐忍一闪而过。
姜柠注意到了,她红了红脸,神色微微暗淡了下去,然后撒手放开周向东,率先一步走出洗漱间,给周向东腾出了足够的洗漱空间。
姜柠出去后,周向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咬了咬牙,在所有暴戾涌出之前,快速打开水龙头,不断地用冷水冲洗着自己的脸。
他们这天去了扬州的大明寺。
天底下的庙宇大同小异,有庙的地方,必有佛祖和菩萨。当他们走到寺内最里间的一座佛堂的时候,周向东一眼就看到了位于正中位置的如来。
他忽地想到三年前,姜柠在法喜寺祈福的那些画面。
当年,她就是跪在这样一尊佛像面前,颔首低眉,双手合十地祈求着一个愿望。她并没有将那个愿望告诉他,但周向东知道,那里面必然有他。
如今他们又来到了佛祖面前,他很好奇,姜柠这次又想求些什么。
周向东出神地看着不远处走来走去、东瞧西望的姜柠,却发现她在佛堂里转了一圈,并没有上前参拜的打算。
姜柠觉得这个佛堂并没有什么好看的,待了没几分钟,就朝门外走,打算再去其他地方逛逛。
她一脚踏出了门槛,周向东在她后面,伸手拉住了她。
姜柠被迫停步,她回头看着周向东,不解地说:“嗯?怎么了?”
语气多有娇嗔,周向东舔了舔唇,声音极轻地说:“姜柠,你不……不打算……拜拜么?”
姜柠身形为之一顿,她顺着周向东的话,抬头看了眼高高在上的佛像,而后摇了摇头,说:“不拜,我不信这个了。”
“……”
周向东惊诧地看着身前比他低了大半个头、身子瘦小柔弱的姜柠,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姜柠说她不信这个了,那当年她所求的那个愿望,如今在她心里,是不是就……不作数了?
周向东跟着姜柠一起望向了身后的如来佛像,他说不清楚自己此刻到底是什么心情,只觉得心头又沉又涩,满腔的绝望一阵一阵地汹涌而来,容不得他有半点喘息,直直就要将他彻底淹没。
是姜柠的声音将周向东从无边的绝望里拉了出来。她说:“人定胜天,我们的未来,只要相信自己就行。”
姜柠说完,低眉握起周向东的手,而后又坚定地抬头看着他,说:“所以周向东,不管现在还是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希望你都不要退缩,你只需要……”
姜柠哽咽了一下,眼中开始弥漫起了一阵若有若无的雾气。佛堂里安静极了,时不时会传来几缕香火的气息,她微微眨了眨眼,才得以把剩下的话说完。
“你只需要一直站在我身边,让我回头能够看见你就好。”
看到了,内心就充盈了,就有了力量和勇气,去走人生那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路。
姜柠说话的声音很轻很轻,可一字一句都刻进了周向东的心里。他的脸部因为动容,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然后像是忍无可忍般,一把搂过姜柠的腰,将她紧紧地拥进自己的怀里。
“姜柠啊……”
因为很用力,周向东的怀抱一直在颤抖。姜柠被他的力度抱得踮起了脚尖,她索性将头靠在周向东的肩上,双手回拥着他,眼眶里一直隐忍的泪水,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
“嗯,我在。”
我一直在。
纵使你已千疮百孔、身心俱疲,但我依然愿意站在你的身边,陪着你,守着你,直到你彻底好起来。
“姜柠,你愿……愿不愿意嫁……”
情意来得悄无声息,那般猛烈。周向东差点说出了自己的心事,可不凑巧的是,此时刚好到了大明寺的礼乐时间,刹那之间,佛经的颂唱声从音响里四散开来,生生将他没有说完的话语淹没了。
姜柠没有听清,她挣开些许周向东的怀抱,疑惑地抬头看着他,说:“我愿意什么?”
周向东如梦初醒,突然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什么也说不出口了。他抿唇不语,厚重的情意无可发泄,只得低头,将姜柠脸上的眼泪吻去之后,又对准她的唇瓣,发狠似地吸吮舔舐。
他刚刚定是疯了,一时之间竟然想问姜柠,问她愿不愿意嫁给他。
他根本不配将那个问题问出口,连短暂的在一起都觉得万分歉疚,夜不能眠,更何况是让她委身嫁给他?
他定是疯了。
因为心里有事,周向东彻底没了旅行的兴致。姜柠看出来了,只好将下午的行程作罢,带着周向东一起回了酒店。
回去的路上,姜柠小心翼翼地问周向东:“你是不是觉得扬州不好玩啊?”
周向东没有出声,他只是摇了摇头,一边往前走,一边默默地将姜柠的手牵得更紧了一些。
傍晚的时候,天空难得地出现了火烧云,将西边的大半边天都染得姹紫嫣红。
姜柠和周向东并肩站在酒店房间的小小阳台上,一起远眺着天际。在火烧云最盛的时候,姜柠将自己的头斜靠在了周向东肩上。
周向东微微侧目,他看了姜柠一眼,然后安静地伸出手臂,手掌包裹住了她瘦弱的肩头。
那一天,他们肩并肩,静默地站在一起,很久很久。
慢慢的,天边暗红色的云肚彻底沉下了地平线,夜又来了。
姜柠发现周向东的嘴角有一下没一下地抿着,她知道他想抽烟,却又怕熏着她,于是微微一笑,体贴地走进房间,将整个阳台都留给了周向东。
六月的天的确是太热了,姜柠浑身都觉得汗腻的慌,进到房间之后,便收拾好衣服去到浴室,准备洗个澡。
卫生间和房间是由一面半透明玻璃隔起来的,里面的马桶和淋浴设计成了干湿分离的模式,因此浴室只有两个平方左右大的一长条,洗澡的时候想要转个身都会觉得拥挤。
姜柠先在外面将衣服都脱了,然后才踏脚走进淋浴室。
她打开花洒,细密的水珠喷了出来,淋在她的头发上、身上、脚上,一开始流出来的水还有些凉,她站在小小的淋浴间里,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她无法自控地想起了自己和周向东这段时间的相处。说实话,很难熬。她是一个正常的女人,有正常的生理需求,尤其是周向东回来之后,夜晚对她而言,简直就是噩梦。
没有什么可以比心心念念的人就躺在自己身边却不能碰更让人糟心的了,周向东虽然存在那方面的障碍,但也会冲动,也会渴望,而每每那个时候,那份难言的糟心,就会变成两个人的。
姜柠真的希望周向东能够尽快好起来,可不管要多久,她都愿意等他。
她深深地爱着他,她并不能用任何一种语言描述出他们之间的感情,但她无比清楚,要是周向东哪天再次离她而去,那会要了她的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