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椿紧抿着唇,极力挣扎。
俑人梧看了他一眼,又道:“作为郡城隍,帝朝中枢局势有变,我需要随时联合周边郡县,以作应对。”
孟椿只能妥协。
“行了。”他道,“我来就我来!”
俑人梧眼底快速划过一丝笑意。
孟椿看得他一眼,还是问道:“阳世那边厢……你可还有别的话要提醒他们的?”
俑人梧细细想了半饷,却是摇头:“没有了。”
他看向孟椿,还劝道:“你也别说太多。他们都已经不是小郎君了,只要大体上没有差错,就随了他们去吧。”
孟椿沉默许久。
俑人梧只陪着他坐。
“只要大体上没有差错,就随了他们去但如果,”孟椿没有抬头看俑人梧,“他们真的在大体上出了差错呢?”
就像武帝司马檐一样的。
这次,沉默的人却就换成俑人梧了。
等了好一阵,孟椿得到的都只有沉默,他便什么都明白了。
他笑着,抬起目光来。然而并不是看俑人梧,而是望着书房外隐隐带着晦暗的天光。
“如果这情况真的出现,你也是会动手的吧?像高祖宣皇帝一样?”
俑人梧没有再沉默,他开口了。
“我曾跟阿彰说过,待日后,如果安阳孟氏的表现让他很不满意,甚至是失望,他可以对安阳孟氏出手。”
孟椿陡然偏转了目光,死死地盯着俑人梧。
俑人梧却是极其平静。
他迎着孟椿的视线,一字一顿说得极其清晰。
“是的,哪怕是像高祖宣皇帝一样对安阳孟氏下狠手,也无不可。”
孟椿吸了一口气,吐出,又吸了一口气,又吐出。
如此几番重复以后,他才缓慢开口道:“你真是够狠心的”
俑人梧偏开了目光。
“不这样,焉能得我安阳孟氏代代昌盛兴旺?”
孟椿自然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然而
“我做不到。”
俑人梧完全没有要开口劝说的意思。
因为他知道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孟椿他
也是一个合格的族长。
“但阿彰要是真的动手,我也不会阻拦。”孟椿最后道。
俑人梧唇角弯起,说:“好好教导他们吧,纵有腐枝败叶,也莫要让它们祸害了枝干。”
孟椿点头:“我知道。”
孟椿打点起精神,便没有在俑人梧这里久待,直接就告辞。
俑人梧看着孟椿离去,随后就回到书案后头,继续处理案头上挤压的文书。
孟椿一路出了郡城隍府,径自去往安阳孟氏的祠堂。
不错,在阴世天地里,安阳郡中也有一座孟氏祠堂。这祠堂不仅仅供奉着安阳孟氏族里德高望重的族人,还是连接、联络阳世安阳孟氏族人的礼器。
有祠堂帮助勾连阴世阳世两方天地,孟椿能省去很多力气。
就是在安全和隐秘程度上,也会得到大幅度的提升。
孟椿联络的是他的嫡长孙,安阳孟氏在阳世中的当代族长孟汧。
孟汧并不愚钝,只一感觉到忽然而来的睡意,他便明白了什么。
遣退身边的人,孟汧脑袋一低,便也入了梦境。
见得站在祠堂里等着他的孟椿,孟汧神色越发的凝重。
“阿爷,可是阴世里发生了什么变故。”
孟椿凝望着自己的嫡长孙,神色复杂。
孟汧心头越发的不安,不禁又询问了孟椿一遍。
孟椿整理了心情,将他们在阴世天地里的发现与孟汧简单说过一遍。
孟汧紧缩着眉头。
“阿爷的意思是接下来司马氏的皇位传承,不太可能还留在武帝这一支血脉手里?”
孟椿先是点了点头,随后想到了什么,猛然直视着孟汧:“你为什么问这个?!你难道还想要掺和进司马氏一族的皇位传承?!”
被孟椿死死盯紧的孟汧当即摇头:“没有!”
孟椿还自不放心,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孟汧。
孟汧只得道:“并不是我,是孙媳温氏。”
孟汧所说的孙媳温氏并不是旁人,而正是那样孟氏这一代的嫡长孙媳,是泉郎的生母。
“温氏?”孟椿皱起了眉头。
孟氏这一代的嫡长孙媳也是出身大家,虽然比起孟氏来说,温氏一族的实力是更薄弱一些,但也很是不错了。
“是温氏一族那边的动静?”孟椿问。
孟汧点头:“温氏近来有一桩喜事,他们一个郎君因治民有方,迁为中枢八品门下主事。”
八品门下主事而已,并不是什么紧要的官位,起码不值当孟汧这位安阳孟氏的阳世当代族长在这个时候拿出来特意跟孟椿言说。
孟汧自己显然也明白,所以他很快将真正的重点说道出来:“这位任职中枢八品门下主事的温氏郎君生有一个貌美才高的女郎君,这位女郎君,如今已经入了贾国舅的府上。”
孟椿眸色沉沉。
孟汧察觉到了,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那女郎君如今是贾国舅府上美姬,甚得贾国舅一个庶孙的宠幸”
温氏,又是温氏!
都是世族,温氏打的什么主意,都不需要孟椿、孟汧等人仔细琢磨,只一眼,就什么都明白了。
那贾国舅的庶孙也是。
那庶孙姓贾,出身贾氏,虽是庶出,但仍是实打实的世家子。似这样的郎君,可以爱重女色,却很少会真正的色令智昏。
“你可看清楚了?”孟椿问。
孟汧苦笑,低声回答道:“看清楚了,自那温氏女郎入了贾国舅府上后,温氏一族就在渐渐向着贾氏靠拢。”
“那温氏女郎与其说是贾郎君的宠姬,但实际上,应该是温氏投向贾氏的桥梁。”
孟椿不置可否,只又问他:“那温娘子知道这事情吗?”
孟汧不说话,但这已经是最明白不过的答案了。
孟椿缓了缓,再问:“她必定也知道我孟氏的立场,她自己是个什么打算的?”
孟汧仍是不说话。
孟椿怒气又往上升了一层,却是问:“她如今在族中如何?她待泉郎如何?”
孟汧仍旧只能沉默。
孟椿怒极反笑:“看来,她这是有恃无恐啊?认为我们孟氏不会拿她怎么样?”
明明知道自己真正的倚仗是泉郎,却又不愿好好待泉郎,非要折腾泉郎,那温氏女这是魔怔了?!
“她夫郎呢?那小子怎么说?”孟椿最后问道。
孟汧低了低头。
孟椿面上神色彻底冰冻了。
到这时候,他已经不是生气那般简单了,而是莫名而来的一种失望。
孟汧察觉到了孟椿的情绪,急急抬起头来,唤道:“阿爷,那小子也只是心疼自家娘子,他也很为难”
孟椿忽然打断了他:“然后,你也心疼那小子?”
孟汧张了张嘴,哑然失声。
“现在泉郎是在你院子里还是他祖父院子里?”孟椿问。
孟汧道:“在,在他祖父院子里。”
“嗯。”孟椿应了一声,“你心疼你的孙子,你儿子也心疼他的孙子,各自心疼一个,倒也还算公平”
孟椿话是这样说的,但孟汧却并不为之欣喜。
“阿爷”他唤道。
孟椿叹了一声,近乎自言自语地道:“我原还以为,令泉郎他祖父母亲自教养泉郎,就可以不用太在意了呢。万万没想到,原来还有你这一茬”
孟汧面上有些羞愧,但还是道:“阿爷,阿颍他只是心软,那毕竟是他明媒正娶、为他生儿育女的娘子,他”
孟椿面上的冰冻消融,露出的却不是缓和,而是另一种接近无言的平静。
“所以呢?”他问,“所以就由着那小子放纵他娘子,最后还要拖上一个温氏?”
孟汧还想要再说些什么,但孟椿已经不想听了。
“我理解了高祖宣皇帝,我也理解了阿梧。”孟椿说道。
孟汧心头猛然一跳,更觉不好。
梧族叔祖父?这里头竟然还有梧族叔祖父的事情?还有,阿父他理解了高祖宣皇帝?
高祖宣皇帝要怎么做,他可是刚刚才听阿爷说过的!
现在阿爷说理解高祖宣皇帝,那是不是意味着,如果有必要,阿爷也会似高祖宣皇帝一样对安阳孟氏一族出手?还有梧族叔祖父,是不是梧族叔祖父也会?
孟椿平静地看着孟汧,道:“阿梧跟我说,他告诉过阿彰,如果族里真的有人任意妄为,且屡教不改,他尽可以下狠手剪除这等腐枝败叶,必不能让它们影响到主枝”
“我原本还觉得阿梧他太狠,但现在”
“阿爷!”孟汧唤了一声,顾不上冲撞,直接就打断了孟椿的话。
“你怎么能这样想?!阿颖他虽然对温氏心软了些,但也算不上是我安阳孟氏的腐枝败叶吧?!阿爷,你是不是对阿颖太严苛了?!”
孟椿只是凝望着他,不点头也不摇头,面上神色近乎凝固。
“阿爷”
看见这样的孟椿,支撑着孟汧的那一口气反倒是先泄了。
“冷静下来了?”孟椿问。
孟汧紧抿了唇。
孟椿又问:“你是不是觉得阿梧说这样的话,就是在为了分宗做准备,就是为了不让我们嫡长这一脉影响乃至是干涉阿彰,就是想着要将我们嫡长这一脉撇下?”
孟汧脸色阴沉下来:“我没有这样想!”
“是吗?”孟椿只问,却不说信还是不信。
孟汧也没有要跟孟椿继续辩解的意思,只沉着脸不说话。
“若阿彰和阿梧真是这样想的,作为你的儿子,阿庙又怎么能跟在阿彰身边,暂时为他打理帝都洛阳里的事务?”
孟椿近乎俯视一样看着孟汧,缓慢道:“醒来以后,看什么时候合适,将泉郎送到阿珏那里去吧。”
直到这个时候,孟汧才抬起视线:“阿爷,你这样做,要将阿颖置于何地?”
“阿颖他是我安阳孟氏未来的宗子!”
将泉郎放到他祖父母院子里,还能说是孟颖孝顺,让长子为他承欢膝下。外人再如何都不会怀疑孟颖,但如果将尚在襁褓中的孟泉送出宗支长房
那旁人会怎么看阿颖?!怎么看他们宗支长房一脉?!
孟椿凝望着孟汧许久,终于道:“那便随你吧。”
梦境陡然破碎,孟椿转身,径自走出这破碎的梦境世界。
孟汧从梦境中醒了过来。
他久久没动,只直视着帐顶,眸光沉沉。
直到天色渐亮,孟汧才坐起身,从帘帐中走出。
洗漱过后,他对躬身站在身侧的管家道:“去请各位族老到祠堂说话。”
管家等了等,没有等到另一句话,不觉抬起头来觑着孟汧的脸色。
虽然这样请孟氏一族各位族老往祠堂说话的大事,一年里头都未必能有两手之数,但每一次出现,少郎君和孙郎君都必是要出席的。
少郎君不必提起,他是宗子,这样的大场面他是定要旁听的。可孙郎君却没有这种理所当然的资格。倘若没有郎主特意嘱咐,那孙郎君他也是不能在这个时候靠近孟氏祠堂的。
孟汧回望着管家,只道:“去吧,还等什么?”
管家便明白了,他低头应得一声,转身退去。
孟颖得到消息的时候,孟汧两人已经到达祠堂了。他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动静。
坐在他旁边的温娘子还有些不解,问他:“阿爷这是忘了叫上你?”
孟颖不说话。
温娘子见得情况不对,仔细想过几遍,脸色也渐渐白了。
这一处花厅里,明明还是风暖茶温,却仿佛在刹那间失去了所有的温度,冻得人心头发寒。
安阳孟氏的祠堂大门开了又关,待关上的祠堂大门再次打开以后,整个安阳孟氏就忙碌起来了。
上到安阳孟氏的宗支族长孟汧,下到孟昭孟显这等年岁的小郎君,全都忙得脚不沾地。
哦,对了,安阳孟氏族中成年未成年的郎君女郎里,也就孟颖一个例外。
倒也不是就没有事情分派到他手上,而是分派到他手上的那些事情,不论是质量还是数量,都不甚匹配他未来宗子的身份。
倘若不是整个安阳孟氏都忙得不可开交,似这样的事情,必是会被人压在心里翻来覆去地琢磨的。可饶是如此,这件事还是被不少有心人记了下来。
哪怕后来传出孟颖娘子温氏病了的消息,也没能完全打消那些人的疑虑。
毕竟,孟颖是宗房宗子的嫡长子,未来的宗子,莫说只是他的娘子温氏身体病了,就是他自己病了,只要这病不耽误处事,该分到他手上的事情也必定会被送到他案头。
哪里能是像现在这样的?
那些孟氏族人琢磨的事情,孟蕴这个小女郎却不太放在心上。她惦记的,只是家里的父母兄长。
往常时候,虽然阿父也忙,但顶多就带了一个长兄在旁边帮忙分担,总还会留下二兄在府里支撑门庭,照应各处。
可现在呢?
现在,连二兄都被阿父和长兄带走了,只有她在帮着阿母分担府上的内务。
着呢说起来,她也比往年时候忙多了,可她还是很担心阿父阿母和两个兄长。
无声叹气,孟蕴站起身来,将手中的卷宗递给面前的女侍。
“给阿母送过去吧。”她道,“这里头的事情我都已经理过一遍了,待阿母看过,觉得无甚问题,便分派下去,着她们按照这里头的安排做事吧。”
女侍恭敬应得一声,双手碰过卷宗就退了出去。
孟蕴站起身来,在屋里团团看过一遍,忽然往外走去。
守在她身旁的女婢连忙跟上。
“女郎这是要往哪里去?”
“去小厨房。”孟蕴脚步不停,却回答道。
女婢有些不解,虽然早先有一段时间女郎得了空就守在小厨房里,但那是因为娘子身体亏空,需要喝药调补。
可现在娘子的血气不是已经调补回来了吗?怎地女郎还是要往小厨房里钻?
孟蕴声音轻快:“阿母的血气是给补回来了,但眼下又忙了起来,我担心她太累了。还有,阿父、长兄、二兄这几日也忙,尽是早出晚归的,我也担心他们”
“我得替他们煮些汤水备下,多少好让他们补一补。”
女婢仍自有些反应不过来,只下意识地重复着:“汤水?”
孟蕴重重点头:“对,汤水!汤水能养人呢。”
女婢看了看孟蕴面上眼底盈满了的雀跃,不禁暗自点头。
看来,女郎很喜欢折腾汤水呢
女婢抿着唇小小笑了,却也利索上前,帮着孟蕴挽起袖子。
“女郎,我也来帮你。”
“好!但东西得我自己来挑,”孟蕴轻快道,“不同的药材,因着年份、产地的不同,药性也大不相同呢,我都得亲自看过,才好调配汤水的药性!”
这样说着的孟蕴严肃着一张脸站在药柜前,探身去看药柜里收着的诸多药材。
女婢听得这话,郑重点头,回答孟蕴道:“女郎放心,我明白的。”
孟蕴抬头冲她笑了一下,又低下头去,专心挑拣药材。
阳世安阳孟氏里的动静,孟彰才刚从童子学里归来,就听守在孟府里的孟庙提起过了。
孟彰随意点头:“我知道了。”
他并不担心阳世安阳孟氏里的动静太大,以至于惹得旁人瞩目。孟椿、孟梧和孟汧都不是蠢人,他们知道什么叫分寸,也明白什么叫掩人耳目。
倒是孟庙
孟彰看向站在他面前的孟庙,问:“庙伯父可是有事?”
孟庙欲言又止一阵,又细细打量过孟彰的脸色,到底还是跟孟彰开口了。
“阿彰,”他将孟颖受到的冷待跟孟彰提了一提,才问道,“你知道阿父他是怎么了吗?他一向,都是很疼宠阿颖的?”
虽然年岁上有些差距,但孟彰真的是跟孟颖同一个辈分的,所以孟庙也是孟颖的叔父,而且是亲叔父。
而孟庙所说的阿父,也不是旁人,正是孟汧。
孟彰细看了孟庙一眼,又收回目光来。
“我不知道。”他道。
孟彰那一眼,陡然拉回了孟庙有些涣散的心神。
他不由得就尴尬地笑了笑。
是了,孟汧也好,孟颖也罢,那都是宗支嫡长房一脉的事情。
孟彰作为安阳孟氏的麒麟子,身份本就特殊,若再轻易涉及宗支嫡长房一脉的事情,怕是宗房嫡长一系里的各位郎君娘子,就要多想了。
孟庙转移了话题:“阳世里他们都开始做事了,阿彰,我们是不是也应该要做些什么?”
孟彰看向孟庙的目光越发的怪异。
孟庙又一次反应过来,更是尴尬。
如果他们如今还待在安阳郡里,族中或许还会分出一些事情交由他们负责,但现在他们是在这帝都洛阳,在帝都洛阳上上下下数不清多少的眼睛视线范围内
他们能做什么?他们能敢做什么?
“咳。”孟庙自己干咳一声,低头不看孟彰,“是我忙乱得脑子糊涂了,阿彰你不必理会我,你自修行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他说着,直接就从座上站起,几步走出书房去了。
孟彰看着孟庙的身影彻底离开,又张眼往阳世的方向看过一阵,才收回目光。
也没见他有任何动静,他腰间一枚玉环便亮起了灵光。
灵光扩散收敛的那瞬息间,孟彰整个人也已经消失不见了。
在湖中白莲莲台上坐下,孟彰不像往常那样直接便开始修行,他略略等了等。
不知是不是因为上一次给孟彰助益,消耗了它们自己的本源的缘故,这一次孟彰等了好一阵子,才等到了从湖底游出的银鱼们。
银鱼们拍打湖水的尾巴似乎也黯淡了去。
孟彰微微皱眉,又往随身带着的小阴域中看过一眼。
从湖底里游上来的银鱼们察觉到了孟彰的目光,齐齐往他这边看过来。
人与鱼的目光碰撞在一处。
银鱼们在湖水里静默片刻,又更往上游了一些。
孟彰垂眼,对它们笑:“昨日里,是你们帮了我吗?”
银鱼们没有任何反应,还似早先时候一样慢悠悠地绕着莲台游。
那尾最为灵动的银鱼倒是多看了他两眼。
孟彰伸出手去,点了点那尾银鱼的脑袋。
“多谢你们了。”他道,然后又问,“我看你们不似往常时候生活,是太过倦乏了么?”
银鱼的尾巴不轻不重地甩在了孟彰的手指上。
这不算生气,根本就只是在跟孟彰玩闹。
孟彰面上笑意加深了些:“你们要不要吃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