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湘心里本来就有一定的准备,所以听到刘记者说的话,也不是很失望,感叹道:“我就知道立本人没安好心。”
“之前立本人就在故意找茬。好多人还以为立本是在假装想打仗,遮掩东北的事,谁知道人家来真的。”刘记者恨铁不成钢的说道:“立本人连东北都给占了,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居然还有人对他们抱有期待。”
这仗也不是突然打起来的,前阵子的时候,报纸上的新闻就有预兆。
先是几个立本人故意去招惹正在训练的义勇军,双方打起来之后,造成了一死一伤,警察也没抓到凶手。后面又有几个立本青年,放火烧了一家工厂……可见他们的态度有多嚣张。
当时白湘看到这些新闻的时候,都忍不住唾骂了几句,更别说报纸上那些嘴毒的文人。因为东北沦陷的事情,大家本来就不待见立本人,现在更是恨不得把这些立本人赶出上海。
可报纸上骂翻了天,政府的态度却十分软弱,根本就不敢跟立本起正面冲突,一直避让,可避对最后,该来的始终还是来了。
“幸好咱们还有一些将军和士兵铮铮铁骨,心里早就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否则火车北站这样的交通枢纽被立本人给占据了,那还了得。”刘记者最近没少跑前线去拍照写新闻,对前线的战局也有一定的了解。
正是知道前线战士的英勇,所以刘记者现在骂的都是大领导。
因为九一八事变,立本入侵东北,所以蒋司令下野,另外一为大领导上位,但这位也没有力挽狂澜的本事,东北局势复杂,他没能力解决,财政困难拖欠军费,他也没办法解决,最后他递了辞呈,换了另一位大领导……上海这边打起来之后,那位大领导下台,蒋司令又重新站了出来。
北方的百姓还在水深火热之中,可上层却在进行权力更迭,看得白湘都忍不住摇头,更别说刘记者他们这群进步人士,气得天天在报纸上骂人,蹦跶得格外欢实。
像刘记者那样的人,是静不下来的,白湘也没劝他在后方躲着,只说道:“你也别太往前凑了,战场上刀剑无眼,别被误伤。”
“你放心,我会注意的。”刘记者不在意这些事,说道:“我先走了,待会儿还有事。下次我就不给你送菜了,家里没青菜你就去找郑成。”
白湘一脸淡定,“没事,再过两天菜市场就该开门了。”
听了几天的炮声、枪声,老百姓们也都听习惯了,而且飞机只在那几个区域飞,大家都还要生活,不可能躲在家里一直不出来。
真正的底层百姓,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积蓄,能够支撑这种只进不出的生活。
宋招娣要是没改嫁,以她当初的负担,在家里多待一天,她估计都愁得不行。
小作坊那边,年后就已经开工,因为有很多人的情况跟宋招娣一样,断了生活来源,下个月家里可能就要饿肚子。
那些大的百货公司,基本都在租界内,生意虽然受了点影响,但也不至于倒闭关门。
现在刘玉住得近,每天早上白湘都是和刘玉一起去上班。
“街上的黄包车都在涨价,咱们是不是也该给小孙涨工资了。”白湘和刘玉商量商量道。
“是该涨工资的。自从我搬到租界来住,小孙还负责接送我俩,工作量大了不少。”刘玉说道:“下个月就给他发25元吧。”
之前她们两个分开住,上下班都是各管各的,小孙就只负责工作上的事,比如去百货公司送货之类的,作坊里的工作并不清闲,拉车又是体力活,所以小孙的工资不低。
年前小孙就靠着攒的工钱,又买了一辆二手的黄包车,租出去收租去了。小孙的目标就是哪一天自己能开个租车行,坐着不用动,就等着收租就行。
收租这样朴实美好的愿望,刘玉经过这么多年的奋斗,原本已经实现,结果一颗炮弹下来就给她砸没了。
“那片地方还打着仗,我们也没想着重建的事。但昨天老罗惦记,又跑去看了一眼。你猜怎么着,我们家的砖,被人偷了一半走。”刘玉说起这个也是一脸无奈,“你说那些人怎么就不怕子弹呢。”
“这世上总有铤而走险,不要命的人。”白湘说道:“照现在这情况,你那新房的砖木,估计会被搬空。这个月分的钱,你还是多那一些回家吧,免得重建需要花钱的时候,你突然拿一大笔钱出来,惹老罗怀疑。”
也是刘玉她们倒霉,离她们新房没多远的地方,就是一片棚户区,这里面要钱不要命的人格外多,半夜偷偷搬砖的事情,估计就是他们这些人干的,位置还方便。
没打仗的时候,这些建房的材料,老罗自然会安排人守,可现在那边时不时的就要炸两声,哪怕出高价,也没多少人乐意往那边跑。
刘玉还有大量的私房钱,所以她心不慌,但老罗不行,他手里可没多少余粮,现在住租界的房子,一个月的租金要四五十,为了刘玉肚子里的儿子,老罗倒是舍得花钱,可当后面两个月的租金没着落,新房那边的建材又被偷的时候,他也急了。
“昨晚老罗就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今天一大早就去找他的狐朋狗友去了,估计是在想办法弄钱。”刘玉说道:“我在那块地上花了五千,不准备再多贴钱进去,这个月我就拿100元回家,也够我的房租和生活费,余下的老罗自己想办法。”
当初买那块地的时候,波折不断,刘玉出了钱,又受了气,结果租金都被老罗花了,她之前投进去的私房钱,仿佛是打了水漂,所以这次刘玉可不准备出钱。
“我的钱都攒着,以后我自己单独买租界的房子。”
白湘说道:“我现在住的这种小房子都已经涨到三万了,翻了一倍,这房价后面肯定还会涨。你现在手里也才一万多点,一直攒着也不划算,还不如买地收租,以后再转卖。”
租界房价没涨的时候,白湘劝刘玉买租界的房,现在房价都涨成这个样子了,白湘自然劝她另做投资。
“反正这钱也没处花,先攒着吧。”刘玉无所谓的说道。花钱建房收租这事,刘玉一点甜头都没吃着,所以对这事也没什么期待。
但白湘说的也对,钱生钱才是硬道理,刘玉想了想说道:“要不我们再买几台缝纫机,或者尝试一下卖毛呢大衣。”
呢料太贵,压货的成本太高,白湘都没往这方面想过,反倒是刘玉的心更大。
“因为最近打仗的事闹得,好几个跟我们差不多的小作坊都不干了,正在面卖东西,我们刚好可以去接手他们的缝纫机和工人。”刘玉当初花钱跟人打听消息,现在那几个作坊倒闭,也有工人来问她这人儿招不招人。
白湘有些为难,说道:“哪怕现在没多少人跟我们抢生意,但现在的市场也不好。”
那几个作坊关门,也不是因为白湘她们搞商业竞争。除了当初故意让他们抄自家的款式,让他们压货卖不出去,后面那些人没照着抄之后,白湘就没管了。
不管是染布厂还是成衣作坊的生意,都不是那么好做的,尤其是这几个月风波不断,先是立本人垄断市场涨价,后面东北沦陷之后,大家又开始抵制立本的产品,到现在立本人和上海驻军打仗,立本人的尾巴又翘了起来……
这样不太安定环境,对白湘他们这样的小老板,影响格外大。而且其他作坊也不像白湘,能跟得上大家追求的潮流热点,生产出来的衣服没人买的话,就只能堆在仓库里,相当于赔钱。
内忧外患之下,当初学着白湘她们开作坊的好几个老板,都已经准备关门跑路。
对扩大生产规模这事,白湘抱以谨慎的态度,这场仗还要打几个月,未知因素太多。而且她还担心老罗,哪怕刘玉对孩子父亲这事,既镇定又坦然,但白湘还是莫名心虚,不敢让作坊太张扬。
“买缝纫机的事情就算了。大衣倒是可以做,先做一批货出来试试水,不弄太多,免得成本扛不住。”
刘玉正愁自己的钱没处投资,也不担心成本的问题,说道:“那就按你说的办,你先把款式和版型定好,我去找布厂谈价格。”
白湘瞧了瞧刘玉的肚子,有些不放心的说道:“这事我还是陪你一起去吧,现在那些染布厂纺织厂的立本人,肯定又张狂起来了,你去别被气个好歹。”
之前抵制立本公司的货物,立本人都识趣的躲幕后去了,现在立本军队一来,那些人又冒了出来。
“不用。我是去订货的客户,哪怕是立本人也不会对我耍威风。”刘玉说道:“而且我又不傻,知道那家工厂有立本人参股,我肯定转身就走。”
白湘:“没错,就该这样,订货之前先打听清楚,不能坏了我们作坊的口碑,咱们不占那点小便宜。”
白湘和刘玉都不是性格奸猾的人,说抵制就抵制,绝对不掺水,哪怕立本人只是有股份,她们都会避开这个工厂。上海还不是立本人的天下,还没到她们服软的时候。
现在前线在打仗,她们这群躲在后面的人,战场上帮不上什么忙,也不能躲在后方捣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