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今年高考的特殊情况,许多学生都发挥失常,平均分有史以来最低。
苏志宇的成绩算不上很好,但放眼整个京都,还算是中上水平。
再加上白家苏家从来没出过学习成绩好的后辈,哪怕苏志宇这次没考好,放在这两家人之中,也足够傲视群雄了。
高考这种事情,向来是起起伏伏。
白琴和苏涛在苏志宇高考之前,也曾做过无数准备。
考得好自然皆大欢喜,要是考得不好,两人定然要竭尽全力,帮苏志宇在白家和苏家稳固地位。
毕竟他们夫妻两都没什么才能,不受家族重用,指望着家里的财产过日子。
凭他们的本事,是拿不到什么钱的,一切筹码都压在了孩子身上,苏心怜虽然冰雪聪明,到底还是女孩,现在又在国外,不需要他们操心,两人专心照顾好苏志宇就行了。
就算考得差一些,只要比家族里的同辈优秀,苏志宇依然是白家和苏家最看重的年轻人。
但两人怎么也没想到,等了一晚上的成绩,等来的全是沈惠惠的喜讯。
苏志宇心情低落,白琴情绪糟糕,苏涛呆呆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棋和白书不落井下石都不错了,更不可能替他们说好话。
最终,一顿饭在奇怪沉闷的氛围中结束。
高考过后,便是中考与初考,伴随着几场大考结束,炎炎夏日中,漫长而又愉快的暑假终于来临。
A中和S中都位于较中心的位置,两所学校一左一右,正好将一条路分叉成两道。
从白家老宅去公司,S中或者A中是必经之路。
之前每次路过这里,白启智的车子走的都是A中这条路。
但今天却一反常态,改道走了S中这条路。
作为新建的贵族学校,S中自然是那么多所学校中最漂亮的。
往常这所学校从没出过好苗子,总被批评徒有其表,不如别的学校有底蕴。
今年出了个南省探花,考得比京都状元分数还高,可让S中狠狠扬眉吐气了一把。
从S中门前路过,最醒目的除了那扇斥资巨款建造的学校大门之外,就是那挂在学校门口又红又大又鲜艳的横幅了。
【热烈祝贺我校沈惠惠同学高考取得719分的好成绩!】
其中那719还特意加粗加重了一番,深怕别人看不到似的。
高考早已结束好久,S中还没有半点要摘下的意思,看来这横幅至少得挂到暑假结束了。
白启智常用的司机今天有事,便由周先生负责开车送白启智去公司。
横幅如此醒目显眼,身为开车司机,周先生就算想装作看不到都难。
见后视镜中,白启智盯着横幅沉默不语,想到白启智这些年来的期盼,周先生脑海中浮现当初从福水村第一次见到绣芬和沈惠惠的模样。
从南省回京都后,周先生曾见过白启智,把南省所发生的一切,都一一汇报给他。
因为很喜欢沈惠惠的缘故,周先生也努力在白启智面前说她们母女两的好话。
奈何白启智那时候满脑子都是苏心怜和苏志宇,怎么也听不进去。
现在看白启智这神情,态度似乎有几分松动了?
沈惠惠虽然聪明,但年纪还是太小,现在都还是个学生。
绣芬尽管好看,但没文化,没文凭,一个女人想要独自打拼在京都立足,还是辛苦了一些。
她不是那种能运用自己美貌当武器的女人,漂亮只会成为她的负担,甚至很可能给她带来灾祸。
如果白启智改主意,想要认回绣芬和沈惠惠的话,对绣芬和沈惠惠来
说,也算是好事一件。
这样想着,向来不爱多管闲事的周先生努力组织了一下语言,难得主动将沈惠惠最近的动态简单说了出来。
A中今年高考失利,最高分没进全市前五,倒是S中出尽风头,据说不少学生家长因为沈惠惠的缘故,都打算把孩子送进S中了,为此S中还特意登报感谢沈惠惠,并且澄清沈惠惠能考出七百多的高分,有部分是她个人天赋,老师只能起一些督促的作用……
这篇报纸刊登后不久,沈惠惠接受访谈,不断感谢S中的教诲,并且表示从她自己的角度来看,S中和她所想象的顶级名校并没有什么差别……双方互相赞赏了一番,倒是传成了美谈。
说完这些后,周先生话锋一转,紧接着又提到了李国杰。
李国杰发家的底子不干净,这些年虽然逐渐淡出,打算由黑转白,但地下世界的事,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脱身的。
多的是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尤其是他的那些仇人,个个都是狠角色,动不了李国杰,指不定会对李国杰身边的人下手。
之前绣芬和沈惠惠籍籍无名也就算了,现在沈惠惠这般出风头,也不知道会不会引起某些人的关注。
最后,周先生道:“据说李国杰去年在前面那个小区置办过房产,不少我们公司的大客户也住在那边,先生要不要过去看看?”
李国杰手下无数房产,区区一个小区里的一套房,完全不值得一提。
倒是这个时间点十分微妙。
去年,不正是李国杰从白棋手里拿走一套房的时候么。
据说李国杰看不上那套房子,很快就卖掉转手重新买了一套新房,虽然没有明说,但知晓内情的人都知道,肯定是买给绣芬和沈惠惠的。
这么说,绣芬和沈惠惠现在的住所,就在前方?
白启智看了周先生一眼,虽然没说什么,但他脸上的神情明显是熨帖舒心的。
显然周先生这个台阶给得很好,是他想要的问题。
“那就去吧。”白启智微微颔首道。
汽车变道,朝小区驶去,周先生不熟悉这里的环境,找了好久才找了个角落把车子停下。
才刚打算下车为白启智开门,下一刻,突然白启智脸色大变,急促道:“等一下!”
周先生一愣,沿着白启智的目光朝前看去,只见前方不远处,正停着白家的汽车,车上的司机不是别人,正是今天本应该送白老太太去医院检查的白家司机。
再看白启智的神态,能让他如此失常的,也只有白启智的妻子纪舒华能做到了。
果然,下一刻,他们就看到纪舒华脸色苍白地被人搀扶着走出来。
那个扶着纪舒华的人,不是别人,居然是绣芬?!
饶是见多识广的周先生也瞪大了眼睛,怎么也想不到,绣芬和纪舒华怎么会站到一块儿。
将纪舒华扶上车后,绣芬还站在车旁,和纪舒华说了几句话,最后还拿出了一小袋糕点递给纪舒华。
当看到糕点后,纪舒华愣了一下,不过她看了绣芬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把糕点接了过去。
周先生看着这一幕,忍不住转过头看了白启智一眼。
果然,白启智的好心情早已荡然无存,此时脸色铁青,盯着绣芬的目光满是怒火。
纪舒华身体不好,不能风吹不能日晒,吃穿用度极为讲究,还得保持情绪稳定。
为了能让纪舒华活得久一些,白启智平日里管她管得很严,连白画住院的事情都瞒下了,更何况绣芬这件事,从来没给纪舒华透露过半点风声。
怎么也想不到,在他不知情的时候,绣芬竟然已经和纪舒华认识了!
如果不是
今天临时起兴走S中这条道路过小区门口,怕是还被瞒在鼓里!
绣芬递给纪舒华的糕点,是绝对绝对不能入口的。
这种高糖分美食,很容易勾起人的食欲。
平日里在白家中,见都见不到,就怕纪舒华看到了眼馋不能吃,心里难受,哪里想到绣芬直接就递过去了。
周先生见白启智这般神态,心下后悔自己今天多言,见形势不妙,他询问道:“先生,要问问是怎么一回事吗?”
白启智缓缓道:“当然要问。”
周先生闻言,心里稍稍舒一口气。
这件事情已经触及到了白启智的底线,最怕他问也不问,直接在心中下定义。
还好,白启智的理智还在线,选择好好沟通一下,万一其中有什么误会,也能及时说开。
这么片刻的工夫,前方的绣芬和纪舒华已经说完话,伴随着车子启动,纪舒华离开小区,绣芬也转身朝家的方向走去。
周先生刚打算拉开车门,让白启智下车去找秀芬,却听白启智道:“先去公司,今天我会早点回家。”
周先生一愣,直到下午白启智提前从公司离开,回家找到司机,周先生才明白,白启智确实打算问,但他要问的人不是绣芬,而是司机。
白家原本有两个司机,纪舒华和白启智各一个,自从纪舒华生病后,甚少出门,也不怎么用得上司机。
恰好白琴想要个私人司机,就被她讨要过去了。
白家内剩下一个司机。平日的主要工作是接白启智去公司,偶尔纪舒华有事,他则为纪舒华服务。
司机的工作要求不高,只要会开车就行,不论载白启智还是纪舒华,都很轻松。
不过两相对比一下,还是跟着纪舒华更舒坦一些。
白启智是生意人,一旦忙起来,那一整天都是连轴转的,他累,身边的人也累。
纪舒华则相反,她的身体已经不允许做太多事情,每天最多只能去一个地方,最多去上两三个小时就必须要赶回家休息,把纪舒华载回来后,司机就可以休息了。
比如今天早晨,把纪舒华送出去一趟,很快就送回来,接下来大把时间都是他的,此时司机正在房间里一边抽烟一边悠闲地看电视。
就在这时,“叩叩叩”的敲门声传来。
能跑来他房间找他的,一般都是白家佣人,司机正躺着舒服呢,有些不耐烦地起身,一边拉开门一边道:“谁啊?”
话音未落,当看到门外的白启智和周先生后,司机一惊,心中顿时腾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白启智是雇主,是给他们这群人发钱的,平日里有什么事,大家都是随叫随到。
哪有白启智亲自敲门找人的道理。
会这样做,只能证明发生了大事,是彻底惹恼了白启智,下场很惨淡的那种大事!
司机吓得低下头不敢和白启智对视。
白启智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亲自过来,打司机一个猝不及防,就是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
面对自己家的司机,白启智也不用绕弯子,直接道:“你今天载舒华出门,遇到什么人没有?”
司机脸色一变,脑海中立刻闪过了绣芬的脸。
“绣芬什么时候和舒华认识的?”
“你在这里面,起了什么样的作用?”
“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在瞒着我?!”
白启智的质问,一声比一声严厉,司机吓得双腿一软,差点没当场跪下。
“先生……不是我故意要隐瞒,是……是她、她不让我说啊……”司机颤抖地道。
“谁不让你说,绣芬?”白启智道。
当然不是绣芬,而是纪舒
华。
司机因为自己的失职,差点儿害死了纪舒华,见纪舒华有意隐瞒,他高兴还来不及,哪会自己犯傻主动说出去。
当一个人做错事情时,如果实在没办法把自己摘除出去,最好的办法就是拖另一个人下水,把所有的罪责都怪到那个人身上。
有个更可恶的人进行对比,就算他犯了错,也能很快被原谅。
而全白家上下都知道,白启智有多么深爱妻子,绣芬和沈惠惠,早就和白家闹翻,没什么意外的话,这两人都不可能重回白家了。
司机虽然被白启智打得猝不及防,但毕竟是在白家工作了几十年的老员工,对白启智的喜好拿捏的极准。
在白启智手底下干活,不仅工作轻松,而且收入非常高。
这样好的工作,外人挤破脑袋都进不来,一旦被辞了,以后可就找不到这么好的机会了。
就像那个被白琴要了去的司机,白琴没钱,给司机的工资也扣扣索索的,哪有他日子过得舒坦。
他必须要把握好这个工作机会,绝对不能被白家踢出去。
想到这,司机立刻点了点头,一五一十将绣芬和纪舒华相识的过程说了出来。
同样一件事,不同人口中以不同的目的说出来,呈现的效果截然不同。
在司机的转述下,绣芬和纪舒华的每一次相遇,都变成了别有用心。
纪舒华差点儿遇险,也与绣芬有着莫大的关联。
“京都这么大,哪有这么巧的事,一次又一次地遇到,我也劝过夫人,但是她觉得绣芬和自己年轻时长得像,十分喜欢绣芬,怎么也不听劝。”司机道。
白启智道:“舒华还不知道绣芬的身份?”
司机道:“不知道。”
白启智盯着司机:“你没告诉她。”
“夫人要我保守秘密,我拿着白家的工资,夫人对我又这么好,我只能遵守诺言,但别的不该说的话,我都没说。”说着,司机十分奇怪地道,“夫人不知道绣芬的身份,我没主动说,那个绣芬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也一直都没说,也许她和夫人接触,并没有别的目的,今天她还特意送了自己亲手做的糕点给夫人品尝呢……”
一提到糕点,白启智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纪舒华的身体根本吃不得这种东西,看似裹着糖的糕点,对纪舒华而言,和毒药有什么区别?!
一直以来,绣芬都表现得很想回到白家。
周先生才刚找到她,绣芬就立刻和沈勇离婚,带着女儿去省城。
在省城的别墅住下不够,还要来京都。
从他这儿重回白家无望后,又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转头将目标锁定了纪舒华。
要是换做旁的事情,白启智还会忍不住赞叹一句好手段。
女儿十五岁拿了南省状元,力压京都群雄,整个暑假出尽了风头。
母亲为了钱如此果决,辗转各地,目的明确,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不择手段。
但她们千不该万不该,把主意打到了纪舒华的身上!
几个孩子年岁渐大,心越来越大,为了家产钩心斗角,白启智看在眼里,心中门清。
只要不弄出什么大动静,他都懒得管。
毕竟有抢夺才有竞争,才能看得出一个人真正的能耐。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底线是纪舒华,哪怕白琴那么不懂事没脑子的人,在纪舒华面前,都守口如瓶,不敢越雷池半步。
绣芬把主意打到纪舒华身上,要是坦坦荡荡就算了,偏偏她还偷偷摸摸藏着掖着,最是可恶。
这一刻,白启智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
沈惠惠展现出了足够的才能之后,白启智确实短暂心
动过。
小小年纪就这般优秀的后辈,是可遇不可求的。
就算之前闹过不愉快,说到底,大家都是血亲,打断骨头连着筋。
李国杰看似强大,但那种名声的人,跟着他能有什么好前途?
还是回到白家才是正途。
然而今天的事情却让白启智意识到,从小没养在身边的人,确实是养不熟的。
诚然白琴白棋白书没用,但至少知道他的底线,几个人再无能,在纪舒华面前,还是十分尊重她,万事以她的健康为先。
绣芬和沈惠惠则不同。
这两人没在京都长大,和他们没有培养过感情。
在她们的眼中,纪舒华也许只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工具。
这般无情的姿态,越想越令白启智心底发寒。
从司机住处离开后,见白启智的神情越来越冷硬,周先生忍不住劝道:“先生,要不我再细查一下,以免有什么误会……”
白启智摇了摇头,缓缓道:“如果刚刚说这些话的,是白琴,是白棋白书任何一个人,我都不会轻易相信,因为他们和绣芬之间,有利益纠葛。在利益面前,人的谎言信手拈来,自然而然,毫无破绽,但绣芬和司机,是完全没有交集的两个人,司机没有理由撒谎害她。”
“可是绣芬从来没见过夫人,怎么会知道她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还有夫人每次出门都很随机,绣芬就算想制造机会,也没这么容易吧。”周先生忍不住道。
“老周,你是小瞧她们了。”白启智道,“两个农村长大的女人,没点心机手段,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当初你把她们从福水村接出来的时候,有想过她们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在京都站稳脚跟,出尽风头,把白琴和志宇比下去,死死压着喘不过气?”
“舒华的身份很好查,只要调查出她的过往,她最近能去的几个地方,都能推测得出来。”白启智道,“否则,她们的几次相逢,只有缘分才能说得通了,你相信这样的缘分吗?”
周先生顿时语塞。
他这样的人,自然是不可能相信缘分的。
很显然,白启智也不相信。
他从理智的角度各个层面出发考虑,最终发现只有司机的证词,才是最合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