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床上的李寸心不安生,她望着外头黑蒙蒙的夜,喃喃道:“我到现在都没回去,他们见不着我,要担心的。”
那个高壮的女人问道:“原来你身边有同伴,那你怎么会一个人晕倒在野外的?”
“啊!梅文钦!”女人的话又给忘东忘西的李寸心提了个醒,“我那头驴,你刚刚说我晕倒的时候旁边有头驴,它呢?”
女人也不在意李寸心跳跃的思维,她声音很爽朗,“别担心,它没跑,被我带回来了,关在驴棚里。”
李寸心抱着身上的皮毛松了口气。
那个头戴羽饰的女人安慰道:“你今天先在我们这住一晚,现在外头天黑了,走夜路不安全不说,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不是,等明天天亮了,你的衣服也干了,我们再送你回去好不好。你肚子饿不饿呀?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女人说着也不管李寸心答不答应,转身出了屋子。
那个高壮的女人问李寸心道:“怎么称呼?”
李寸心道:“我叫李寸心。”
那个严肃的女人笑起来很和蔼,“很好听的名字。我叫狄婉玲,你可以叫我婉玲姐。”
那个原先就在屋里的女人插进话来,“我叫宁一葵,向日葵的葵。”
那个高壮的女人指了下自己,说道:“文宓。刚才出去的那个人是周浣。”
说到周浣,周浣便端着碗回来了,“还好,还热着。”周浣将碗递给李寸心。
李寸心嗅到食物的味道,肠胃蠕动,饥饿产生的酸痛收缩感冒了头,“谢谢。”她接过碗,发觉这是一只木碗,表面光滑,碗内放着一只木调羹,调羹内挖出浅浅的凹槽,木柄有一种胶质质地,在灯光下反射一层光泽。
周浣说道:“快吃吧,要不要我喂你?”
李寸心忙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李寸心看着碗内表面光滑的固体,调羹放在上面不沉下去,虽然被遮住了光,阴影太重,辨不太清颜色,但她感到这应该是蛋羹,她挖了一勺,含在口里,确定了她的猜想。
这确实是蛋羹,就是不知这是什么禽类的蛋,虽然没有放任何调料,但口感细滑。
她吃饭的时候,四个女人没跟她说话打扰她,但她更加不自在了,因为这四个人就这么在旁边看着她,那目光虽不刻意,也叫她无法忽视,咀嚼的嘴动作都僵硬起来。
文宓看出她的不自在,对三人道:“我们先去收拾收拾洗漱吧,也不早了,弄完了好休息。”
狄婉玲点头道:“也是。”
周浣向李寸心眨了眨眼,“有事就叫姐姐。”
四个人陆续出去,她们在外头活动说话的声音听得很清晰,以此可以判断她们离得不远。
李寸心一边吃着蛋羹,一边抬头打量,这间土坯屋子跟她那间差不多,就是看着有点逼仄,屋里头没什么东西,就只有土炕边上的一张小木桌,那木桌是个正儿八经有桌面、有桌腿的木桌,她们四个人里边应该有个人的天赋是木匠。
她又顺着注意到了桌上的照明工具,那像是一只油灯,她挪过去看了看,燃烧的芯子是灯芯草,只是不知底下是什么油,点起来能照明,但是有一缕很细的呛人烟味,而在这烟味里有夹杂着一种植物的芳香。
李寸心吃完了蛋羹,宁一葵来收走了碗拿去洗,李寸心看着女人们忙完了又陆续进来,以为她们是还有话要问她。
直等到四个人脱了鞋上了床。
李寸心拉着身上那件不大豪气的皮毛,直愣愣望着屋顶。她这才知道为什么感觉这屋子这样逼仄,那是因为这土炕修得太大,而这土炕修得大,是因为这是间大通铺。
五个人躺在一张床
上,不仅热闹,还热。李寸心动了动身子,感觉有点太热了,底下就铺了层草席,热得跟铺了电热毯似的。
躺她边上的宁一葵问道:“怎么了?”
李寸心怕打扰其他人休息,很小声道:“有点热。”
周浣的轻笑声越过宁一葵传过来,说道:“文姐往炕洞里又添了点柴烧炕,要不然晚上会冷。”五个人和衣而眠,盖着薄薄的草席,烧炕是她们御寒的办法。
文宓说道:“你没睡过炕吧。”
李寸心说道:“嗯。”她睡不太习惯,就是铺电热毯她都只会让被窝暖起来就关掉,而且睡久了还容易火气大。
狄婉玲问道:“你是南方人?”
“对。”
宁一葵翻了个身,侧身对着她,“你来这个世界多久了?”
李寸心刚想开口说五年,卡了壳,她忘了颜柏玉他们来的这一年,时间竟过得这样快,好像一眨眼就过了,而且她现在才想起来,今年冬天下雪的时候,她忘了在大青石上留下记号,“六年了。”
“六年?!”宁一葵惊呼。
她们之中在这待得最久的文宓也才来两年多。
狄婉玲道:“那你多大啊?”
“二十……六吧。”李寸心回道。
四个女人一片唏嘘,李寸心来这的时候才二十,大学都没毕业吧。
她们这四人里,最年轻的宁一葵二十八,最年长的文宓三十八,李寸心在她们之中确实是最小的。
文宓问道:“你来了这么长时间,除了我们,还遇到过别人吗?”
狄婉玲缓缓道:“对,你先前说的你朋友,是你在这个地方遇上的同伴吗,你们住在哪?”
李寸心道:“我也不清楚方位,今天梅文钦受了惊,啊,就是我那头黑驴,我拽着它的缰绳被拖了出去,一路拖到水坑里,上来后我就晕过去了,如果能带着梅文钦回到水坑的位置,它应该能找回我们村子附近。”
周浣问道:“村子?这么说你们那边应该住了不少人?”
宁一葵回头对周浣的方向道:“那肯定了,你想想她都到这里来六年了,肯定找到很多人。”
“其实也没有很多,只有十三个人。”
文宓道:“也是我们的三倍多了。”
宁一葵道:“你们那边肯定很热闹。”
李寸心想了想,鼓起勇气,叫道:“文姐。”
文宓有些诧异的,“嗯?”
李寸心看出了文宓是这边能拿主意的人,“你们要不要过去和我们一起住?”
李寸心支棱在皮毛外头的双脚蜷着指头,紧张地碰一碰又分开,“我们那边有人的天赋是陶瓷,现在在修砖房了,而且我会种地,我们那边有水稻和小麦,粮食这一块只要肯出力,风调雨顺,基本能吃饱的,还有,棉,棉花,有个姐姐会纺织的,今年弹了棉被,所以棉花不够,明年就可以织布做衣裳了,你们要不要来……”
宁一葵聚精会神地听着,翘起身来高兴地叫:“好啊!”
周浣说道:“你的天赋是种地啊,你除了种水稻和小麦,还种了啥?”
“白菜、萝卜、甘蔗、三七、姜……还有土豆,但是没开始种,选了地准备犁地的时候,被梅文钦给拽出来了。”
“哎呀,你这小姑娘怎么这么让人稀罕咧。”周浣笑道。
文宓手轻轻拍了拍身边狄婉玲的胳膊,狄婉玲回过头,昏暗的屋里,她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看向文宓,似分析似感慨,“人多了技能多了,互相照应,做什么都容易,活着也更容易。”
文宓没有表态,狄婉玲知道她需要考虑,便帮她打个岔,把话题岔了开去。
五人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
,大多是周浣和宁一葵在和李寸心搭话。
不知不觉,语声渐小,李寸心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等到第二天醒来,李寸心感觉身上的痛觉神经缓过了神来,手臂传来一种过度运动的胀痛,抬手困难,身上磕磕碰碰,撞出不少淤青,脸和手上的擦伤结了痂,不去碰倒是不大要紧,脑袋上的包还没消下去,但她确信自己没摔出毛病来,脑子还是灵光的。
她换上晾干了的衣裳,走出了这间土屋,终于能看看外边的景象。
她一出屋子,右手边搭着一间凉棚,棚下是一张长桌,应该是众人吃饭用的长桌,她们这没有厨房,长桌边上只垒了处露天的土灶,灶上有一口造型不大圆润的陶锅。
宁一葵正在烧水,见李寸心出来,说道:“诶,你要洗脸不,让浣浣姐带你去溪边洗脸去。”
宁一葵向另一边高声叫,“浣浣姐!”
“嘛呢!”周浣的声音从土屋另一边的围栏里传来。
那是用树木枝条围起的一个围栏,围栏一角搭了个小棚,棚子底下用泥土混着杂草垒了半米来高的土墙。
李寸心见到围栏里那一步一点头的禽类身影,眼睛一亮,快步走过去,趴在围栏边看。
原来早上听到的那声公鸡打鸣不是幻觉,这里真的有鸡,而且还不少。
李寸心粗略数了数,有十一只,那大公鸡火红的鸡冠,两只眼睛亮得像黑曜石,粗壮的爪子,脖子上一圈黄褐的鸡毛,翅膀上的黑羽如剑排列。
颜柏玉驯化的天赋在饲养时无法完全施展开,也是后来,李寸心才知道饲养不算是颜柏玉真正的主场,尽管有部分知识相通,类似兔子这种生孕期明显的动物,颜柏玉能很好的看护,但对于鸡鸭鹅这种禽类,她就缺乏了经验了,一开始很难分辨出哪种蛋是受/精了可以孵化的蛋,以至于那大鹅现在也没养出小鹅来。
只论饲养繁殖,这还得是养殖的主场。
周浣的天赋就是养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