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李寸心就听到从隔壁茅草屋传来的咆哮声,那边似乎爆发了激烈的争吵,但又像是一个人的叫骂。
李寸心不知道那边怎么了,只以为是两人在闹矛盾。
第二天一大早,苗炳便找了过来,请求李寸心,希望能加入他们的群体之中。
颜柏玉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冯槐一眼,冯槐看向苗炳,高兴的眉毛扬起,于木阳嗤之以鼻,赵蓬莱和夏晴对人力增添与增加了一项工艺向的天赋而生出意外之喜,王燃和蒋贝贝没什么情绪,看向李寸心。
李寸心正给柳错金梳头,听到苗炳的话,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回答。
冯槐和苗炳以为她在犹豫,顿时紧张起来。
李寸心给柳错金把头发扎好,拍了拍她的肩膀,柳错金起身去洗脸漱口,李寸心看向苗炳,说道:“如果你是真心想来,我自然是很欢迎你的。”
苗炳松了口气,“我之前确实有很多顾虑,但是现在也是确实真心想要过来。”
李寸心没再说什么,算是默许了。
苗炳来的是时候,众人正准备吃早饭,云琇做了手擀面,昨天用冬笋炖了腊排骨,剩下不少,用来做了面汤和浇头。
苗炳并未被区别对待,也得了一碗,只是因为堂屋里的桌子实在挤不下人了,后到的于木阳、赵蓬莱以及苗炳只能拿个小木墩子坐在外头吃。
苗炳望着这碗手擀面,面汤发白,面里压着不少笋丝,碗里还有一块排骨,拿筷子把面一搅,热喷喷的香气飘起来。
苗炳很珍惜地捧着碗,像是要一点点慢慢细品,嘴贴着碗边沿先喝了口汤,热汤有很浓郁的腊肉的味道,之后姜片的辛辣泛上来。
他想起他们这一年来的生活,几乎从早到晚,都是在为食物奔波,他们三人里只有冯槐会做饭,厨艺算不上精通,但在原始世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调味品,甚至连食材都没有,会做饭可以说是毫无用处。
煮野菜是他们日常菜品之一,他们曾经得到过一块矿盐,每次在石锅里放些清水后,将野菜丢进去,那矿盐一搅,将野菜煮烂,煮成汤水,便拿来食用。
那汤没有一点油脂,带着咸味和一股青草的味道,喝完以后舌心会遗留一层散不去的苦味。
这种味道已经替换了他脑海里所有以前尝过的汤的滋味,一说起汤,他就只能想起咸苦和草腥味。
苗炳挑了一筷子面吸溜到嘴里,不舍得咬断,嘴里含着,拿筷子夹着外边的面往嘴里塞。
面条柔软劲道,面香很淳朴,需要慢慢咀嚼感受,咀嚼到后头才能体会到它的香软回甘。
他们这流浪的一年多里吃过各式各样的食物,不会处理也好,缺乏工具也罢,反正吃在口中,说不上口感二字,一开始难以下咽,到后头饿狠了,没什么不能吃的。
他们吃过口感最好的就是烤土豆,烤完之后面面的热乎乎,还抗饿,但吃多了也就那样,味觉麻木,进食变成了一个程序,毫无快/感可言。
苗炳将那排骨留在了最后吃,排骨炖得很烂,一嗦肉就掉了下来,但很有嚼劲,那股腊味在咀嚼中变浓,油脂和汤汁一起流出来。
他们也曾捕猎到不少肉食,要么炖汤,要么火烤,那对他们也算是一顿美餐了,可总少些什么。
苗炳忽然就体悟了昨天冯槐说的那句话,这碗面让他晃神,一下子把他从原始世界的野人氛围里拉出来。
他是个现代人来着。
苗炳入伙的时候,众人已经把铁锻完了,没多余的铁器匀给他。
苗炳便只能拿斧头当蔑刀使。夏晴和他商议后,当天就把舂米机纳入行程中。
男人们那边的屋子有三间,苗炳过来后
,和冯槐挤在一间,正好住满。
众人心底都奇怪着,这一次太史桓为什么没来找苗炳麻烦。
众人留意着苗炳的动向时,没想到隔天,冯槐去河滩找石料,鼻青脸肿的回来,一问才知道是太史桓给揍的。
太史桓猜到是冯槐给苗炳煽风点火,让苗炳跳槽,一怒之下,把人给堵了,打了一顿。
李寸心和颜柏玉出去找白蜡了,人不在,最后是许印带头去找了太史桓。
太史桓脸上没多少伤,他瞟了眼冯槐,嗤笑道:“带人找场子来了。”
赵蓬莱义正词严:“太史桓,这里是一片无主之地,确实是谁占了算谁的,但也讲个先来后到!你不想融入我们这片集体,这没什么,我们这边讲自愿,不强迫谁,但你又想在这里安家,大家想着自己都是穿越到这片世界里来的,是共同罹难的同乡,本来也应该互相帮助,我们在这里已经活得够凄苦,再自己人为难自己人,这日子也太难熬了,所以不赶你走,想着能帮衬就帮衬一下,你只要不挑事,我们可以和和气气做个邻居,明年开春,也能帮你开田,给你种子,教你种粮食!你要是不想和平过日子,哼!我们可不会跟你客气。”
许印声音轰隆隆的,像打雷,“这是最后一次警告,你要是再骚扰我们村子,骚扰我们村子的人,到时候就不止是把你赶出去这么简单。”
太史桓冷眼看着众人离开,一抬手,掀翻了火上的锅子,锅里煮着的土豆滚了出去。
太史桓余光瞥见,他捡起一颗土豆,眼睛望着它出神,好一会儿眼里迸出火来,手上青筋暴起,把煮熟的土豆捏得稀烂。
颜柏玉和李寸心在晚饭时候才回来。
尽管节约,人多了以后,蜡烛还是用的特别快。以众人目前的条件而言,不管是用动物脂肪做蜡烛,还是植物油做油灯,都没这资源,只有出去碰碰运气,寻找白蜡或是蜂蜡,但那东西可遇不可求。
找东西是有点玄学在的,你不在意的时候,总能碰上,在意的时候,却不容易遇见。
李寸心回来的时候已经有些累了,脑袋是麻木的,许印向她说起今天的事时,天色已经晚了,事情也过去了,她便默默的,只说知道了。
李寸心拿热水洗了脚,上床棉被一盖,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她睡眠质量一向是很好的。
天上有着一轮难得的清亮的月亮,把天地变得幽蓝,照出一片月影。冬夜里没有一点虫鸣,若是没有风声,便静得出奇。
屋里睡着的人呼吸声轻缓绵长,外头传来一声奇异的响动,像是什么的嘶鸣被从中截断,而后回归寂静。
蜷卧在床边的灰狼突然抬起头来,绿幽幽的眼睛盯着外头,竖起了两只耳朵。
细碎的声响在狼的耳朵里无处藏身,灰狼嗥叫起来,颜柏玉最先惊醒,其后便是隔壁屋的许印。
颜柏玉看到老大走到门边,拿爪子扒拉门帘,颜柏玉迅速披了衣裳,将门帘挪开,三条狼似灰色的闪电冲入月光中。
其余人陆续被动静闹醒,李寸心人还有些迷糊,拿着没睡醒的腔调问:“怎么了?”
“寸心,火镰。”
李寸心将做枕头的衣裳递给了颜柏玉,颜柏玉从李寸心的牛仔外套口袋里取出火镰,将蜡烛点燃。
许印在外头叫道:“寸心,柏玉。”
颜柏玉穿好了衣裳,一手端着蜡烛,一手挡着风出来。许印、王燃和于木阳手里拿着火把等在院子里,在烛火下点燃,三只火把烧起来,火光将院子照亮,赵蓬莱、苗炳和冯槐也赶了过来。
“出什么事了?”蒋贝贝和柳错金穿好衣服从竹屋里出来。
许印说道:“你们先待在屋里。”
许印打了先,举着火把寻着狼的
叫声找过去,王燃和于木阳跟在后头。
那声音在屋子后边,众人找过去时,借着月光,看到三条灰狼在菜地里拉扯一道扭曲的黑影。
众人走了过去,火把的光圈在月夜中移动到菜地里,照出地上这荒诞的一幕。
猪圈和鹅笼子都被打开了,那笨鹅被剪了羽毛,只能贴地飞腾,它们被养惯了,即使放出笼子,也不乱跑,在菜地里闲逛似的踱步,太史桓侧躺在地上,身下压着那头小花猪,大掌捏住了猪嘴,不让它叫唤。
三条狼眼睛在月光里发出阴森的光,面孔凶悍,其中两条狼扯住了太史桓裤腿,拖拽着他,另一条狼则咬住了太史桓的小臂,热气从狼嘴里冒出来。
众人错愕了一瞬,立即明白过来。
太史桓,在偷猪。
于木阳爆了句粗口,把火把塞到了赵蓬莱手上。
颜柏玉叫了句,“老大,老二,老三,松口。”三条灰狼不情不愿撤回来。
灰狼口一松,太史桓刚爬起来,又被于木阳飞踹来的一脚给踹爬回地上,“偷我们的猪,老子宰了你!”众人大半时候都是在为食物忙碌,而肉食有多难得,他们现在就有多恼火。
于木阳骑在太史桓身上,对着他的脸就是一拳,“老子第一天见你就想揍你了,垮起个批脸给谁看!”
这一拳打得太史桓眼冒金星,手不自觉松开了那头猪,双臂格挡在脑袋前,趁着于木阳出手的空档,把他从身上掀了下去,一拳结结实实还给了于木阳,两人在菜地里扭打,菜青虫一样扭动。
许印回头看向李寸心,问道:“怎么处置他?”
李寸心没说话。
颜柏玉看了她一眼,“她还没睡醒呢,这么晚了,先把人绑起来,明天再说。”
“行。”
许印过去,一会儿功夫,将打在一起的两人分开,把太史桓死死压制住,赵蓬莱几个将猪抱回猪圈,把菜地里闲庭信步的鹅都捉回了鹅笼子里。
许印把人扭送回前院,用做弓弦的绳子将太史桓捆了个结实,丢进了驴棚里,拴在栏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