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延龄被抹了面子,可他又无法对张邦奇发火。
谁不知道张邦奇是当今皇上的恩师,他惹谁也不敢去惹张邦奇,只好无奈的回家郁闷去了。
他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去求姐姐了,那国公是股东,皇上不也是股东,而且还是大股东。
小股东二十万两能买,让姐姐去跟皇上说说情,自己二十万两又有什么买不得的,他压根不知道,现在张太后在宫里,比他还郁闷。
张延龄坐着轿子,从东郊直接奔赴了东华门。
以往他直接就能进宫了,没想到今天却被拦了下来。
“他娘的,瞎了你的狗眼,不认识老子是谁了?”
张延龄抬手正要去抽那个阻拦的侍卫,刚抬起手来却被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骆安捏住了手腕。
“建昌侯,这里可是东华门,再往前一步就是禁内,若无召见私闯可是要格杀勿论的。”
“骆统领,刚好你在这里,我要进宫见太后。”
“太后可有召见?”
“我见自己姐姐还需要什么召见,你们今儿个是怎么了?”
“若无召见,任何人不得入禁!”
“好你个骆安,你等着!”
骆安毫不留情面的走了,根本没在意他的威胁,留下银光闪闪的枪尖拦在张延龄面前,他今天再一次吃了瘪,只能规规矩矩的请人进去禀报张太后。
……
杨慎最近挺烦闷,因为上次的事,被杨廷和狠狠的教训了一顿,责罚他面壁思过三天。
他面壁思了三天,还是觉得自己做的没有错,以前跟皇上唯一的接触,就是被莫名其妙的揍了十板子。
所以他印象中的皇帝,就是一个不说是昏君吧,至少比正德皇帝强不了点。
特别是听说当日的大议礼事件,更加觉得皇上任性至极,应该就是个十五六岁不懂事的孩子。
可当他接触了皇上,他已经认定了那个赵公子就是皇上,才发现皇上跟他以前想象的不一样,不但文采斐然,而且行事低调。
那天那些士子们讨论成那样,事后也没有听说谁受到了问责,可见心胸亦是宽广如海。
有这样的皇上,不是大明之幸,不是天下百姓之幸?自己支持皇上,又有什么错。
今天刚好是第四天,他终于出关了,虽然没能悟出什么大道,但更坚定了他追随“赵公子”的决心。
愿意围绕在赵公子身侧,以效犬马之劳,为大明尽自己的一份力,发自己的一份光。
发宏愿归发宏愿,三五好友一起郊游赏雪这种事,更让他心情愉悦。
几个公子哥,不坐轿反骑马,身穿紧身的裘袄,招摇过市直奔东郊。
本来那些买不起院子的人,去东郊看了看也就回家了,但杨慎的出动,立刻再次引发了年轻人的热潮。
他们几人骑马在前面走,后面跟随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等到了报恩寺,身后已经跟了有近千人。
“杨兄,这便是我昨日刚买下的小院,我要在这流水边建一座小楼,楼下再植几株桃花,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是不是很有意境?”
杨慎的一个好友,带他来到西北角踩出来的一座三进小院的位置,自豪的介绍起来。
另外一个好友则摇了摇头,拉着杨慎去了另外一边。
“什么流水无情,落花有意,我家这处,我打算再挖宽一点,夏天的时候我们也邀些名伶玩水嬉戏,岂不美哉?”
“梁兄,你买的这是上游,难道要让下游的人碰你的洗澡水?”
“哈哈,若能捧的西施的浣足水,我也愿意……”
一行几人各自开心的介绍着自己的院落,最后把杨慎拉到中间的一处。
“杨兄,这处院落我们几个可是故意围起来,给你留下的,你若买下此处日后我们几人便可经常相聚,吟诗作对,美酒佳人,人生何求啊!”
杨慎笑着点了点头,内心却是如鲠在喉,这院落他真买不起。
杨廷和就那点俸禄,虽说贵为阁老,却也没有贪墨,成化、正德两朝虽多有赏赐,但都被杨廷和送回川中老家,置办成了田产家业。
还要扶持族内子弟读书,加上自己也多有奢侈之举,现在家里估计最多也不过十万余两的银子。
“算了,我现在住的府上就很好,家父也暂时没有换府的意愿。”
“何必要换?杨兄若是捉襟,我们兄弟几个凑上一凑,三五万两也是有的。”
杨慎尴尬的笑了笑,心道我是差的那三五万两么?我是差剩下的那三五十万两!
乘兴而去,败兴而归的杨慎,归家之后给杨廷和请了安,就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关上了大门。
见他心情不好,喻氏也对杨廷和一通埋怨。
虽然杨慎不是喻氏亲生,但也和自己亲生的无二。
“好歹你还是个内阁首辅,竟然连个院子也买不起,今天出去肯定是他那几个好友都买了,慎儿这孩子生性要强,他怎么能心里舒服。”
“有什么不舒服的,这里岂不是住的挺好?”杨廷和也怒了,“让他入仕他也不上心,愿意做学问就好好做学问,整天跟个花公鸡似的到处转悠,跟人家比什么比?酒色财气伤身之本!”
“就你说的有理!”喻氏难得的跟杨廷和硬气了一次,连当日在宫里赏梅时的气一块撒了出来:“把慎儿气出个好歹来,我看你百年之后怎么有脸去见他的亲娘。”
“闭嘴吧,不吃了!”
杨廷和放下筷子,转身去书房挑了两方徽墨包起来,揣进怀里出门去了。
喻氏看在眼里,嘴角微微翘了起来,自语道:“这老顽固,也知道有求人的一天。”
杨廷和出了府,在大街上转了半天,直到天色渐黑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才低着头走到了张邦奇家的后院。
“哈哈,我今日研习周易,卜了一卦要有贵客到,还真就有贵客来了!”
王守仁蹲在屋檐下,手里还抓着一把蓍草。
他在这里和张邦奇住的挺好,有人做饭有人洗衣,还不用花钱,也就一直赖在了这里没有自己去找院子住。
“常甫不在?”
王守仁起身:“雷火丰,六五,来章,有庆誉,杨兄这是来给常甫送好东西来了,我看看?”
杨廷和从怀里掏出那两方墨,“一点登门之礼,谈不上好东西。”
“这可是上好的徽墨,一两徽墨一两金,读书人眼里可没有比这更好的东西了。”王守仁爱不释手的端详片刻,这才想起来让人给杨廷和上茶:“杨兄来,也想贷款买庭院吧?”
“没有没哟,就是朋友拜访拜访。”
被王守仁拆穿了目的,杨廷和碍于颜面,连连矢口否认了。
说完后,他又后悔了,这不白瞎了两方徽墨了?